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神山昊天殿里十分热闹,但这热闹却是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种热闹。如今看殿上站着的众神众仙,精气神儿与初见时已完全不同。
昊渊拎着竹篮子,青孜、穷奇、青铎跟在他身后一同进了昊天殿。昊渊站着没动,另三人向着君座上的少泽帝君、元戎帝君行了尊礼,昨晚听过昊渊的解释,他们心里已然有数。今日大清早,少泽帝君座下婢女玄珀亲往不周山相邀。昊渊又说,少泽帝君这个人,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周全;当年昊天选他坐镇太极殿,更以狂饮相赠,不是没有道理的。
少泽看着昊渊,淡淡一笑,“君上来就来了,何需多礼呢。”
昊渊也笑,“帝君误会了,这篮子草莓不是要送你的,要带回昆仑山做成果酱,昨日若不是为了这秋莓,不周山的房子,又何至于此啊。”
“玄珀、玄溯,开始吧。”
他本以为今日昊天殿的集会,不过是少泽想给众神众仙一个态度,给他一个不算交代的交代,却不想他竟安排了仪式。回归昆仑这个事,经由仪式,就变得板上钉钉、正儿八经了。仪式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少泽和元戎引着他参拜了佛天塔、在昊天的画像前敬了酒……
如果说,整个仪式中没有反对之声让他颇感吃惊的话,最后的这个尊仪让他很是震惊。少泽亲手将他真人大小的画像挂在了昊天殿的正殿之中,这等于是说,他往后住在昆仑山,且是四海八荒最尊贵的人,好比当年的昊天。
[这样,妥当吗?]昊渊忍不住用神识问少泽。
[妥当,往后还请君上多多庇佑天下苍生。]少泽回道。
昊渊笑了,看来,他铺的局,少泽看得很通透。静夜珠交给他,要不了万八千年的光景,只剩下浩然正气了,那样一来,流殃,永远回不来了。少泽和元戎一前一后走下君座,将他迎了上去。虽不是他第一次接受参拜,却是第一次以昊渊的身份,这么正式、这么郑重的接受众神众仙的参拜。
昆仑山
回来已有数日,青孜一直心情恹恹,她已经暗示了好几回,昊渊却一直都没个明确的态度,这让她有些抓狂,难不成他还真就打算这样了?!诚然,他俩的事已经众所周知,但这最基本的礼数不能缺。她想来想去,决心要找机会同他理论清楚。
青铎自发承担起了菜地管理员的使命,这让她很是欣慰,这孩子,到底还是懂事了。穷奇这几日的时光都耗在银龙瀑布上头,似是对里头的万年寒冰极有兴趣,也不知道他凿那东西要做什么。
青孜闲得没事,就提着水壶去给菩提树浇水、除草,偶尔也施个肥;要不就搬了椅子坐在田头,看青铎摆弄菜地,还别说,他在栽种方面真是挺有造诣,地里的果蔬看着比刚回来时更青翠挺拔了;穷奇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凿寒冰要做什么用;午歇前,若汤圆汤包醒着就同他们闲扯几句;这样堂而皇之的无所事事,是她以前一直期望的。唯一的不好是昊渊一直很忙,早出晚归,也不知道究竟在忙什么。
这日,青孜坐在流月涯上,双手撑着山石,双脚晃荡着,想着那时候汤圆若能平安降生,这会儿已经很大了,指不定也封了神君,在哪座神山开山立派了,不自觉的伸手轻抚小腹。缘分这个东西真是微妙,注定是你的,就是你的,汤圆终究还是她的孩子。
“山石头不凉吗?”昊渊蹲下来坐到她身侧,一眼望出去,云海无边。
“这几日你在忙什么?”青孜扭头看着他。
他笑了笑,“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
“草莓酱好了,可以做成点心或者直接吃,就着脆皮薄饼也是不错,最好是跟奶冻混在一起,再撒上一些蜜饯。”
青孜顿时馋虫发作,每种吃法听起来都十分诱人,“要不,每种都试试。”
“你最近越发馋嘴了。”昊渊眼中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
“你跟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不是为了做给我吃吗?”她反问,心里乐滋滋的。
他佯装叹气,起身道:“谁说不是呢,走吧,每种都让你尝尝。”他将她拉起来,牵她的手没有松开,青孜挣了挣没挣开,便由他牵着,心里却是更美了。
“家里有奶冻吗?”她问。
他脚步顿了一顿,笑着点头,“有,用玄冰冻着放在土罐里。”
“啧啧啧,真是杀鸡用牛刀啊。”
“一小块玄冰而已,再说了,放着也是放着,就当废物利用了。”
“强词夺理。”
她笑,他也笑。
七日后,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就迎来一场婚礼。仪式很简单,除了她和昊渊,就只有穷奇、青铎,还有受邀的少泽帝君和元戎帝君。礼成后,他送了一盆湖蓝色的观音莲给她,里头开了两朵粉色的小花,她捧着观音莲,喜极而泣。
观音莲的花语,是永结同心。唯有在北海北岸的极寒之地才能培育出湖蓝色的观音莲,此莲极少开花。她总算知道这些天他早出晚归的是忙什么去了。
他温柔的神情里似带着调戏,“本来,想等它多开几朵花,但看你有些等不及,便把它移了回来;今日将二位帝君请来,为我们作个见证。”
青孜收住眼泪,含羞带娇地瞪着他,青铎还说他人好,依她之见,此人花花肠子一堆,往后可得小心提防。
婚礼宴请的菜肴,全部都是昊渊亲手做的。虽然有青铎和穷奇打下手,但也是把他忙得够呛;很多菜,他隔天就开始动手准备,比如西海盛产的海味,为此还答应西海龙王要送他一罐子草莓酱。
冷菜两道、热菜六道、点心一道、汤一道。昊渊说,这叫十全十美。酒是他自酿的果酒,给两位帝君的回礼是他亲手所制的喜饼。以前,他说除了生孩子,他什么都会。青孜觉得那话真心有点厚脸皮了,现在却愈发觉得此言还算中肯。
转眼,三九就来了。青孜近日有些犯懒,一直躺着不想动,心里直犯嘀咕,身形尚未显怀,汤圆和汤包照理也还小,这懒劲儿怎么一日猛过一日,照这么个懒法,等生下汤圆汤包,她会不会完全走样啊?!
