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碧云是被饿醒的,胃里似乎有一把钝刀子在搅,一下一下疼得厉害。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地砖上。她此刻的状态有些不好,心跳过快,晕眩感严重,呼吸也有点紊乱。但既然醒了,就不能这么躺着。
就在她以手撑地,准备半坐起来的时候,一缕柔顺的黑发从肩头滑下,姚碧云下意识伸出手扯了扯,头皮一阵疼痛,是真的无疑。
有谁的头发会一夜之间从短变长呢?带着这个疑惑,姚碧云没顾得上打量屋内奇特的装饰,而是踉跄着向梳妆台走去。
此时天色微明,房内光线昏暗,铜镜中现出的是一个少女的上半身,瓜子脸,面容有些模糊,约莫可以看见一双微微上翘的大眼睛。姚碧云抬起手,手指在触到镜中人面庞的时候,一股陌生的洪流通过手臂直冲大脑。姚碧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身体一软,再次倒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停止了,姚碧云咬着牙,抖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攀坐在一旁的小圆桌边。她的脑海中平白多出了一份记忆,记忆很零碎,但足够她了解目前的处境。
她应该是在那场爆炸中死了,然后重生在一个跟她同名同姓的十六岁少女的身体里。少女是京城姚家嫡女,父亲是探花郎姚容谦,时任礼部侍郎,母亲是纪老将军幺女。京城两大世家联姻,身份自是尊贵,只是不知这具身体本尊犯了什么过错,被圈禁在屋子里,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苦逼上班族变身世家权贵嫡女,如果这算是对我意外身死的补偿,貌似也还不错!”姚碧云揉着绞痛不已的胃部,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只是,原身目前所处的状况,确实不太乐观,也不知道还要关多久禁闭,得尽快出去才行。
就在姚碧云苦苦思索的时候,听见屋外有人在轻轻地扣着门,同时还伴随着一声声着急的低呼:“小姐,你醒着么?奴婢给你拿吃的来了!”
姚碧云走到门边,透过门缝,一个脸色黑红的少女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布袋。少女一边着急地轻拍着门,一边频频回头望着院门。
“你是——”姚碧云直觉少女跟原身有些关系,却不知道她叫什么。
“小姐,奴婢是春桃!”少女见姚碧云出声了,有些喜出望外,“奴婢拿了些点心,小姐赶快吃吧,不要饿坏身子。小姐你再坚持下,夫人就快回来了,到时候,一定能替小姐洗刷冤屈的。”
春桃说完,手伸进门上雕花格子里,用力一扯,门上的纱绢破了个洞,随即布袋便递了进来。
姚碧云接过打开,袋子里面是几块淡黄的桃酥。桃酥香气诱人,久未进食的胃迅速蠕动起来,发出一阵空响。姚碧云咬了一小口,却咽不下去,她敲了敲窗格,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吃不下,给我弄一碗淡盐水来吧。”
“盐水?”春桃有点疑惑,随即忙不迭地答应,“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弄!”
约莫几分钟功夫,春桃去而复返,拎着一把小茶壶过来了。姚碧云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就着伸进来的茶壶嘴喝起来。半温的盐水流入口腔,进入食道,抵达腹内,临近崩溃的身体终于回复了一些精力。
就在姚碧云想向春桃打听一下情况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哪来的小贱蹄子,胆大包天,老太太要全了姚府的体面,你一个下贱丫头,也敢违抗么?”
