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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沐阳被人用牛车救到家中已是七日,他平躺于一张木床上,双目微闭。识海之中见他元灵趺坐,手掐莲花印,顶上三轮金阳隐现,座下莽莽雾气作阴阳两色,时有雷光霹雳穿越浓雾,似混沌初开。
忽而,天中传出一声宏大啸响,三轮金阳遽尔一合,化作赤光一点,旋而四周流光一起顿时投入其眉心。少时,见得他浑身一片金赤,似火光耀盛,然而又有滔滔水浪拍岸之声传出。只见他双目骤然睁开,精光陡射,刹那间识海大动,风云聚涌,竟是有天地两分之势。
这时木床一阵柔和祥光轻轻拂过,再是看时云沐阳已是不见身影。三山鼎中,他趺坐小扶桑木下,面色苍白,唇角微微泛黑,不过却是含着浅笑。此番历经大险,虽是重伤却也保住性命,一切仍是可期。
他略作吐纳,便就从宝囊中取出一只玉葫芦瓶,拔开瓶塞,顿有清香溢出。俄顷倒出一丸龙眼大小的金丸,吞入腹中,便就闭目运炼起来。这一丸丹药即是千菁复神丹,此丹珍贵非常,还是昔年前去征伐妖灵山之时乐长生所赠。
服了此丹,只要不是斩颅剖心绝了生机,不论何等伤势服下一枚便可痊愈。只是此丹运化不比寻常,至少需得十六载时日方可炼化了去。而且此丹虽是神效不同寻常,但是一生只可服得一枚,多取一枚便就是毒药,立时就可取人性命。
此丹神妙但也是埋下后患,若是有知情之人就可从此下手。可是此回他神魂、道体俱是受损,若是用得乙木元灵珠以乙木清气固然可以蓬勃生机,恢复损伤,但是对于神魂元灵之伤却是不易复原,极有可能功行就此停滞不前。
他运炼片刻之后,吐出一口浊气,微一转首,再是把肩膀一抖,见得一个乌黑手掌印,内中似有千百血虫翻动。他沉下眉头来,那澹台魔头魔功能够以虚入实,以实化虚,便是万福斗灵真宫与碧气云阳袍都是不能阻拦。
这魔气若是不除便会日日侵蚀其身上灵机,终有一日便可将其全身灵机尽数化魔,成为澹台魔头一具傀儡。他看了片刻,面色也是凝重,不过他所修玄功至刚至阳,只要时时以法力运化不论这魔头道行如何高深都能将之化去,而且他还有乾阳天火灯这等克制阴邪的至宝,倒也是不足为虑。
当下就是搬运法力,一面炼化宝丹,一面以玄功运化魔气。一刻之后,忽而一声清越响声在三山鼎中回荡,其声如龙吟凤鸣。云沐阳就觉在耳畔,心念一感当下抬起头来,就见得一缕金火气息飘起,倏尔落到小扶桑木树枝上,那缕金火气息犹如一根金线,来回交缠,织成一个椭圆大茧,就是化作一团赤焰烈火,光芒耀耀。
他仰头看了之后,也是十分惊讶,这一缕金火气息便是之前天罡别府中主动投来的,原来只以为是神鸟金乌的一缕精气所化。如今看来,这一缕金火气息竟然是要重生成一只神鸟。
“古有凤凰涅磐,此神鸟不亚凤凰,不想却意欲在我这三山鼎中聚气而生,此是福是祸?”他目中炽热光芒渐渐冷淡下来,微微一叹,再是看去,那一团赤火烈焰虽是不断将四周灵机包裹起来,便是小扶桑木也是起了烟雾一般的灵光源源不断用去,可是那团火焰却迟迟没有再壮大的趋势。
他剑眉微沉,道,“许是要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言罢,广袖一展,就有十数枚元晶飞出,如星辰排列,少时就有缕缕元气垂落下来,其后朝着那团赤焰烈火中汇聚过去。那团赤火好似得了巨大补益,立刻鲸吞海吸起来。
只是半刻之后,数枚元晶已是尽数化去,那团赤火只是涨了少许,丝毫没有破茧而出的迹象。云沐阳不禁低头沉疑,道,“这神鸟精气投来,又在此聚气化生,莫不是因为金乌绫缘故?”