“你说,我要多久会生?”青孜躺在窗边的长椅上晒太阳,脸上搭着块帕子。
昊渊坐在她身侧,手里正在缝制小衣裳,针脚整整齐齐,“不知道,在你之前又没哪个女人给我生过孩子。”
“哪个女人会傻成我这样,连命都不要啊。”她凉凉的回击。
“你傻么,你如今除了享福什么事儿都不干。”他嘴角带笑,缝衣服的动作又快又稳。
“嗯,说得也是,如此看来竟是你比较傻一些。”
他嘴角的弧度深了。
“要不……去瑶台问问锦炎上神。”
“觉得闷了?”
“有这么明显吗?”
“你说呢?”
“我觉得,锦炎上神作为天界响当当的医圣,约莫能判断出来,我心里一点没底,这总不是个事儿,我看天界的女眷孕期都是二年左右,我家汤圆虽是不凡,有个三年也该差不多了吧。”这是其一。
其二,昊渊有个什么亲密动作,亲亲搂搂的或者情绪激动一些,将她推倒在床上又亲又摸的;抑或者,激动的都已经互相扒光了衣服,要享鱼水之欢了,汤圆汤包却醒了。硬生生的被他俩撞上不是一回两回了,这真真是个要人命的事情。昊渊如何作想她不知道,但她心里的阴影已然堆得比五神山北峰还要高了。
“等开了春再去吧,现在这么冷,出去怕你受凉。”他其实知道,母妃当年怀他不止三年;再者,汤圆经过数次大难,三年怀胎怕是不够的。
开春之后,天气转暖。
青孜总算知道穷奇孜孜不倦的凿冰是做什么用了,他做了一个冰雕。要不是青铎告发,她还不知道穷奇看上人家西海龙王最小的公主了。今日心情好,青孜就想逗逗穷奇,“这个冰兽雕的这样生动,你必是下了功夫的,看不出你一个野蛮人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穷奇有些局促,“特地向君上讨教了一二,这手艺……主上就不要取笑我了。”
“不过……送给汤圆汤包是不是早了些啊,我先替他们收着。”
这下穷奇傻眼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青孜将冰兽放进袖筒,这……这……扭头怒瞪着青铎,眼里各种不友好、各种警告、各种威胁。
青铎咽了咽口水,想着他二人私下相处的时间甚多,穷奇这小子脾气火爆,修为又比他高的多,“姐姐……其实……这冰兽不是送给汤圆汤包的。”
“是送给我的么?”
穷奇额头就快冒冷汗了,把心一横,“这原是要送给姒sì媇qīn的。”
青孜一边笑一边将冰兽取出来递回给他,“我不逼你,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你们两情相悦,难道我棒打鸳鸯吗?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中午不许吃饭,没良心。”
许是红衣红发的关系,此刻穷奇的脸看着竟也有些红。
“唉~~~”青孜佯装叹气,“想不到男大也不中留啊,我得想想给你准备什么嫁妆,不管你以后是做上门女婿,还是跟着人家开山立派,我总不能缺你短你的,让人觉得我们昆仑山小气。”青孜转身进屋,“我合计合计,你俩玩吧。”
穷奇扭头就扑向青铎,臭小子叫你多嘴,揍不死你。青铎立时现出真身,撒丫子没命的跑,一边跑一边沮丧地想,自从姐姐跟了君上,肚子里坏水也多了,还让不让人愉快地玩耍了?!
青孜站在窗前看着他俩追来打去的闹,笑了,昊渊从背后拥住她,双手拢在她腹部,“中午想吃什么?为夫给你做。”
“你这个样子,会把我宠坏的。”她笑,歪过头蹭他。
“嗯……你的坏应当用在床第之间,这才是真正的学以致用。”
青孜拿手肘撞他,没羞没臊的男人。
昊渊搂紧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日子,是她想要的柴米油盐,是他想要的粗茶淡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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