含香见叶清潭站在那里出神,便道:“这是府里的书斋,公子小姐都在这里求学问,这里的风景是最好的,特别是这一湖的荷花,雅致得很。”
叶清潭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转来转去有半柱香的功夫,才到王爷夫人的寝居外。
门里迎出来一个婆子,穿着掐银丝镶牙边的夏衣,目光冷厉地打量叶清潭。
“童嬷嬷,这位是女大夫,也是请来给夫人瞧病的。”含香见到童嬷嬷,脸上堆满笑,清瘦的脸也显得没那么刻薄了。
叶清潭望着童嬷嬷,心里生出一丝没来由的畏惧。
“她是大夫?让她先在门外候着吧,等里面的两位大夫瞧完了,等我吩咐,再让她进来瞧。”童嬷嬷回身进屋,门帘子刚搁下,又被打开,探头出来,“给她搬张椅子,到阴凉的地方先坐,里面的两位指不定要看到什么时候!”
含香应着,要去一旁的下人屋里搬椅子,叶清潭拦下她,“不用了,我在廊下候着就好。”
“那也行,我去看看含笑,也不知搞什么,到现在还不过来。”含香说着,就转去九曲桥找含笑去了。
叶清潭扶着栏杆坐下,望着眼前的花埔,一对蝴蝶你追我逐翩翩起舞。对童嬷嬷,她的记忆里总是闪烁着一双冷冷的眼神。童嬷嬷是王爷夫人的近侍,是当年王爷夫人陪嫁的侍女。
府中上下都要让童嬷嬷三分,叶清潭上一世在王府做侍女时,也总是躲着童嬷嬷,要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童嬷嬷,不是被卖出府去,就是降为最下等丫鬟,罚去杂役房做苦工。
四周静悄悄的,就像深谷里的寂静一般,连守在门口的两个掌门大嫂子都像屏住了呼吸。静得让人倦倦思睡。
蝴蝶飞走了,叶清潭眼睛也盯得发酸了。鼻息里的花香成了催眠的味道,眼皮沉沉地快睁不开了。干脆扶在雕栏上眯眼。不一会,竟睡着了。
“喂,快醒醒,轮到你了!”
眼前罩着一片阴影,揉揉眼睛才看清含蕊的脸。含蕊满面忧伤的神情映入眼帘,叶清潭知道,刚才进去的两个大夫没能看好王爷夫人的病。
睡得有点久,身子僵在窄窄的椅子上,不好起身。含蕊扶叶清潭慢慢起来,帮她活动一下手脚,“好些了吗?”
“真是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姑娘贵姓?在何处行医?怎会来到此地?又为何想要给我们夫人治病?”
含蕊的眼神和当初在白帝城初见时一模一样,这让叶清潭觉得很亲切,不由自主地拉住她的手。
含蕊怔了一下,看似无意地甩开叶清潭的手。
叶清潭只好在心里苦笑,含蕊是不记得她了。可是自己为什么还会记得白帝城的事,轻诩师傅,莫黎帝妃,还有墨痕……
“姑娘请回答我,如果不把问题搞明白,童嬷嬷是不会让你进去给夫人瞧病的。”
含蕊见多了大夫给王爷夫人瞧病,对眼前年纪轻轻的叶清潭,根本不抱什么希望。童嬷嬷不交待这些话,她也会问仔细,王爷夫人的病不是谁想瞧就瞧的。
都城现在到处张贴着寻人悬赏,悬的可是燕赤王府过去的小姐燕婉儿,大王亲封的清潭公主。如果公主找不到,燕赤王府必定跟着遭殃,夫人的病只怕更熬不过去了。
“民女姓叶,祖传的医术,虽不能将死人医活,却能药到病除,医好各种疑难重症。以前在哪里行医?”叶清潭笑道:“四海行医,悬壶济世,哪里有病人就去哪里,没有固定行医的地方。”
“那到是一位世外高人呢!请随我来。”
“瞧含蕊姑娘的气度,不像是为人奴婢的,怎么会在王府当差呢?”
叶清潭记得,含蕊曾跟她说过,她是跟她爹去京城书馆途中被黑风卷走。按道理,从镜台归来,不是应该和她爹在书馆吗?怎么会出现在燕赤王府?
含蕊苦笑一下,“我的确不是王府里的奴婢,不过我娘的姐姐在王府里做事,王爷夫人病重,跟前需要一个经常和她说话的人,我娘就让我过来帮忙。主要还是俸酬给得宽厚,我们家才到这里安家,处处需要用钱。”
叶清潭点头,心里却想,王爷夫人病重,她的亲生闺女燕婉儿怎么没有在跟前服侍?
王爷夫人生育六位公子以后,终于盼来了一位小姐,她和王爷最宠爱的燕婉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燕婉儿也出落得温婉可人,和叶清潭的容貌不相上下。
燕婉儿现在会在王府吗?叶清潭当然记得王爷夫人安排的那场真假公主调包的把戏,现在风声过了,亲生女儿也该回到父母跟前尽孝了吧!
含蕊在前头引路,进门连着三进的屋子,每一进都候着两个垂手而立的丫鬟。含蕊撩起裙裾轻抬玉足,听不见一丝脚步声。叶清潭照样学样,两人像两只猫一样,穿堂过室,到了一间窗帘低垂的屋里。
屋里重重叠叠掩着暗紫的纱帐,门窗紧闭,一点声音也没有,感觉不到一丝生气。空气中蕴蕴着描述不清的药味,气氛压抑窒息。
童嬷嬷从紫纱帐后闪身出来,含蕊俯在她耳边悄声说话。童嬷嬷点了点头,让含蕊去外间候着。
童嬷嬷盯着叶清潭背上的包裹,叶清潭解下来递给她。
童嬷嬷解开包裹快速地扫了一眼,轻声问:“叶大夫怎么没带药箱?”
“民女行医从来不带药箱,只负责开方问诊,药你们可自己去配。”
童嬷嬷终于褪去眼底的狐疑,伸手拉开一重紫纱帐,示意叶清潭进去。
四扇四季大绣屏遮在床边,绕过绣屏,床幔低垂,室内的光线暗沉,透过窗纱只有细细洒进的几丝光点。
叶清潭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就要见到养育她十五年的夫人了,这个养她又害她的夫人现在该是什么样子?
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近前。
“擦~”童嬷嬷点燃两盏莲花宫灯,放在床边,把床头已经熄灭的两盏宫灯换走。
一层层地打开床帐,终于露出一床妃红织锦绞花被子,里面躺着一个妇人,四五十岁的样子。
瓷白的脸宠没有半点生气,眼睛微闭着,鼻息似乎已经停了。嘴角微微翘着,似笑非笑的样子,好似在做一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