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吃的不是很痛快,苏仲景也觉察出来,心里多少有些歉意。
临走的时候,他又吩咐自己的小厮搬了一些礼品上车,让姚碧云带回去。
“今日实在是有诸多不便,你之前说的那桩生意,我觉得可以动手做一做,具体的细节改日我会登门拜访,介时再细谈!”
姚碧云站在檐下,拢紧披风,笑道:“行,仲景兄过来时,先派人送个信,我好在家准备准备,以免招待不周。”
苏仲景见姚碧云说这话,就知道她并没有把饭桌上的不愉快放在心上,当下整个人都觉得轻快许多,“你我是朋友,不必这么见外,我要求不多,留我吃顿饭就好了。”
姚碧云见他说话难得如此活泼,不觉打趣道:“别说一顿,几顿都行,我不会被你吃穷的。”
苏仲景见她话里的语气似乎较之前要更亲昵,不觉更加高兴了。
“那你一路小心!”
姚碧云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苏仲景在门前立着,直到马车转过街角,才转身回去。
跟过来的苏氏及钟氏姐妹见了这一幕,脸色都有些不太好,至于她们心里在想些什么,那就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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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城来,天色就暗了,冬天本来就黑得早,加之今日的天气不好,所以,尽管还没到落日时分,外面的光线却黯淡得很了。
姚碧云来的时候还能躺着休息,回程却只能靠着了。没办法,车厢内塞了两匹新买的棉布,后来苏仲景又送上一批礼品,弄得整个车厢都满满当当,连腿都伸展不开。
车厢内是如此,车厢外也差不了多少,陈康的车座两边,各捆着两筐上好的银霜炭。两筐炭足有半人高,陈康披着蓑衣坐中间,一不留神,连人都看不见了。
马车一路奔驰,快到陈村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不得已,陈康在前面点了灯,用来照路。
姚碧云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猛然觉得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手上,她一惊,连忙睁开眼,叫念夏掌灯。
灯亮了,姚碧云将手凑到灯前,发现手上粘的竟然是一滴鲜血。
“小姐,你这是这么啦,哪里伤着了么?”春桃惊呼。
姚碧云摇摇头,这时,又有一滴血滴下来,姚碧云举起小宫灯,往车的侧壁上一照。
不照还好,一照吓一跳,不知什么时候,车的侧壁上竟然有一道蜿蜒的血迹。
“这……上面怎么会有血迹呢?”念夏也有些惊恐。
“拿着灯!”姚碧云将灯交给念夏,自己半直起身子,悄悄将手从窗格子里伸了出去,她的在车壁上摸索,竟然摸到一个衣角。
她轻轻拽了拽,衣角像是被重物压着,拉不动。
这时候,她已经明白了,车棚顶上肯定有个人躺在那里,这血大概就是从那人身上流下来的。
“小姐,车顶上是什么东西呀?”春桃小声地问道,神情紧张。
姚碧云没说话,这人能无声无息地落在车顶上,怕是有些功夫,就是不知顶上那人是醒着还是昏过去了。
因为不知那人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姚碧云不敢贸然停车,怕被这人的仇家或是别的什么人找到。
于是,她吩咐道:“先别慌,一切等到了家门口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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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马车内的众人都凝神静气,默默地看着毫不知情的陈康将马车拉进了村里,到了家门口。
陈康将两筐银霜炭卸下来,对着马车说了一声。
“小姐,可以下车了。”
姚碧云下了车,见杨朱、刘氏和冬子都在外面,她对春桃使了个颜色,春桃会意,让刘氏带着冬子回屋去了。
陈康见状,心里觉得奇怪,不过他并没有多问。
“东西先不忙着卸,将车拉到马车房里去。”姚碧云轻声吩咐。
马车进了屋,姚碧云叫人把门窗都关紧了,这才叫人掌了灯,将屋内照得亮堂堂的。
姚碧云站在叠好的方木箱上,将灯笼凑近马车棚,里下的陈康见了,失声喊了句:“怎么会有个人?”
姚碧云将灯笼凑近,正要看那人的样子,一柄锋利的短剑便横在姚碧云的脖颈上,底下的人看到了,都是一阵惊呼。
“小姐,小心!”
“不许伤害我们小姐!”
姚碧云定了定神,看着使剑的人,那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神色冷峻,眉眼锐利。此刻,他一手半撑着上半身,一手用剑抵住姚碧云的脖子。
姚碧云瞟了他身上的血迹,镇定地问道:“我想知道你怎么会在我的马车顶上?”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环境,想起自己昏迷前似乎落在一个东西上面,现在看来是落在人家的马车顶上了。
少年并未回答问题,而是问道:“这是你家?”
姚碧云点点头,建议道:“要不下来说话?说实话,我一直这么举着灯,也挺累的。”
那少年眼中划过一丝诧异,最后收回了短剑,轻轻从马车棚上跃下。
姚碧云也跟着从木箱上下来,底下的众人赶紧围到她身边,和对面的少年对峙。
正面一看,少年的衣服大半都被血浸透了,除了脸色苍白,他仍然像个没事儿一样,这让春桃等人看了心里发麻。
“我不会伤害你们,但我要在这里住上几天,这是报酬!”少年说着,也不管姚碧云答应不答应,将一个小袋子扔过来。
姚碧云抓住袋子,看向少年,问道:“你仇家死绝没?”
少年听了,眼中的愤怒转瞬即过,末了他平静地说:“仇家没死,我把追我的那几拨人都杀了。”
春桃立刻领会了姚碧云的意思,担忧地叫了声“小姐”,似乎不同意姚碧云接下来的行为。
姚碧云看了她一眼,对那少年说道:“可以,但你得说话算话。”
少年轻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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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成约定,姚碧云便一条条吩咐下去,“今日这事,任何人都不得透露半句,违者发卖。陈康,你将这车上都收拾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念夏,你让田小壮把屋子腾出来,和冬子住几天。”
“杨朱,你带他去将这一身血洗干净了。”
众人听了令,都忙碌起来。
春桃跟着姚碧云回到主屋,仍然忧心忡忡。
“小姐,万一他的仇家找过来,我们不是都得遭殃啊!”
“若是在半途发现他,我自然不会收留他。如今他已经到了我们这里,留或者不留,结果都是一样的。”姚碧云说着,打开刚刚收到的袋子。
袋子里面是一颗颗圆润的珍珠,白的、黑的、粉的,粒粒都有葡萄那么大。
春桃被这一袋子珍珠惊住了,把之前的担忧都抛在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应该挺贵重吧。”
不只是贵重,应该说价值连城,姚碧云心里默默补充说。
不过,与其收到这么一袋子珍珠,她宁愿那少年给几锭银子,至少银子能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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