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严拥着璎珞半响才沉声道:“爷有件事儿未曾告诉你,自从皇上赐婚以后,爷便抽派了三名暗卫让他们日夜不离的守卫在你身边,若然你遇到什么危险,他们会及时相护的。”
秦严的话令璎珞一诧,她这些时日确实有时候会有种时刻被人盯着的感觉,可偏又没现什么异常之处,便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原来竟是秦严在她身边安插了人。
秦严自然不会无故的做这些事儿,在两人亲事定下来后,他便有此动作,其意不言而明。
璎珞微微拧眉,从秦严怀中抬起头来,盯着他道:“你知道我从来不信命的,什么克妻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难道你还信这个?”
饶是在她身上碰到了穿越这样无法解释的荒诞之事儿,璎珞却还是无法相信什么克妻的说法,什么天煞孤星,她和秦严如今越来越亲近,也没见她就霉运连连,频出意外了。
秦严见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般,反应如此之大,知道她心中为何不悦,眸光轻柔,抚着璎珞的脸颊,道:“爷没有妄自菲薄,以为自己就是孤星转世,不过是心中有些不安罢了。爷承受不住失去你的可能性,只得如此谨慎,求个心安也好。”
璎珞不以为秦严会克到她,更不喜欢他这样想,故此听到他让暗卫跟着自己心头便也不喜。
听闻他这样说,心头不觉便又酸又甜起来,她靠回秦严的怀中,道:“也好,我从不相信克妻之说,英国公府大小姐她们三个都在婚前过世了,说不定真是什么人动了手段,不然这天下哪里会有这样凑巧的事情。依此例,说不定这种‘凑巧’也会生在我的身上,前几次没能查出任何蛛丝马迹来,这次便要好好看看,若是真有人动手段,有些暗卫在身边也能守株待兔。”
璎珞其实并不喜欢有人时刻跟着自己,十二个时辰都被人盯视着,可她却体谅秦严的担忧,既然他说能求个心安,她便也如是宽慰着他。
她言罢,却又抬眸瞧了眼秦严,道:“若然真是有人动了手脚,那这个人你有想过会是谁吗……”
秦严一直娶不了妻,便一直无法有子嗣,靖王的爵位未来属于谁便不好说。
也许靖王妃说的对,世上最不好当的便是后母,便是一片好心,世人也会拿挑剔研判的目光去揣测。
璎珞反正就是一俗人,她率先想到的就是靖王妃这个后母。秦严声名狼藉,克妻孤星,娶不了妻子,直接影响便是靖王府如今秦严之下的三个庶子,都压着亲事。
其中秦严的庶出二弟,今年也已经及冠了,照样连亲事都没定下来。可想而知,那几个庶子还有他们的生母该是多么的憎恨秦严。
而靖王妃所出的两个儿子年纪却还小,目前根本就不受影响。
秦严无法有子嗣,靖王妃的儿子却一日大似一日,依靖王妃的受宠程度,庶子根本便不足为虑,倘若秦严这边要过继子嗣,或者出个什么意外,靖王妃所出的儿子都会立马顶上位置。
利益摆在这里,所以璎珞不得不用恶意去揣测靖王妃。
而她能想到的,秦严和太后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秦严不觉吻了下璎珞的额头,道:“爷知道你想什么,可这些年她并未露出任何破绽,兴许当真是凑巧,也兴许是另有其人,爷的仇家说起来也不少。”
靖王妃闺名沈晴颜,说起来也嫁进靖王府十多年了,秦严虽和她接触不多,可十多年同在一个府中,若真是奸恶之人,总能露出些端倪来。
然秦严如是敏锐警觉之人,太后那般睿智计谋之人,却都未曾捉到过靖王妃的痛脚。
秦严对靖王妃其实是摸不透的,说起来当年靖王妃救了他的生母,后来又曾帮过他的姐姐,于他算是有恩的。
可靖王妃却也借着救他母亲的命受封了县主,且借此结交上了姐姐,不时出入靖王府,更因此才接近了他的父亲靖王,后来更是成了靖王妃。
而靖王妃虽然是荣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可荣国公府早便没落了,这三代子弟都不成气候,且靖王妃的父亲并非嫡长子,不过是庶子,并不能承继爵位。
而靖王妃嫁入靖王府后,荣国公府的世子却犯了事儿,因私德有亏,被褫夺了世子之位,后来靖王妃的父亲却以一介庶子的身份在靖王的扶持下成了世子,如今已然成了荣国公。
可以说靖王妃的辉煌人生,就是从救了敏颖长公主起步的,她因这件事儿得了太多好处,以至于让秦严有些怀疑靖王妃当年救人的用心。
这些年靖王妃表现的非常完美贤惠,总是劝靖王善待他这个嫡长子,企图缓和他和靖王府的关系,可秦严却现,她越是劝和,他和靖王府的关系却越远,他和靖王的关系也越僵。
按道理说,靖王那样疼宠靖王妃,靖王妃说的话靖王总能听进心中,若然靖王妃真心为他好,理应不是这种结果才对。
故此虽然没能现靖王妃奸恶的任何证据,秦严却也对靖王妃有些抵触,他敏锐的警觉性让他很是不喜这个女人。
秦严的话令璎珞抿了抿唇,却并不惊讶,若然靖王妃真露出什么行迹,或者露出了很大的嫌疑来,太后也不会容着她,不为所动。
而如今靖王妃风风光光的,太后虽不怎么亲近她,每有宴会什么的,该靖王妃的体面却都是给了的。
璎珞想着不觉轻叹了一声,抬起身来轻轻亲吻秦严的唇角,道:“我的命格一定是这天下间最奇的,你想克着我,做梦吧。”
秦严只当璎珞是在安慰自己,也没在意她的话,只揽着璎珞又深深吻了上去。
两人浓情蜜意,从木屋离开时,太阳已然西沉。山中的夜来的早,太阳还挂在山头,密谷中便光影有些暗淡阴冷了下来,秦严不敢让璎珞久呆,带着璎珞又去瞧了下啸月,便抱着她原路折返。
上了山坡,秦严却放下了璎珞,从怀里取出一个银链子挂着的骨哨来递给璎珞。
璎珞诧了下,接到手中瞧,却见那骨哨分明是常常被人把玩的,非常光滑陈旧。璎珞在秦严的示意下将骨哨放至唇边,吹了下,顿时便有清扬而悠远的啸声响了起来。
嗷呜!
