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一连几日都没出现,不知是不是离开了不周山,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浮屠的心情也很差,但他不确定是在生青孜的气,还是生昊渊的气。
这几日,心情最好的要数穷奇了,他驼着青孜出去散心,在西海边一坐半天,青孜靠在他身上,有时还搂着他的脖子。他忽然想,解忧那小子最好别回来了。
这日黄昏,青孜正在屋里泡澡,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的,细听之下,是昊渊和浮屠又打起来了,穷奇在一旁劝着,可惜不管用。屋里忽然有响动,隔着屏风看不清楚,青孜探头往响动的方向看去,“是球球吗?”
……
……
正当她怀疑自己听错的时候,一个身影飞快的从窗户窜了出去,青孜几乎是下意识地大喊一声,“来……人……啊!”屏风外头有她的衣裳,衣裳兜里是那颗夜明珠。招人惦记的东西,必不是凡物。更何况屋外头浮屠、穷奇都在,昊渊的实力她没有亲眼见过,但浮屠都打不赢的,该是人物中的人物。如此铤而走险的盗窃,那颗夜明珠,是有多么不普通?!
浮屠扭头要去追,却是被昊渊缠的脱不开身,急道:“穷奇,还不快追。”
穷奇翻了个白眼,“主上没吩咐要追。”
浮屠气结,猪脑子吗你是,“去问!快去问。”
等穷奇问了青孜折回来,二人已经停手,“还追吗?”
“人都已经跑远了,还追什么。”浮屠气鼓鼓地瞪着昊渊,总觉得他是成心的,但想来想去,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将静夜珠拱手让人,一扭头回房去了。
青孜穿戴整齐跑了出来,“怎么样?贼呢?”
“跑了,少了什么吗?”昊渊问。
“我的夜明珠被偷了,穷奇,你怎么不追?”
“追不上,那贼人速度太快。”
“他说的不错,那人的速度确实快,看情形,当是用了什么宝物。”昊渊暗自好笑,玉帝连传家宝都拿出来了,静夜珠的魔力可见一斑。
方才,他真是担心那人会失手,好在穷奇耿直,若有浮屠一半的狡诈,今日这看似天时、地利、人和之事,决计是要黄了的。对昊渊而言,静夜珠落在玉帝手里,比落在其他任何人手里都要来得合适,他一直都在等玉帝动手。
青孜径直去找了浮屠。此刻他靠躺在榻上,双手交叉于胸前,闭着眼睛,看上去像在生闷气,青孜犹豫着该怎么引出这个话题,却听他说,“不要问我,夜明珠的事去问昊渊,他比谁都清楚。”
“我想问你。”
“我不想告诉你。”
“别这么任性,话说回来,之前拜托你保管,你是不是想私吞,为什么最后又还回来啊?”
浮屠闻言斜了青孜一眼,“你平常看起来天真善良,都是装的吧。”
“主要还是看人,我的智商貌似会随着对象的不同自行调整。”
他连翻白眼,“你这是夸我吗?”
“就当是吧。”
“你喜欢昊渊吗?”他突然话锋一转。
青孜被问住,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浮屠这家伙果然是高手。屋外头的昊渊本想进来,听到这话却是停住了脚步。
浮屠有些恼,“你不喜欢他还跟他睡?”
青孜迅速理了理头绪,回道:“我喜不喜欢他,跟不跟他睡,同你有什么关系?”
浮屠一愣,心里一阵烦躁,“出去出去,老子要睡觉。”起身推推搡搡的将青孜轰了出去,重重关上门。青孜抬手转身想拍门,看到一旁的昊渊愣了一愣,有些尴尬的放下手,刚才的对话,他应该听到了吧?!
“他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啊?”这叫她怎么回答?这话说得真是不合时宜。
“喜欢不喜欢你可以慢慢计较,不赖帐就行。”
青孜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话说得好像她是负心汉似的,“我又不是陈世美,不会对你始乱终弃的。”
昊渊压着笑,“如此甚好。”转身回房去了。他忽然很想回昆仑山,和她一起回去。流月崖边的菩提树,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
是夜.南祁山天鹅岭
靠近南祁山并排而立的二人,一袭白衣的是冥山护法无泪,一袭红衣的是西蛮大长老离夙,靠近断崖背手而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是昊渊。
“这处绝壁倒是特别,是个密谈的好地方。”昊渊四下看了看,山谷间,竟有那么多银白色的小点,看着像是月光的浮华,实则积聚了万年怨愤,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来此之前……想必你二人已经通过气,心里也有了底。”
离夙和无泪对视一眼,不置可否。
“我只想知道,时至今日,本尊还能不能凭借玉璜为信,号令二界。”
离夙十分恭敬的行了妖族尊礼,“全凭君上差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昊渊使过的落日霓裳,再加上轻尘的玉璜,离夙十分情愿的表达了效忠之心。虽然不是同族,但是没关系,妖族向来以强者为尊。
无泪觉得,他堂堂大混沌时期的魔族护法,要他听命于一个年纪一大把的天族尊神,简直是开玩笑,他手握魔神的玉璜又如何。因此没有答话。
昊渊扬起嘴角,但那不是笑,心里的所思所想这般轻易的表露到脸上,比起魔神差了太多,“九天魔音,你修至第几式了?”
