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的交界处,三军打得异常惨烈,各方的兵士皆损失惨重;魔族三护法的坐骑在天族大军中横冲直撞,见人就杀,几位上神联合起来与其周旋都很是吃力……
刺耳的声音划破长空,三军被迫停了下来。少泽封住五感扭头看向远处,心里却是一颤,昊渊身侧的,是青孜吗?二人腾云到了近前,青孜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昊渊扭头对着青孜道:“等我一会儿。”说罢,腾云到了妖魔二族的大军中间,“无泪、离夙何在,借一步说话。”
无泪和离夙都有些犹豫,考量之后还是迎了上去。
昊渊看看二人,别有深意的笑了笑,“不管流殃之前对你们说过什么,你们最好都忘了,带着众人回去好好修行方是正道,只要有我在,他就回不来。”
无泪和离夙没有接话。
“如果我拿出邪神的獬豸玉璜,你们觉得……二族大军会听命于我,还是听命于二位……亦或者,我找个机会杀了你们,相信九战会很愿意接管冥山,西蛮的众位长老想必也不会推辞。”
无泪和离夙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却仍是没有接话。
“趁我还能客客气气的同你们讲话,撤兵吧,再打下去,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旷日一役的惨败,你二人当引以为鉴。”
无泪和离夙的脸色,有了百转千回的微妙变化。好半天,离夙朝着昊渊一揖,“祖宗所言甚是,我即刻带兵撤回西蛮。”昊渊扭头看向无泪,气氛有些压迫,亦有些紧张,无泪叹了口气道:“遵命。”
二族就这样撤走了,天族大军没有阻拦。昊渊知道无泪和离夙都不服气、都不甘心,而且到了这个地步,一定都已经想明白他说要带着他们重整旗鼓是假,削弱二族兵力是真。三界经此一战,各自都元气大伤,万八千年的是别想再大动干戈了。
昊渊走到少泽跟前,看着他道:“今日三军之乱,只怕天界众位仙家不会善罢甘休,我且留在不周山暂住,后续如何处置,还望帝君慎重,此外,我愿交出静夜珠以示诚意。”
少泽看了昊渊半天,“你仍打算回昆仑?”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非我本意,不过青孜既然已经回来了,之前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如何回昆仑……就要看帝君了。”
少泽走近一步,半眯起眼质问,“你威胁我。”
昊渊坏坏地笑,无赖道:“没错,就是威胁,如何?”
少泽脸色铁青,虽然他劝走了妖魔二族的大军,但这样堂而皇之的将烂摊子丢给他,未免太过分。
“你是五神山上的帝君,奉命护守天下苍生的是你,又不是我,不威胁你威胁谁。”
青孜远远的望着昊渊,只觉他耍无赖的神情,真是十分讨人喜欢。
少泽忿忿地看着他,不接话。
昊渊不忘补刀,“玉帝已痴,眼下正是帝君规整九重天的大好机会,若天界众人众志成城,也不至于混乱至此,眼下的局面,怪罪到任何一方头上,都不合适。”顿了顿,昊渊接着道:“经此一战,妖魔二界元气大伤,短时期内难以恢复,天族虽损失惨重,但各山各派协同作战,也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少泽心下吃惊,他之前,竟是故意削弱妖魔二界的实力吗?!
“你若不放心,我可以……除掉无泪和离夙。”
“哼,你试探我,我是为了一己私怨便不顾天道大义的人吗?”
昊渊笑着点头,“我只能说,昊天确实很有眼光,那我就静候佳音了。”说罢,扭头向着青孜而去,带着她离开。
几位神君欲出面阻拦,被少泽帝君扬手制止,他为了回昆仑,铺就了这么大一个局,把流殃铺了进去,连他自己都铺了进去。比起他的哥哥昊天大帝,如今看来,竟是毫不逊色。
回到不周山,乍一看到青孜的时候,球球完全反应不过来,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浮屠和穷奇都同她打完招呼了,他仍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
青孜看着他笑,“怎么,这才没过多久就认不得我了吗?不像话。”
球球飞快的跑向青孜,还没扑进她怀里就被昊渊一把拎住,“你准备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既已修得人形,怎么不给青孜瞧瞧?”
球球幽怨地瞪着他,你不说出来,会死啊。
青孜大喜过望,一把夺过球球抱在怀里,“真的吗?你修成人形了?太好了,快变一个我看看,快呀。”
球球心不甘情不愿的蹦跶到地上,现出了人形。
“啧啧啧,原来是毁人不倦的美少年啊。”青孜打趣道,“不过,我看你怎么觉得很眼熟呢。”
球球立刻扭头瞪着昊渊,用神识警告道,[不许说,你要是敢说出来,老子跟你拼命。]
[昊渊一笑,你打得过我吗?跟我拼命,你倒是过来拼拼看。]
球球立刻换上一副委屈表情,[看在我对姐姐忠心耿耿的份上,留三分薄面给我,不行吗。]
[留你三分薄面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就是你的非份之想……]
没等球球回答,青孜正儿八经道:“你既是我弟弟,如今又修成了人形,我应当给你想个名字,什么名字好呢……嗯……你自然要跟着我姓的……”青孜细想了半天,“就叫铎吧,风铎的铎,青铎,怎么样?”
昊渊和球球几乎同时看向她。西天梵境的事,她当真没有印象吗?!
