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右前位上的内阁大臣拍案而起,“六年前叶城在这天下还有一席之地,但如今算什么东西,竟敢高攀我们的紫梦公主。”
叶城主面不改色,“晚辈只是按当年伯王与我父亲搭成的契约办事。”
他身后的内阁臣站起,“既然是你父亲与王搭成的协议,那就让你父亲来完成,想要攀龙附凤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份。”
“呵呵……”另几人讥笑起来。
“你们就是这么忠于你们的王的吗?”叶寄奴向讥笑着的人,所有的人严肃地看着她,“当年我家老城主与阿鲁王您签下契约,将一百明光甲借予您抵抗大食战士,您答应用交河城的半壁城池作为酬礼,并定下了我家少城主与紫梦公主的婚约,就在明光甲借出十天后时,叶城与浮图城开战,阿鲁本要将明光甲归还叶城以抵抗大军,但我家老城主说阿鲁王您是守信之人,不能坏了您的声誉,所以没拿回明光甲,今日期限已到,若按各位的意思,你们是要阿鲁王毁弃契约,成为言而无信的不义之人吗?”
众人愤然而起,却无言以对,一个内阁大臣咄咄逼人道:“你一个死奴,胆敢在承王殿上说话,来人啊,把她拉出去斩了。”
叶城主一惊,看向说话的内阁大臣,“慢着,”叶寄奴走上前去,“大人你在阿鲁王的面前发号施令,遣用王室士兵定人生死,分明是不将阿鲁王放在眼里,莫非你有异心?”
内阁大臣面红耳赤七窍生烟,“你……妖言惑众,”忙跪下向阿鲁王,“臣绝无二心,请我王明察。”
“好了,”阿鲁王一脸不耐烦,“你先退下,以后再说。”
“是……”内阁大臣躬身退下,眼睛却瞅着叶寄奴,恨不得立刻送她下地狱。
“你?”阿鲁王看向叶寄奴,“是叶管家吗?早闻言叶城的管家叶姬臣是女中豪杰,今日能一睹风采,是本王的荣幸。”
“回禀王,奴婢是管家大人的副手叶寄奴,管家大人说了,紫梦公主乃金枝玉叶不能怠慢,叶城府很多事都得她亲自打理,等叶城迎取公主之日,她老人家会亲自来拜见您。”
阿鲁王怔了一下,不料一个奴隶竟有如此言辞,令殿上众人难堪,他自圆其说道:“呵……亲事嘛,得往后推一步,因为小女紫梦现在去西州城见她的义父万奴王了,得等她回来。”
万奴王是她的义父?叶惊腾的的眼中闪过一道异光,那样也好,小小的车师与万奴王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啊,听说侄儿得西方大教皇的玄冥神意珠,你知道的,伯王我喜欢收藏各种奇珍异宝,希望能够一睹为快。”
叶城主收缩了一下瞳孔,这才明白阿鲁王为什么会这么急切地招待自己,原来是冲着玄冥神意珠,他已经是刻不容缓马不停蹄地赶车来的了,还有人在他之前到了这里。
叶寄奴忙说道:“我家城主不能向您呈示玄冥神意珠。”
阿鲁王怒道:“为何?”