“第五式。”无泪有些得意,整个冥山,属他的修为最高,灵翼和九战尚在修练第四式。
“哼,还不如青孜,她一个小姑娘都已经掌握了第六式,你堂堂大护法,活了这把年纪才修至第五式,还敢在本尊面前摆谱。”昊渊沉了脸,眼睛由蓝转绿,一下子飞了出去。
周身被一股十分强悍的气所笼罩,他漂浮在天鹅岭的半空之中,不知何处响起一阵悠扬的声音,忽近忽远,妙如天籁;顷刻间,他周身的气,疾速盘旋而上,方才还悠扬美妙的声音仿佛也被翻滚搅动起来,以极快的速度从脚底至头顶掠过无泪全身的经脉。昊渊双手平伸,这股气迅速盘旋膨胀,连带着将山谷间那些银白的星星点点一并卷入,一下子窜上夜空,如烟火般炸开。待昊渊回神收气,山谷间,唯剩下清冷的月光。
无泪痛得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惊恐地看着昊渊。离夙虽无不适之感,却是再次被昊渊震慑到。他,一个天界的尊神,竟会妖魔二界的最高禁术。
“九天魔音第七式,旋音在天,怎么,很疼?”昊渊反剪双手,慢慢踱步,“你应该庆幸尚能感觉到疼,换了别人,已经消失在今晚的夜空中。”
无泪忍着痛,向他行魔族尊礼,“全凭君上差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昊渊的冷笑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听起来别样诡异,令人心惊胆颤。
“君上,如今静夜珠在手,我们当如何行事?”离夙问。
“静夜珠被玉帝派人盗了去,你们即刻回去集结军队,听我号令。”
“是。”“是。”
不远处的山体沟壑中,青孜紧紧攥着滑索,身体不由控制的颤抖着。昊渊,你怎么可以集结妖魔二界为祸天庭?!静夜珠,静夜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这般抢手。她胡思乱想了半天,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太极殿前,少泽帝君背手而立,屋里的烛光投在他身上,渲染出些许暖意;屋外头清冷的月光亦投在他身上,渲染出些许冷漠。青孜站在台阶下看着他,忽然发现,他其实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偏还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融合的这样好。她来的时候,心里很焦躁,此刻反倒平静下来了。
“最近,还好吗?”他问,口气如常,带着淡淡的疏离。
青孜有些出神地看着那朵紫露清纱,它居然,开花了。
少泽微叹了口气,“进来坐。”
青孜回过神,快步走上台阶,只觉得太极阁里的烛光有些刺眼。跟在少泽身后进了客室,在桌案前坐下来,忽然觉得有些拘谨。
“特地来找我,有事?”
青孜深吸了一口气,说出来,她有负罪感,但不说出来,她的良心不允许,“妖魔二界很快就要发兵攻打天庭,望二位帝君早作打算。”
“此事……你如何得知?”
青孜抿了抿嘴,“具体情形不方便告知,我来,只是想给帝君一个忠告。”
“青孜,若真如你所说,此事极为严重,望你告知详情。”
青孜有些恍惚,很难将天鹅岭上冷酷诡异的昊渊同那个陪她打雪仗、带她泡温泉还给她做饭的昊渊联系到一起。她认识的昊渊,温润如玉、暖如朝阳,她尤其喜欢看他拉面,挥手转身的娴熟里能看到油盐酱醋的平淡。过日子,本该如此。
“是君上吗?”
青孜一惊,佯装镇定道:“帝君何意?”
“此事,同昊渊有关系吗?”
“帝君何出此言?”
少泽心里一沉,此事果然同他有关系,面上依旧清淡,“西天梵境的那位粦韬大人,想必你还记得。”
青孜点了点头。
“他是娲皇做出的影子,守护西天梵境,执掌天谴,你们从西天梵境出来之前,他特地到五神山来走了一趟。”少泽一边说,一边留意着青孜的表情,“昊天大帝归于混沌前,将昊渊的邪魂交托给我和元戎帝君,当时他有意隐瞒,只说是他自己的心魔。”说到此,少泽长长的叹了口气,为了这个所谓的心魔,他和元戎也是几多凶险。
“昊渊会去西天梵境,并不是巧合,他是为了找回他的邪魂,如今他邪魂归体,我有理由相信他会做出一些有违天地伦常之事。毕竟,娲皇和昊天大帝都选择了向全天下隐瞒他的身份。”少泽想了想,接着道:“青孜,如果可以的话离他远一点,照顾好自己。”
青孜直到回去的路上才渐渐缓过神来,少泽帝君今日同她说的话,比认识他这么些年说的都要多了。
天边似有隐隐约约的光亮。
青孜落在山坳子上,她的门前站着个人,笼在朦胧的晨曦中不甚分明,但青孜一眼就认出了他。走近些,他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此刻正看着她笑,嘴唇有些苍白,发稍上似有霜雾。他竟然等了她一夜吗?!青孜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回来了,锅里热着你爱吃的香菇粥。”他不再多言,转身回屋。
青孜回到屋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精神恍惚。她突然很想知道,当初三元居一心的因缘际会。如果她确实是云姬和靳无言的女儿,应该比昊渊更有资格号令二界,不是吗?那样一来,她就能阻止这场劫难。而昊渊,依然是昊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