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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万母寿诞,妹妹竞相登场(1 / 1)

万母的寿诞足足摆了三日的流水筵席,亲来贺寿者除了有保靖王府的,还有汝阳王府的,就连安平郡王与淮安王也特特遣家人送了贺贴,备了厚礼。其他世交更是不必多说,就连万向,万源二人的同僚不论亲疏都趁着这个机会来夤缘幸进。

早在兰珠进万府那日,安夫人就着人挑了好几匹颜色活泼的尺头送到上房来给万母过目。见万母看着喜欢,兰珠也没甚意见,这就又使人给兰珠量了尺寸,当夜就送到了裁缝手上。不消三日功夫,四套闪烁文章的襦裙就送到了兰珠房里。又有万母新遣来的一个叫纤云的灵巧丫鬟伺候兰珠,一个红梅妆,加以垂鬟分肖髻,配得那桃色襦裙,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不止一些二些,此时再与宝华三姐妹站到一处,很是难分昆玉。兰珠只在心中感慨,果然是人靠衣装,饶是她腹内平庸,只不张口,竟也能端出大家闺秀的姿态来。虽然她本就是个大家闺秀,却也只是个名不副实的。

姐妹们倒是默契,万母寿诞那日竟也无有一人提议要行酒令一类玩意儿,只把合绣的一幅蟠桃献寿图献给了万母,与兰珠的贺礼颇为相得益彰,想来很是费了一番心思。不仅如此,为免在堂屋之中没了兴趣,安夫人还特意着人在抱厦外的水榭前搭了个台子,又将水榭进行了一番装饰阵设,赫然在内里摆起了三五桌筵席,与外头截然相隔,只把内帷诰命媳妇并女儿们聚在这里,或听戏吃酒,打牙牌,说说笑笑,全无拘束。

直到这时,兰珠才看到安夫人的内侄女安幼仪。这个年纪不过十岁出头的少女,看着天真烂漫,不谙机关,内里却一点不比贺府里的那些人好到哪里去。她也是因借着给万母贺寿的由头留住下来的一个外戚,又因与兰珠都是外姓,因此两人格外投契,姐姐妹妹的叫的比亲的还要亲,后来还住到了一个套间里。现在想想,这个姐妹当时的行止不过是拿自己来衬她,耍的那些小手段用兰珠现在的眼光来看,不可不谓拙劣。如今再遇着她,兰珠却不再想去招惹,倒不是畏惧算计,只是如今时间紧迫,她根本就没有这个闲功夫再在这上面虚度。只可惜的是,安幼仪不是兰珠不想去招惹就能回避掉的。

如前世那样,这个永远表露出一副无公害的垂髻少女在听到第二出戏的时候,从那桌硬是挤到这桌过来。“安姐姐,你挤着我了。”宝璐的身子才刚好,周姨娘原本不想让她出门,因着万母发了话,就没敢再拘着宝璐。到了这里更是早早就把宝璐安在了角落这桌,又插了个丫鬟看着,这才老老实实坐着听戏。不想幼仪挤了来,倒是让她很不开心。

幼仪只拿宝璐当孩子看,便哄道:“宝璐乖,同你清姐姐坐去。”幼仪不知,宝璐这孩子从晓事以来就一直受她母亲的钤束,又常见宝池与宝华二人虽是嫡庶有别,感情上却如同一母同胞那样,就是刘夫人也从没对宝池另待过,这更加使得宝璐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对人情世故格外敏感。加之幼仪又是安夫人的内侄女,越发对她没了好感,这便往圈椅内坐实了,“安姐姐好没意思,放着那么好的地方不待,偏要与我个孩子挣什么。”

幼仪没料到宝璐会拿话戗自己,稍一琢磨就对宝璐赔了不是,又说:“才刚保靖太妃在前头分珠花,余下几支都搁那桌了,你也去挑一个,晚了就没的挑了。”

宝璐眼睛一亮,转头就吩咐立在身后的丫鬟去那边把珠花拿来给她挑挑,直唬得幼仪忙不迭把丫鬟给叫住,连声说自己去拿。

兰珠没想到宝璐小小年纪心思挺多,正打量着她,偏巧宝璐也转眼看来,同在一桌上坐了半日却没有言语的两个姐妹这才算是正经看了对方。没来由的,兰珠莞尔一笑,宝璐却还以吡牙儿,并嘀咕了声有什么好笑的,低头又往碟子里抓了一把炒过的松果来。

兰珠也不言语,也抓了一把松果用钳具剥了起来,待剥有十几颗松子的时候一并放到了宝璐面前的空碟子里,还是没有言语。宝璐虽有小心思,到底耐不住这样的煎熬,说道:“我有手自己会剥,不需劳动姐姐。”

兰珠手下未停,“我也不是特意替妹妹剥的,只是听了这几出戏怪乏的,当是消遣消遣,妹妹爱吃便吃,不爱吃只管放着就是,也没人拦着我们。”

宝璐吞了声,梗着脖子硬是不去捻兰珠剥的松子,偏自己力气不是很大,使钳具又不得法,又不敢拿个硬物来砸,半日下来也没吃上几个完好的松子,倒是面前的碟子越堆越满,见兰珠并没有要吃的意思,想着剥那么许多不吃怪浪费的,索性弃了钳具,只管吃起来。临了很是别扭地夸了兰珠发髻好看。

“你这个发髻也很俏丽。”因为头发不是很长,宝璐现在只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身上穿的虽是罗绮裙,却还是掩不去一团孩子气,哪怕她刻意把自己孤立起来也掩饰不住。

宝璐虽有小心思,却没有坏心眼,率真又不天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不会刻意去迎合,这一点很合兰珠现在的脾气。只是兰珠这一句夸可没让宝璐高兴起来,反而撅了撅嘴,嫌恶道:“丑死了,只有丫鬟才梳这样的发髻。”

