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叹了一声,总觉得永乐公主今日的行为瞧着痴傻,却有些太过歪打正着了些,就像是冲着安安来的。
秦严摇头,道:“爷先前派人盯着永乐宫,这么些时日也不曾见她露出什么马脚来,爷会让人再盯紧些。若是装的,便不信她能装神弄鬼一辈子!”
璎珞却抿了抿唇,道:“你觉得她是真疯还是装疯?”
若非璎珞护着安安,让孩子什么都没瞧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方才永乐公主那样子,便是成年男人瞧着都得吓的心脏狂跳,更何况是安安这样的小孩。
安安还不足两岁,这个年岁的小孩太脆弱了,受了惊吓,都得生一场病,这古代的医疗条件不行,孩子是很容易夭折的,尤其是宫中的孩子,因平日里养的精细,更是受不住什么风吹雨大。
秦严却拉了璎珞的手,道:“幸而你方才反应的快,不然……”
等哄的安安睡了,她才出了殿,秦严不放心,还守在外头。迎上秦严的目光,璎珞笑了笑,道:“安安无事儿,已是睡着了。”
太医很快便到了,仔细看过后,却没发现任何不妥,璎珞逗了安安一会儿,见他俨然已经忘记了先前花园的事儿,咯咯又笑了起来,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璎珞拍着他的背,低声哄着。出了这样的事儿,璎珞有些担心安安,也不和秦严去宴席大殿了,先折返回慈云宫中,请太医来给安安看看。
安安虽没看见永乐公主,可那哭喊声却也极是渗人,小身子缩在璎珞怀中,不停拱着屁股,显得很是不安。
宫女们如梦初醒,忙上前架住永乐公主,胡乱给她扣了帷帽,拉着走了,离的老远,都能听到她凄厉的哭喊声。
秦严蹙眉,上前护住了璎珞二人,沉声道:“还不快带公主回去!”
而璎珞也往后激退了几步,看向永乐公主,就见永乐公主依旧盯视着秦严手中的球,因得不到眼泪一行行往外滚。
还在安安之前目光盯着秦严手中的球,此刻又及时被璎珞护着,什么都不曾看见。
这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发生在几句话间,根本防不胜防,璎珞骇然失色,她从看见永乐公主起便浑身紧绷防备着,此刻更是本能地将安安给按在了怀里。
她趴在那里披头散发,抬着头伸着手,阿啊叫着的模样,宛若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阴戾鬼怪。
她抬起头来,神情还激动而执着的盯着那球,阳光洒在她脸上,被火炭烧毁的面庞顿时便显露无疑,本就极为可怖,此刻加上神情激愤,更添狰狞。
秦严自然明白璎珞的意思,永乐公主碰过的东西,还是小心为慎,便上前接过了那球。偏那边永乐公主挣脱了宫女,竟是冲着球又扑了过来,她这一下许是扑的太匆忙,一下子绊住了裙摆,摔倒在地上,却是摔的头上帷帽落了地。
安安闻言有些胆怯的往还在挣扎着的永乐公主那边看了一眼,乖巧的点头,看向秦严。
安安喜笑颜开,就要去拿,璎珞忙先一步接了,却不曾递给安安,只在安安耳边哄着道:“球球先让舅舅帮安安看着好不好,不然有人再来抢怎么办,安安太小了,现在还抢不过坏人呢。”
她这样撒泼,偏又并非孩童,力气大,宫女一时半刻也夺不过球来,耳听安安又告状,那宫女着了急,对着永乐公主便是狠狠的两下掐拧,永乐公主一疼,那球便脱了手,宫女忙捡起送了过来。
这边秦严一过来,永乐公主的宫女便忙从永乐公主手中夺起球来,无奈永乐公主死抱着不放,被宫女抢还一面哭着一面坐在地上踢着腿,浑然三四岁孩童被抢了东西的样子。
安安这才止了大哭,抽抽搭搭的指着永乐公主道:“舅母,安安的球!抢走了!”
璎珞提裙跑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眼见安安在秦严怀中哭个不停,璎珞先上前去接过了他,柔声哄道:“安安不哭了,一会子咱们还要给曾皇祖母拜寿呢,安安哭了就不漂亮了。”
宫女们跪着战战兢兢,磕头不住请罪。永乐公主却也坐在了地上,将身子又缩了缩,好像这样就能藏在宫女身后不被发现了一般。
废太子若能回来,小皇孙将来更是身份贵重了,哪里是永乐公主能招惹的。
可小皇孙却正是得宠,是太后的心肝宝贝,皇上最近也常常到慈云宫去看小皇孙,又听闻前朝正在闹着废太子归京一事儿。
可如今能给永乐公主撑腰的人都没了,天玺帝对这个女儿也是出于怜惜和可怜,方才没褫夺她的公主封号,却是再不曾到永乐宫去。
如今永乐公主早便不是昔日风光之时,横行后宫的时候了,昔日她是帝后疼宠的公主,还有一个有望继承皇位的亲大哥诚王,即便是永乐公主表现的端庄知礼,很是无害,在后宫之中也是谁都不敢招惹的。
永乐公主带着四个丫鬟,如今见永乐公主闯了祸事,顿时都面色发白,跪了一地。
秦严神情一冽,永乐公主却像是被吓住了,连滚带爬的往宫女的身后躲,竟也缩在宫女的身后呜呜的哭了起来,只她却还不忘将那球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会子会在御花园中出现,且如此打扮的,除了永乐公主就再没旁人了。
那女子脸上这会子还带着一面帷帽,不同于寻常透光性很好的白纱帷帽,她头上的帷帽是黑色的,将脸整个都遮挡了起来。
秦严闪过岔道,眼见安安被推倒,坐在地上哭,一步抢上前去将安安给抱了起来,目光冷锐盯向那穿银红色宫装的女子。
她是大人,力气何其大,一下子便将安安推到在地,许是撞疼了屁股,愣了一下便哇哇大哭起来。
那女子却也露出了被人抢夺玩物的恼色和焦急来,将球往怀中一抱,接着便护着球扭了个身子,并且还伸手往安安身上推了一把,道:“我捡到的!”
