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烟休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身子虽好,却依旧郁结难舒,只是袁枫执意留她,亦不可奈何。
四月二十。
尚书大人的伤寒之症忽然急转直下,一咳即不止,痰中带血,城中有名的大夫与宫中的太医接二连三地赶到袁府,但集各家医术所长的结果只能为尚书大人续命,却不能根治。
朝中和府中的事务,顷刻间全寄于袁枫一人身上,终究无法面面俱到。眼见袁枫日夜忙于奔走照顾,容烟亦不禁疼惜,便自请看顾尚书大人。
三更时分,尚书大人忽而醒来,见容烟守在一旁,便轻声唤道。
容烟闻声而来,将刚热好的汤药一并端了过来,“大人您醒了?先把药喝了吧。”
“容烟……”袁尚书勉强地咽下几口药,便推开了药碗,缓缓拍了拍容烟的手,“枫儿第一次看错了人,但这一次,我相信他没看错。”
“大人,您休息吧。”容烟颔首不语,扶着尚书大人躺下。
第二天早上,尚书大人便再没有醒来,容烟岂会料到,大人一世要风得风求雨得雨,临终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跟她说的。可袁枫问起的时候,她却说尚书大人并无遗言。
袁枫自小到大,与父亲并不大亲近,可到了此时,却也深感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哀恸。
寿衣棺木到灵堂布置,他亲自操办了尚书大人的丧事,披麻戴孝,守在灵堂之上,一整日滴水未进。
祭奠期间,有不少与尚书大人年纪相当的人来凭吊,逗留不久,只是与袁枫寒暄几句,大多素昧谋面,有的尽表惋惜,有的却明摆着惺惺作态,而年纪尚轻的则是寥寥。
祭奠最后一日,皇上命宫中太监快马加鞭,前往袁府宣旨,以朝中二品官员之礼,风光厚葬尚书大人,并以此表示惋惜之情,但除此之外,却并未言明刑部尚书一职的空缺由谁来接替。对此,袁枫倒是不以为意,只是宣旨的太监刘瞿昂首扬眉地靠前,有几分逢迎,有几分小心翼翼,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都跑了调。
“袁少爷不必担心,尚书大人生前早已为少爷铺了康庄大道,断不会就这么撒手而去的。”
刘瞿收起了圣旨,恭敬地交托于袁枫,又借一步别过跪地的一众人,在袁枫耳边窃语。
“只是皇上向来忌惮袁尚书狠辣犀利的作风,怕你青出于蓝,才不敢贸贸然授命,只要袁少爷让皇上瞧见您的一片忠心诚意,那刑部尚书一职可就指日而待了。
“谢刘公公赐教了。”
“朝中器重袁少爷的大有人在,小的只是从旁轻轻指点一下,少爷听得进去便好。”
府中人齐齐起身,刘瞿自顾地瞟了瞟立于最前面的容烟,打量一番。
“这位可是袁少奶奶?出身何处?”
刘瞿阴阳怪气地瞅了瞅容烟,横眉俏眼,见她迟迟未有应答,反倒是袁枫回道,“内人只是平凡妇人,不懂规矩,还请公公包含。”
“原来如此……袁少爷若是继承了尚书大人的衣钵,可得谨记一点,身边须有贵人,万事可成。就如令堂,为已故大元帅之女,对尚书大人的扶持与照顾可不容小觑。”
刘瞿讨了三分颜色,以居高临下之态俯瞰,投向容烟的眼神里除去了好奇与敬重,取而代之的是不屑与轻蔑,两者之间似乎连转变的空隙都没有,一面明着指教袁枫,一面话中有话地嫌弃容烟的出身,暗示袁枫要娶个身份地位相当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