那声音竟然肖极了月夜下狼的吼声。
几乎是那骨哨声刚落,山谷中便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狼啸声,啸声冲破云霄,久久回荡,本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璎珞却觉浑身血液沸腾,长久不熄。
她震惊地捏着骨哨瞧向秦严,秦严见她眸光映着青山翠谷,晶莹若晨露,不觉笑着抚了抚她的头,道:“这骨哨是用啸月祖父的狼骨雕成,狼群识得这个声音,可喜欢?”
璎珞爱不释手的抚着那骨哨,笑着道:“啸月的爷爷?它一定也是狼王。”
若非极厉害的狼王,又怎么会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用它的骨头做成的骨哨,还能拥有这样的呼应力。
秦严含笑将那骨哨挂在了璎珞的脖颈上,塞进衣襟中,这才重新抱起璎珞来,道:“走吧。”
璎珞这一日过的幸福而甜美,可这一日却注定是苏瑛玥的梦魇。
她本来想和璎珞同归于尽的,结果费了一番心思非但没能见到璎珞一面,自己却被乔源踹晕过去,拖回了侯府。
她这一晕迷便是一夜,今日刚清醒过来没多久,皇上褫夺了平邑侯府爵位的圣旨便到了。
平邑侯府继定安侯府也成了庶民,府中上下一片哀嚎,乔源恨死了惹出事端的大宋氏和苏瑛玥。
平邑侯府没了,乔源的几个庶子都不成器,眼见着乔家是没有办法在京城立足了,乔源要带着全家回祖籍去。
他觉得休了大宋氏实在是太便宜了她,他要让大宋氏在他们乔家当牛做马,受尽折磨。
如今平邑侯府都完了,肯定不能将所有的下人和妾室都带走,太耗费物资人力,一路花销也大,以后乔家也养不起这么多的闲杂人等。
没有生养的妾室通房一律卖,当日乔源便叫了人牙子来,下人只留了几个得用的,其他都卖了出去,便连妾室也赶羊一样圈在了一个院子里,由着牙婆挑挑拣拣,商量了价钱卖了出去。
侯府上下一片哀嚎啼哭,而苏瑛玥却也算是没生养的通房妾室一类,她醒过来后很是担心自己也会被卖掉。
这时候被卖掉的妾室想也知道会是什么去处,只是还没等苏瑛玥想到出路,乔源便让人将苏瑛玥绑了起来,堵上嘴丢到了城东郊外的一处破庙。
那破庙一向都是京城附近乞丐流浪汉的聚集地,这种地方突然丢进来一个穿锦衣,涂脂抹粉的年轻女人。一看就是大家族里犯了事儿被丢过来受折磨的,这样的女人命比纸薄,就算是玩死了也根本不会有人为其出头。
眼见着乔家的马车扬长而去,顿时那些流浪汉,乞丐便凶残的扑了上来,先是争着抢东西。
其实苏瑛玥被丢出来时,头上值钱的东西早便被乔家下人抢走了,这会子也就身上的衣裳还能见人,对乔家的人不算什么,对这里的流浪汉却是难得一见的绫罗绸缎,外衣抢走,还有绫白的里衣,中衣,亵衣亵裤,肚兜足衣。
几乎是顷刻间,苏瑛玥便被光天化日的拔了个精光。苏瑛玥惊恐地尖叫,眼前一阵阵黑,她后悔了,后悔今日一早在平邑侯府中醒来时,为什么没有一头撞死。
她甚至有些后悔昨日不该受苏瑛莺的挑唆,跑去寻璎珞的麻烦。
她这会子想要撞墙,可却已来不及了,她没爬起身来,便被一只脏污的手给抓地跌倒在地,接着有更肮脏的身子压了上来,苏瑛玥满脸惊恐地听到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淫笑尖叫声,接着好像四面八方都有赃臭的手伸过来,肆意的在她身上游走抚摸。
苏瑛玥想要咬舌,可嘴里却被重新塞上了臭帕子,她满心的绝望,她躺在那里耳朵里听着两个流浪汉操着浓重的口音争执着谁先办事,为了抢人抡起了拳头,只觉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躺在那里像死了一样,睁大了眼,神情麻木地瞪着天空,任由那些肮脏的手揉搓着她的身体,眼前明明是晴空丽日,她眼中却半点色彩都看不到了。
苏瑛玥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她有些无知无觉自己,就连不知何时,那些揉捏着她身体的人一哄而散了,便连那压在她身上的人也被踢飞而去,一件斗篷遮上身体,苏瑛玥都无知无觉,没能感受地到。