安安这个年纪对自己的玩具看的最紧,最怕人抢他的东西,瞧见这一幕便冲了上去,抬手便去抢那小球,口中焦急地喊道:“我的!”
他跑过去,就见自己的球正被一个穿银红色宫装的女子拿在手中蹲在花坛边儿上把玩着,发出嘀铃铃的声音,那女子脸上挂着笑,好似对他的球很是喜爱,爱不释手一般。
璎珞还没反应过来,秦严便加快脚步赶了上去,前头安安跑的很快,已追着球跑过了岔道。
接着是宫女的脚步声和惊呼声,道:“公主小心!”
璎珞却听岔道那边响起了欢笑声,道:“球!球!好看!我捡到球了!”
前头安安追上小球用力踢了一脚,小球嘀铃铃的滚了出去,刚好碰到了一处假山,转了方向拐进了花丛中的岔道上。安安瞧不到球了,不由一阵着急,甩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忙忙往岔道上跑。
璎珞和秦严跟在后头,瞧着安安在前头踢着小球一路咯咯的笑个不停,秋日的阳光落在身上,清爽而温暖,连拂面而来的风似乎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铃铛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细碎碎,晶晶亮亮的光芒来,也煞是好看。
安安是小孩子根本就安静不下来,进了御花园便从秦严的怀里蹭了下来,在花园里头疯跑起来。今日璎珞进宫有给安安专门带了礼物,那礼物有些类似于蹴鞠用的球,上头却缀了好多的金铃铛,放在地上踢着,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如今是已是秋日,花园中却依旧郁郁葱葱,四处流水潺潺,亭台楼阁映着湛蓝的天空,宛若一道道剪影。
到了近午,方设宫宴,外命妇们也带着自家的姑娘们进宫贺寿,宴席尚未开时,璎珞和秦严便带着安安到御花园中玩。
这日一早璎珞便穿戴齐整随着秦严进宫去贺寿,进宫后先到慈云宫,长公主一家却已经在了,不仅乔丹华,便连其兄长三个也都到了,小辈们一一上前磕头后,待天玺帝带着几个皇子到了,便一起陪着太后用了长寿面。
今年虽非太后的整寿,大丰又连年遭灾,太后早有言要简办寿辰,可该有的宴席等却是不能省的。
其后几日,每日里上朝都有大片官员上奏彻查废太子巫蛊案,天玺帝不置可否,留中不发,这样过了五六日,此事尚未定论,倒是先迎来了太后的寿辰。
出了字桃示警一事儿,回京的途中便显得尤其安静,气氛沉重。
瑞王站在一旁,脸色有些控制不住的难看起来,双拳已经紧握起来,目光却往叶宇轩的方向瞧了眼,心死沉沉。
言罢他大步拂袖出殿而去了。虽是不曾同意,然天玺帝却也不曾处罚任何人。
随着秦严这一跪,殿中又瞬间跪下十几位官员,天玺帝沉目看着,片刻方才道:“朕说了,此事容后再议!”
秦严这一跪,引得靖王脸色都绿了,他前两日才刚刚训斥警告过秦严,偏秦严这会子就枉顾他的意思,实在是忤逆不孝。
两人之后陆陆续续有更多的官员跪下请奏,靖王不觉警告的看向了秦严,却见他不看还好,一看,秦严倒迈了步,撩袍便跪了下来,跟着请奏,道:“微臣奏请皇上彻查废太子巫蛊一案。”
他一言落下,户部右侍郎白大人也跪了下来,磕头道:“皇上,当年虽从太子的东宫寝居中发现了巫蛊诅咒之物,可废太子却一直不曾认罪,许这中间真有冤情,微臣也奏请皇上重新审理巫蛊案。”
太后一离开,秦严瞧了眼站在东边的御史王大人,王大人当即便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道:“皇上,苍天示警,可见当年的巫蛊一案却有冤情啊,还请皇上重审当年巫蛊案!”
言罢,这才抹着眼,转身由长公主搀扶着离开了大殿。
太后见天玺帝不肯给个明话,分明在用拖字诀,心中难免有些失望,目光未从桃子上离开,只道:“后宫不得干政,哀家相信皇帝圣明决断,爱民如子,不忍冤枉了任何庶民百姓,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上既还要进一步查证,哀家等着便是。”
天玺帝却道:“母后,这桃上字到底是否真是苍天示警还未可知,朕还需要进一步查证,今日是盂兰盆节,是祭奠阵亡将士们亡灵的日子,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母后以为如何。”
对于完全不曾见过长字水果的太后等人,乍然瞧见这样一幕实在是震慑人心,顿时便抽气声一片,太后更是眼泪横流,颤抖着手几尽虔诚的触了触那桃子,冲天玺帝道:“皇帝以为此事如何?”
太后进来大殿,很快便有太监托着托盘呈上了那八个生出字的桃子来,桃子已经按顺序排列好,字迹对着太后和众人。
废太子是否归京复位,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牵扯太多,纵容天玺帝心中已经有些怀疑当年之事儿,却也不会轻易有所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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