“玄冥神意珠仍是至神至圣之物,一来遍布天下的教士必会查找此珠,再则,天下觑觎此珠的大有人在,车师南通古楼兰、鄯善,西通焉耆,西北通乌孙,东北通匈奴,是各路行道的咽喉要塞,所谓怀璧其罪,玄冥神意珠若出现于此必招来横祸,我家城主万万不会把神珠带到此处给您添麻烦的。”
阿鲁王哑口无言,叶城主说道:“侄儿正要赶去西州城,定会去拜访紫梦公主,说明事由后再回来请示伯王,”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个精致的小盒递给侍从,“侄儿知道伯王喜欢各种奇珍异宝,特带来了一枚舍利子,此舍利子是大唐圣僧玄奘西竺取经时带回的,侄儿将它献给伯王,聊表敬意。”
“舍利子?”只见阿鲁王两眼放光,忙不迭地从侍从手中夺过盒子,打开一眼,满脸尽是贪婪的神色,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那是一枚纯白的莲花型舍利子,是舍利子中的上品,舍利子不仅是难得的稀世珍宝,不仅价值连城,而且有着延年益寿的神奇功效,更有传说有长生不老之功效。
叶寄奴看着城主,没想到他会如此慷慨地将舍利子献给阿鲁王,这枚舍利子可是城府中的至宝,取得这枚舍利子着实牺牲不小,看来他为了紫梦公主的事也是费尽了心思。
“侄儿这就告退。”叶城主引退几步,转身向殿外走去。
只见莫提双手全套武装,如铁兵利甲,如刀一般的手指向城主的喉咙扣去,疾如电,迅如风,城主来不及后退,头一偏避开一击,莫提双手向他胸前要穴,眼看身体就要被他戳出几个窟窿,城主的身体随着他手指戳出的方向旋动着,只听“哗哗”的声音,有破碎的布丝飞起,瞬息之间城主的背上,胸前,腰上全被他划破。
一旁看着的叶寄奴皱起眉头,莫提手快如刀,是因为有着极其深厚的内力,而他的招拭看起来有些邪异,而车师作为一个王国,所有的士兵训练都遵照王道兵法,跟武林门派的武功大相径庭,但这位勇士却不尽然,而且他的目的也只是在搜查身而已,果然是为了玄冥神意珠。
明白他们的目的,叶惊腾故意让搜身,搜完身后,莫提一掌打出,他双掌迎上去,两人纷纷往后退,“承让了。”莫提抱拳,叶城主点了点头走出大殿,身后传来一阵狂笑,讥笑他败得如此难堪,完好的一身满是窟窿,稀巴烂的衣布遮不蔽体,手肘,背上,肩上,腰上都露了出来。
殿后的幕帘后,一个雪白的身影隐去,后殿里的守卫和陴女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来自漠北瀚海的异族女子,王城里也算美女如云,但他们却从没见过这般夺人眼目的女子。
阿鲁王匆匆跑到后殿,迎上正要出门的女人,“幽后请留步,”幽后转身看着他,只风呼吸不均,不停地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他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她,却又贼亮贼亮地盯上一眼,那样的眼神仿佛能将自己的身体看穿,几乎每个看到她的男人都会露出这样的神态,更何况这个老色鬼,若不是他背后有一个不能开罪的人,她一定会出手。
阿鲁王用缓慢的语调说道:“玄明神意珠……”
“接下来的事我自有打算,告辞。”
阿鲁王急道:“我阿鲁王兵强马壮,幽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本王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多谢。”话音还没落,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只剩阿鲁王在原地嗅着空气里的香气如痴如醉。
出了王城,叶寄奴坐在前面准备,提起马缰绳,正准备驾车前行,叶城主拍了一下衣服上车,“真是糟蹋这一身衣服。”