思及此处,心神一动,眉心飞出一盏莲花形制、其上刻有山水日月,又有金乌腾火的宝灯来。乾阳天火灯一出,霎时间辉光炽盛,犹如烈阳在天,引动三山鼎中灵机,鼎中一应生灵被这烈光一照,也是畏缩不已。
然而那团赤火却是兴奋跳跃不已,就是要扑了过来。云沐阳见此不禁颔首,把手一扬,乾阳天火灯瞬间挪移过去,而那团赤火也是瞬息间一个跳跃扑在其上,好似一个饥渴婴儿入了母亲怀中,大力吮吸起来。
云沐阳盘膝坐下,凝神看去,只是十数息过后,那团赤火中就是渐渐显现出一只扑棱双翅、昂首望天的三足金乌虚影来,还不时有龙吟凤鸣之声传出。又过得十数息,金火四周遽然起了一阵飓风,霎时间烈火扑扬,芒光冲照,方圆三十里尽是赤芒。
赤火中传出炸裂声响,飓风狂卷顿时飞出四条火龙,在空盘旋,嗷啸数声之后四爪一抓攀火云而上,再是钻入那一团赤火当中。赤火里面那只金乌虚影顷刻间烈啸一声双翅一展,三只形如龙爪的鸟足微一舒展,发出轰隆炸响,就见这一只金乌神鸟破茧而出,带起一蓬烈火,展开双翼翔于天中。
云沐阳举目看去,清声朗笑,既要成就洞天福地定然要有神兽坐镇灵脉,而且还需有日月之光,以供万灵生长。而今这坐镇灵脉的神兽还是素有太阳神鸟之称的金乌。
那只金乌神鸟虽是双翼大展,扬起烈烈赤火,所过之地皆表赤芒,威风赫赫。实则不过是一只幼鸟,虽有些神通,但若出了这洞天立时便要被大能之士捉了去镇压灵脉。他轻一拍手,那只金乌一个盘旋,振着双翅顿了片刻便就落在小扶桑木下。
这是看去,这神鸟生得一尺高,凤首龙爪,翎羽金赤,周身有烈火相随。轻一啼鸣,火云如灼,双翅微振就有赤火垂降。金乌引颈清啼一声,便就在小扶桑木上停了下来。忽而它凶睛一闪,就是把翅一振,带起一丛烈火。
云沐阳见状顿时喝了一声,“慢来,慢来,那头火蛟也是此中灵兽,伤他不得。”其后再是一指观无峰,厉声道,“那座观无峰你也去不得,速速回来罢。”这金乌神鸟战力极强,又是刚烈好斗,喜食龙蛇走兽,飞凤灵寝。
那头金乌呜啼一声似有不甘,不过仍是振翅而回落到树上。
云沐阳笑了一笑,道,“日后你便是我三山鼎中护法,合该赐你一个名姓。”他见这神鸟很是桀骜,也要磨一磨其性子,当即道,“贫道俗家姓云,便称你作灼。此中一应花木灵药,皆是我辛苦得来,今后便着你照看,若是有失定不饶你。”
金乌一声大啼,四周烈火扬起,似乎很是不满,然而火光才是一动,瞬息间一股庞大压力从天而降,砰的一声,扬起尘屑,就将其生生压在地上,丝毫不能动弹,那只金乌顿时呜咽不止。
云沐阳微微一笑,这金乌神鸟不比寻常,一旦长成就有毁天灭地的神通。过有片刻,他剑眉微微一耸,却是感应到外间有人入房中。当下心神一动,便就出了三山鼎。
黄四娘与黄杏文姐弟二人到得屋外,黄四娘端了一瓮黄鱼粥,就要推门进去。黄杏文连忙阻住,道,“四姐姐,敲了门再进去。”
黄四娘嗔他一眼,目中略带忧色道,“乃是自家家中,哪里那么多礼数?再说,道长昏迷已有七日,此时不定还是躺着,进去就是了。”说着咬了咬唇,就是推门入内。
黄杏文也是无奈,脚下还未动就听得黄四娘惊喜叫道,“道长你可是醒了。”他也是目中大亮,当即跨了进去。
云沐阳趺坐木床上,见得姐弟二人入内也是起了身来,郑重一礼,“贫道云沐阳,谢过二位相救之恩,不使贫道流落荒野。”
黄四娘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急忙万福一礼,唯有黄杏文上前施礼,大声道,“道长言重了,小可与家姐途径杏花溪,见得道长伤于潭中,便就自作主张将道长带回家中,并未做得甚么。”
云沐阳面容一肃,再是一礼道,“未曾请教二位恩人高姓大名,愿倾力报之。”
“不敢当,不敢当。”黄四娘面色一窘,连忙道,“道长伤势还未好呢,郎中说还需好好休息几日。”
“是也,道长万万莫要多礼,折煞了小可姐弟二人。”黄杏文连忙避了开来,他心中早就猜测这一位道长乃是大神通之辈,哪敢受他之礼,道,“道长小可姓黄,名杏文,这一位乃是小可堂姐。”
黄四娘听得介绍,面容阵红,低下头去,小声道,“奴家黄四娘见过道长。”
“不敢,不敢。”云沐阳轻一点首,实则早已知晓这些人名姓,这一家主人名作黄铁郎,乃是本地一个商人,生有四个女儿,一个长子,而且他还知晓这黄氏家中最近就有一桩极为让人为难的大事,已是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