直到她听到有人摇晃着她的身体,在她耳边大声地喊叫着她的名字,苏瑛玥才渐渐回过神来。
她的视线慢慢有了焦距,瞧见的却是一张焦虑担忧而英俊年轻的面庞,是苏景涵。
她的大哥,苏景涵。
苏瑛玥的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瞬间流了满脸,她颤抖着嘴唇,道:“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方才躺在那里被绝望包围着,往事一幕幕在脑中回放,混乱一片,可苏瑛莺却觉她的心从没像方才那样清醒过,她是真的知道错了,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咎由自取。
她悔恨了,只可惜代价太大了。
苏景涵瞧着脸上沾满污垢,哭的泣不成声的苏瑛玥,眼眶顿时也红了起来,有些艰涩的点了下头,抚了抚苏瑛玥的头,只道:“知错了便好,大哥带你回去。”
说话间抱住了苏瑛玥起了身,大步往马车边儿走。
苏家虽然没落了,可苏景涵却没有被剥夺举人的资格,天玺帝也没不准苏家的子弟参加科举,苏景涵还准备参加今年的春闱。
而今日他在茶楼中和同窗们论文,就听说了平邑侯府被褫夺爵位的事儿。
不管苏瑛玥沦落到了何等地步,总归还是苏家的姑娘,是他的妹妹,当日宋氏可以说是为苏景涵而一头撞死的,苏景涵对下头的兄妹便也多了几分看顾之心。
如今得知平邑侯乔家完了,要举家离开京城,苏景涵便令人去打听妹妹的下落,是否也要跟着离开京城,想着若然苏瑛玥要走,兄妹总是要见上一面才好。
没想到竟打听到乔源令人将苏瑛玥丢到城外土地庙的消息,苏景涵这才匆忙雇了一辆车赶了过来,不想却还是慢了一步。
苏瑛玥被苏景涵抱进马车,苏景涵瞧着垂着头不言不语,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死气的苏瑛玥道:“我来救你,不是要亲眼看着你自戕的,既然知悔了便该重新做人,好好活下去。”
苏瑛玥闻言身子一颤,抬眸盯向苏景涵,未语眼泪便先滚了下来,道:“大哥,我这样还如何活?”
她神情绝望而凄惨,苏景涵双手紧紧扣住苏瑛玥的肩头,沉声道:“大哥会让人送你走,远远的离开京城,到一个没人识得你的地方,寻个老实的庄稼汉,嫁了后便将一切都忘了吧,好生过日子。”
苏瑛玥眼眸中慢慢地有了些神采,将她埋在膝盖间失声痛哭了起来。
苏景涵不方便呆在马车中,见苏瑛玥哭出声音来,便叹了一声,道:“大哥先带你回家,休养两日,安排好去处,再离京不迟。”
他说完转身出了马车,关上车门,和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一路往城中赶。
苏景涵并非直接带着苏瑛玥回家,而是先到了一家成衣铺子,给苏瑛玥买了一身衣裳,待她收拾干净这才往苏家而去。
说来也巧,他们的马车到苏家门口时,正好苏瑛莺也从琉璃阁回来,一时便在门口遇上了。
见苏景涵扶着苏瑛玥下了马车,苏瑛莺愣了一下,接着便满脸诧异怜惜地走了过来,道:“三姐姐怎么回来了?听说平邑侯府被褫夺了爵位要举家离京了,难道他们不愿带着三姐姐一起走?说起来三姐姐如今这样都是拜同一人所赐,如今她高高在上,三姐姐却低入尘埃,说什么自古嫡庶有别,倒像是天大的笑话。”
苏瑛玥瞧着脸色悲悯的苏瑛莺,目光落到了苏瑛莺头上戴着的双飞燕赤金簪上,她抬手虚抚着苏瑛莺的髻,道:“我早已成了衰败的枯枝,四妹妹倒还是一如往昔的光艳……”
她说着手已触上了苏瑛莺头上的金簪,一把扯下,扬起一道金光便向苏瑛莺的胸膛扎了过去,声音尖利,质问着,“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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