叶寄奴怔怔地看着他,城主这身确实狼狈,更不料他却说出在意衣服的话,他也是一愣,将车帘拉下。“驾。”她轻呼了一声,马车往前去,没入车水马龙的街道,在天黑后,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出了交河城。
星河空阔,月光溶溶,马车缓缓行进。叶城主掀开车帘有些错愕地看着赶车的人,想着在车师王殿上的事,曾几何时,她这般低声下气,就算身份来历不明的她在叶城也是天之娇女,他心里一阵刺痛,急用左手按着心口,修罗王,日逐,这一路可不轻松,特别是冲向从高空坠下的她的时候,幕布很快破开,百丈高空,木板也向地面坠去。眼见她就要掉以地上去了,他放弃了支撑着生命的木板,在离地面十几丈处跳下木板抱住了她往地上摔去,没有粉骨碎身已是万幸,虽然没死,她却昏迷不醒,所以不得不用内力救她,大量地消耗内力令他筋疲力尽,此刻仍感疲惫,竟有了睡意。
他掀着车帘看着四野,日逐和修罗王都没有追上来,看来他们是不会追上来了,如果是自己,也会在西州城里以逸待劳,此刻倒是难得的宁静,他摊开右掌,又一阵钻心之痛,裂开的手掌已经发黑,镶嵌进肉里的万千磁粉粒是无法用内力打出的。睡意越来越浓,他打算睡上一觉。
马突然长嘶了一声,马车突然停住,叶寄奴往前一倾,喉咙抵在插来的剑上,血顺着脖颈流下,她直起身,看着前面雪白的女子,女子手中的剑一分一分的刺进她的肌肤。
叶惊腾掀起车帘,“就来了你一个,看来你不是为了玄冥神意珠来的。”
郁蓝色的眼中惊讶不已,雪白的脸一阵惨白,那样深遂的漆黑眼眸里没有一丝波动,和所有的奴隶主一样,甚至更冷漠残酷,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死活,她惊慌道:“把玄冥神意珠交出来,否则我杀了她。”
叶惊腾看着叶寄奴已经被血染红的衣领,若无其事地说道:“现在把神珠给你我还能活命吗?再说了,神珠我没带在身上。”
幽后手上一用力,剑刺得更深,更多的血流出,她浑身颤抖了一下,咬紧牙喘息着,幽后向叶惊腾道:“我把她杀了,然后把你关入永不见天日的地狱,不怕你不交出神珠。”
“永无天日的地狱,有那么可怕吗?十几年来你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幽后又一次吃惊地看着叶惊腾,叶惊腾平静地说道:“你走吧,我不想出手,要神珠的话叫上日逐再来。”
幽后“哼”了一声,“我倒想看看一个受了伤的亡城之主究竟有多厉害。”
叶寄奴一把抓住刺在喉咙上的剑对准喉咙,血珠从她手上滴下,“你杀人的手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逊了,动手啊。”
幽后一怒,剑一收,袖子一甩,叶寄奴从车上滚下,她将她抓持在面前,然后向叶惊腾,“你最好带着神珠来万奴市场。”说完她带着叶寄奴离开,叶寄奴看着叶惊腾,暗自松了一口气。
“万奴市场!”叶惊腾看着叶寄奴被带离去的地方,重重吐了一口血,他抬起右手,摊开手掌,疼痛由手掌传到心上,锥心的痛,手掌已经开始溃烂。
他用手背擦净嘴角的血,坐到车前,提起车缰,“驾……”马车飞快往前去,万奴市场,那里是奴隶的坟墓。
明亮的眼睛打量着巨大的广场,四处无人,眼睛里却有无法抑制的恐惧,马车驶进广场,驾车的人突然叫道:“谁?”她抬头看去,一个黑袍人如巨大的蝙蝠落在正前方,同时几道影子窜向马车,刀光剑影闪现,“唐天白……”叶月往车里一扑,扑在唐天白的身上护着他,剑从她的后颈上插下。
“锃!”的一声,叶月只觉后颈被滚烫的汁液浇灌着,身体已经被抱着往车外滚去,“快走!”唐天白将她推进墙角,一转身避开砍下的刀,这些人是在玉门关遇到的那些杀手,还真是执著,竟然追到了这里,他疾步很退,引开这些人,让叶月可以逃开。
“天白大哥……”叶月一转身,瞳孔不由张大,移到她面前的黑影伸手向她喉咙,她倒在地了地上,黑袍人的手伸在空中,帽檐微微抬起,看着将叶月打晕的人。
“穿云,这个人不能杀,这是主上的命令。”
“哦,”帽檐下的声音有些惊讶,“这样的人也能为主上所用?”