“好累啊,之前躺在寒玉棺里差点冻成神经病,又怕睡沉了醒不过来,一直浑浑噩噩的,不跟你们说了,我去躺会儿,不吃中饭也不吃晚饭,明天的早饭……明天再说吧,别来吵我,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谁来吵我打谁。”
四人看着青孜哈欠连天的往厢房走,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回来了。
只是,青孜这一觉就睡了七天,倒不是她能睡,昊渊偷偷封了她的五感,点了她的睡穴,每晚都来渡她真气、替她疗伤;多亏了寒玉棺不透阴阳,否则她仅剩的那点元气决计会被梵佑花吸尽,能不能醒过来就很难说了。虽然他可以等,也等得起。对于眼下母子皆平安的情形,心怀感恩。
看到金芒箭被拔除,他约莫就猜到了。圣婴若不是有所依托,金芒穿胸而过,这孩子的元神必毁。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会是两个孩子。如今每晚躺在她身侧,同两个孩子拌嘴成了昊渊的恶趣味。比如现在。
[娘亲给你起了名字,叫汤圆是吗?]他用神识问道。
[是呀,我是汤圆,弟弟是汤包。]
他想笑,这果然是一个吃货才能取出来的好名字,[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喜欢呀,弟弟也喜欢。]
[汤包,你怎么不说话,你老实告诉爹爹,你喜欢这名字吗?]
汤包的声音比汤圆要小一些,也更糯一些,[嗯,还行吧,姐姐说好听,娘亲也说好听。]
[爹爹给你换个名字,如何?]
[不行不行,姐姐说,我只能叫汤啥,比如汤罐、汤水、汤面、汤汁……我觉得吧,还是汤包要好一些。]
昊渊笑得,带的整张床都在抖,青孜嘤咛着翻了个身,昊渊看她没有要醒的意思,伸手将她捞进怀里。
[娘亲躺在寒玉棺里头,你们害怕吗?]
汤圆的声音脆生生的,[不害怕,我和汤包忙着拔箭,顾不上害怕,那箭好厉害,扎得娘亲时不时就会抖一抖。]
[你们两个很能干,也很勇敢,是你们救了娘亲。]
两个人都“咯咯咯”的笑。
[快睡吧。]
安静了好半天,昊渊有些昏昏欲睡,却听汤包小声的来了一句,[爹爹……你别走。]
[不走,爹爹就在这里陪着娘亲,陪着你们,安心睡吧。]
第二天一早,青孜醒了过来,觉得这一觉睡得真是无比舒爽,想伸个懒腰却发现有所禁锢,睁眼一看,心里猛地一抖,他怎么在这儿?下意识的低头查看衣物,就听头顶慵懒的声音响起,“你想什么呢一大清早,这几日替你疗伤我累得够呛,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精力,你大可放心。”
窘,大窘。青孜躺着不敢抬头,只觉脸上火烧火燎的。
“起吗?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他懒洋洋地问。
好几天?!青孜抬头,“好几天是几天。”
“七天,今儿是第八天了。”
他看着她笑,青孜觉得那笑容有些晃眼,复又低下头,这会儿不怎么想动了,但是肚子却开始不争气的叽里咕噜乱叫,弄得她又是一阵窘迫。
昊渊翻身坐起,背对着她穿上外衫,“起来吧,我去做早饭。”
青孜轻吁了一口气,以后,都是这么睡了?!难道不该先办个仪式吗?宣政娶她的时候,且不说无方皇城里围观的富商贵胄和平民百姓,五品以上的文官、武官全部登门道贺;五品以下官员沿途观礼。那场面,真的不是风光二字就能概括。她倒不是真在乎那些个虚礼,但总觉得她和昊渊这情形,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或许是因着心里有事,早饭吃着不是那么可口。尤其是早饭之后,浮屠来同她道别。他满脸痞赖之色,但青孜知道,他是认真的,这一别,只怕真的不会再见了。
“缠了你这么久也没缠出个结果,早知今日,你第一次踏进幽幽谷的时候,真该吃了你。”他看着她笑,半真半假地说道。
青孜只是看着他,并不接话。眼前的浮屠,白衣白发的身形一如初见时那般气宇不凡,一张脸,怎么看都觉得好看的太不像话。昊渊的姿色虽也是不差,但同他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四海八荒比他还好看的,也就只剩下坤若神君了。
“你不要这样看我,你这样看我是要留我的意思吗?”
青孜一笑,“我留你,你就不走吗?”
“我和昊渊,只能留一个,而你,很久之前就已经做了选择。”
青孜叹气,“不知道你会去哪里,但我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人。”
浮屠看着她,到了嘴边的话,一犹豫还是咽了回去,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我走了。”转身离去,没走几步便腾云而起。不周山在他脚下越来越远,他忍着没有回头,这一次,将过往一并舍去。
青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动不动,他真的走了。
“姐姐。”青铎走过来,在她身边停下,“如果,你们回昆仑山,会带着我吗?”
青孜扭头看他,“当然啦,你在担心什么?不可能留你在这里啊。”
青铎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就算昊渊不想带上他,但只要姐姐坚持他便没辙,“你说,天界众人……能答应吗?”
青孜想了一想,回道:“我相信帝君能妥善解决。”
“可万一……解决不了呢?”
青孜意味深长地笑,“不会的,不要用自己的眼光去揣度别人,比方说你的秦爸爸,以前你夸他人好,手艺好,其实他远比你认为的要复杂的多,不是好或者不好就能概括,不是吗?”
“这话听着……好像对我很有意见。”昊渊不知何时来到二人身后。
青孜一头黑线,古话说的好啊,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