兰珠倒是忘了,宝璐年纪虽小,却最是不喜人家拿她当孩子看,尤其那一头很是彰显孩子气的发髻最让她讨厌。以前幼仪就没少拿这个来取笑她,惹得宝璐对她厌恶非常,还时常不甩她脸子看,因此常遭到安夫人的责难,就连周姨娘也未能幸免,常被数落没有管教好女儿。兰珠想了想,趁大伙散去的时候把宝璐叫到了自己房里,让纤云在妆台前替宝璐也梳了一个与自己相类的发髻。

宝璐的头发长势比常人略缓些,或是因为她在幼年的时候长过疥疮,致使多处严重脱发,后来索性剃光了医治。好在贺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但凡使银子能够买到的药材都不曾吝惜过。虽然见效慢,总算是把疥疮给治好了,头发长势固然慢了些,却也好过当个秃子。

所以宝璐到了七岁上也才只是长发披肩,梳个双丫髻还凑合,若是硬要绾个少女发髻,却是林林落落的,很是参差不齐,莫说美感,横竖看皆是不伦不类。

这回不等兰珠再说什么,宝璐倒是嚷了起来,“这是要毁我呢,还不快卸了。”在兰珠的示意下,纤云又着手将宝璐的头发给梳理了清楚,并说道:“看着好的东西不定都是好的,适宜自己的才是最好。虽说四姑娘的鬓发不及别个长,但这雾鬓风鬟的却不是谁都能够有的,真要为这个不愉快,那还烦不过来了。”纤云说着,替宝璐把头发又梳理了回去。

宝璐觉得纤云这话在理,再挽镜自顾,倒是觉着自己的双丫髻没有之前看的那么讨厌,不觉竟也对镜一笑,心里多了一分对这个恬静的姐姐的喜欢,“姐姐去我那里吧,家里的姐姐总不大跟我玩,我知道她们嫌我小,不会说话,读书也不长进,做的女红也不出彩,如今又来了个那么能说的姐姐,不知把她们哄成什么样了,越发不知道我是谁,姐姐不嫌弃就与我玩一玩,如果姐姐要和她们添作伙,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姐姐什么也没听到。”

兰珠心想了不得了这孩子,平日里看着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闷不吭声,倘或是阴阳怪气的总不能讨人欢心。才刚在席上尚且只是觉得宝璐自有一点小心思,而今听了这番话,似乎对她日后得了个比嫡姐还要好的姻缘反不觉奇怪了。见宝璐巴巴地看着自己,兰珠笑道:“妹妹说这话岂不是见外了,都是一家子姐妹何必非要去分泾渭,何况姐姐们对我尚且如此亲热,又怎么会轻慢了自己的妹妹。依我说是妹妹的心重,好的不去在意,不好的倒是刻骨铭心,其实哪个不疼你爱你,我才来那日老太太就询了二太太不下三四次,就怕你在病中寂寞,不是还遣送了从王府带来的玩意儿过去给你消遣。像这样没良心的话我只当是没听到,妹妹以后也休要再说了,这才是会令人心寒呢。”

宝璐听着兰珠这话略觉耳熟,却与她母亲常数落的大相径庭,只是姨娘每常言语激烈,加之自己叛逆,总未能入耳。如今听兰珠这温柔良语,竟也受用了一回,赌誓再不存那小人之心。究竟会成哪般,只待日后见晓。

话说安幼仪因在席上没与兰珠结交自是不甘,本想着趁晚宴后再行未完之事,岂料兰珠压根儿就没出席晚宴,只遣了纤云去到万母跟前请安,并给太妃并舅妈们带了好,道是下午着了点暑气,这会儿在家歇着,就不过来了,还请万母恕罪等话。

万母因中午多贪两杯,这会儿反没胃口,索性与太妃和几个王府的侍婢打起牌来,听这一说倒是住下了手,忙问纤云,“下午瞧着还好好的,怎就受了暑?别是有什么不痛快不敢启口?这么着,遣个小子去把钱太医请来,好赖把了脉才知道吃什么药。”

纤云道:“姑娘说今儿是老太太的大日子,再四交代万不可去延请大夫,方才已经服了二和消暑汤药,这会儿就是有些犯懒,已经没大碍。倘或老太太执意要叫太医,姑娘恐怕是要不安了。”

万母道:“可怜见的,你说说这都是谁教她的,我之前也打探过那随来之人,不像是能把人教养的这么大方的,看来这品性都随她母亲了。”说着欣慰的笑了。

纤云见如此,也笑道:“要再细究起来,姑娘倒是随老祖宗更甚了,来前还把四姑娘给开导了,二人现在好的什么似的。”

万母听说这事越发舒心,又问纤云:“你这丫头也别尽捡好听的说。只照实了说来,别为了让我宽心就合起来虚说一气,回头再把病延误了,看我饶你不饶。”

纤云笑道:“在老祖宗跟前谁敢打晃子,何况您又素知我的为人。姑娘的气色看起来已是没碍,就是吃了药有些懒怠动,真要是受不住哪里还能陪着四姑娘那么多久,再要有疑,问一问四姑娘就知道了。”

万母笑嗔了眼纤云,说了声伶俐鬼,正待遣她回去陪着,旁边的安幼仪赶着话头就上来了,“既如此,不如我随纤云姐姐去看看兰姐姐吧,也省的老祖宗记挂。”

万母乐见如此,“你就去吧,陪她说说话,解解乏,省的一个人待着寂寞。”回头又让安夫人准备一些饭菜、消暑的汤汁、时鲜水果让人一并带去给她们姐妹吃。这边也不让人惊动宝华姐妹几个,还让她们陪着小郡主看戏、玩笑,惧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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