“这你就得去问主上了。”话语间,戴着面具的人已经移向唐天白。
唐天白急退,突然退靠在墙上,无路可退,他往前看去,剑锋正向他的眉心刺来,“锃!嚓!”他只觉眼前火星四射,依着墙倒在地上。
“白玉使!”刺杀唐天白几人纷纷戴着面具的人跪下,领头的人看着倒在墙角的唐天白,不解地问道:“您为什么要阻止我们杀他?”
“主上已经收回了杀令,这个人暂时不能杀,你们连夜撤回玉门关,调用所有的力量把守关卡。”
“是!”几人纷纷撤离。
白玉使转过身,面具下的双目逼向黑袍人,“穿云,据我所知麴楼主已经收回了杀此人的命令,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不得不得醒你,主上还要靠这个人找出当年的云王,弄巧成拙我们谁也担待不起。”
黑袍里的人颤了一下,“是。”
“你退下吧。”
黑袍人转头向倒在地上的唐天白看去,帽檐下发出惊慌的声音,“唐天白呢?”面具下的双眼不由张大瞳孔,自己刚才明明将他震晕了,他怎么能够悄无声息地消失,对唐天白的十几天追杀,穿云深知唐天白的厉害,那一次又一次不可思议的逃离令他感到害怕,“又让他逃了,他的伤势若好了后患无穷。”
看着紧张不已的穿云,白玉使冷声道:“穿云,你似乎很想要唐天白死去,暂时不能让他死,这是主上的命令。”
黑袍人猛地怔了一下,帽檐下空洞的黑对着他,“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等他离开后,白玉使四下看了一下,唐天白果然没了踪影,到现在还有这样的能耐,他不禁对他有了些期待。
夜街上,唐天白吐了一口血,往地上一跪,他看着自己喷在剑上的血,往地上倒去,剑也倒在地上,那些人竟从玉门关追到这里,自己还来不及喘息,那个戴着白玉面具的人武功更是深不可测,眼前慢慢黑下去,眼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来人走到他面前蹲下,拨开他额头上的头发,擦净他嘴角的血迹,一脸横肉绽开,“都说天上不会掉下馅饼来,这不就是吗?”
晨曦的光芒刺得眼睛发痛,叶寄奴睁开眼睛,一双双暗淡迷离的眼睛正看着她,一阵熟悉的心惊内跳,她抬目光看去,上百个三尺高的石墩上,好几十个奴隶被锁着,等着被买卖的他们死死地看着她,她侧头看向疼痛难挡的手腕,这才清楚自己被捆绑在十字架上。
“幽后,你给我滚出来,”她怒喊道:“我知道你在,出来……”
“啪!”一条长鞭重重地落在她的身上,疼痛令她的身体颤抖,奴隶贩子走到她的面前,把玩着手中的荆棘长鞭,“该死的死奴,这副不老不少的死样,额头上还有印迹,能值几个子儿?再叫我打死你,我可不想浪费粮食养你。”
叶寄奴突然张大瞳孔看着奴隶贩子的身后,躺在地上的人看着她,十指抓在地上,努力地想要爬起,他扶着石柱站起,伸手去抓向她打来的鞭子,“不要……”叶寄奴看着他用力摇头。
感觉到鞭子被抓住,奴隶贩子转过头,看到自己捡来的人突然扑向自己,他一掌打在他胸上,此人长期修练毒掌,唐天白只觉身体欲裂,又倒下去,叶寄奴向他喊道:“你怎么样了?”奴隶贩子一鞭子抽打在唐天白的身上,她急说道:“住手!”
“死奴隶你给我闭嘴。”奴隶贩子的鞭子又打在她的身上。
“你要敢再动我我就咬舌自尽,把我送到这里的人给了你那么多好处可不是要我死在你的鞭下。”一提到昨天夜里将她送来给了自己一百两银子的鬼魅身影,他便丢骨悚然,竟也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