说话间,一个胖得连脖子都看不见的婆子扭着身子走过来,劈手打落春桃手中的茶壶,又迅速抓住春桃的一只臂膀,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那婆子打了一下还不够,还想再打,却被人制止了。
“好了,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总归是你失责,待会自个去领板子。”一个艳丽的年轻女子淡淡地说道。
“是是,谢二夫人恩典!”守院婆子忙不迭磕头谢恩,一手却还拽着春桃不放。
“正事要紧,开门吧!”艳丽女子吩咐道。
门打开了,艳丽女子带着一群人进了屋,春桃趁机从守院婆子的手中挣扎出来,跑到姚碧云身边,扶着她到桌旁坐下。
姚碧云打量着眼前这个艳丽的妇人,结合已有记忆,又听刚才那守院婆子叫二夫人,顿时明白女子身份,眼前这人正是原身父亲的贵妾柳姨娘。
柳姨娘旁边那个灰发圆髻、板着脸一言不发的老妇人是原身奶奶、也是姚府老太太的陪嫁丫头,人称徐妈妈。徐妈妈旁边候着两个穿深蓝色衣裳的中年妇人,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做惯了粗活的。
来着不善啊,姚碧云默默想道。
柳姨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姚碧云一番,轻言慢语地说道:“大小姐这精神气儿还真不错,关了几天,倒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却不知一府的人都被你闹得不得安生。你这脸皮也够厚,这事若放到我们家小玉身上,绝不会死乞白赖地活着。原本老太太想给你个脸面,让你安安静静地走,没想到你不知好歹,居然还让丫头给你送吃的。你这样做,置姚府的脸面于何地,置老爷的脸面于何地?”
姚碧云本就是个机敏的人,一听柳姨娘这番话,顿时觉得不妙。她原以为原身犯的是忤逆长辈之类的小错,刚才又听春桃嚷嚷说冤枉之类,更是觉得只要等原身母亲回来,定能化解危机。但眼前这情形,就算是原身母亲及时赶回来,也不见得就能善了。
一个未出嫁的深闺女子,要做出什么事情才会被逼着绝食呢?无非是名节有污。姚碧云虽然活在现代社会,但也知道历史上曾有过那么一段时期,女子被陌生男子拉了一下手臂,就把手臂剁下的;也有眼见嫂子落水,小叔子却因为男女大妨而袖手旁观的事迹。
果然,柳姨娘话音刚落,就听春桃反驳道:“小姐是冤枉的,那人小姐根本就不认识,哪来的私情。那块蝴蝶手帕早就掉了,被那登徒子捡了去,故意陷害我们小姐。”
“你这个贱婢,是说老太太冤枉你家小姐了么?这世上哪有祖母陷害自己嫡亲孙女的?这不是笑话么?”徐妈妈眼神似刀,看得春桃下意识往后退了几小步。
“那么,你们这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是看我死了没?还是来催我死?”姚碧云凉凉地说道。
柳如意一怔,掩嘴笑笑,做出一副无辜的神色,“大小姐这话说得有些诛心了。翠云可是已经招认了,是她在中间替你们穿针引线,鸿雁传情。这可是你的贴身女婢,跟你一起长大的,若没有这回事,她会放着好好的上等丫头不做,故意给你泼污水么?这事从头就板上钉钉,老太太把你关在这里,本来是想全你的脸面,哪知你这么自私,全然不顾弟妹和全府上下的名声,还私下叫丫头送吃的。你既然不领情面,老太太也没必要给你留面子了。”
话一说完,柳姨娘和徐妈妈对视一眼,徐妈妈一挥手,屋里那两个中年妇人上前来,像抓小鸡一样把春桃架了出去。回来时,其中一个妇人的手上多了一条白绫。
“靠,你们这是谋杀!”姚碧云立刻跳了起来。
姚碧云可不想坐以待毙,当下就朝门口奔去,可惜她忘了这具身子已经饿了几天,根本毫无体力,没跑几步就被一个妇人揪着衣服拖了回来。
徐妈妈把白绫系好,打了个死结,她看着挣扎不已的姚碧云,说道:“时候到了,快恭送大小姐上路!”
两个妇人分别捉了姚碧云的手,将她的脑袋往绳结里套。姚碧云咬着牙,拼尽全身力气,伸出手,朝其中一人的脸上狠狠地挠了几下。那人立刻脸上立刻多了几道血痕,嚎叫着松了手。
“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饿了几天的人还制不住,都上去帮忙!”柳如意气得在一旁跺脚。
屋外又进来几个人,大家一拥而上,姚碧云反抗不力,没一会儿就被再度套上绳结,脚底的小塌也撤了。身子悬空的一霎那,姚碧云赶紧用手抓住两边的白绫,可无论她怎么用力,就是使不上劲。
渐渐地,姚碧云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她似乎听到门哐当一声巨响,接着便是屋内人的尖叫声,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随即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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