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当杨安安穿着缝补过的舞衣,最后到达排练房间的时候,正对面的楚秀菲面色闪过一抹惊讶,她身边的韩笑和胡芳则迅速交换了几个眼神,时而交头接耳一番,不知说些什么,往日里会微笑着和她打招呼的樊灵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很快就到了表演的时间,大家排好阵型,在师傅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粉色的轻纱随着变幻不停的步伐来回旋转,翻飞,宛如纵情的游龙,漫步于云海之中,淡烟微茫,模糊了在场众人的视线。
“啊!”眼看就要排好阵型的队伍被这一声惊叫,弄的停了下来,迷惘的视线在队伍中来回穿梭。
“喂,杨安安,你怎么搞的?总是踩我的脚,竟还把我的鞋子踩掉了!”
看到韩笑面上的埋怨,杨安安身子顿了一下,随即将她的绣鞋捡起来,递过去,“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哼,还以为转了性子,却原来还是那么笨,跳舞都跳不成。”恨恨的夺过了绣鞋穿上,紧跟着白了一眼杨安安。
双手抱臂,狠狠的掐着手臂上的嫩肉,杨安安堪堪忍住,看了一眼已经站好队形的韩笑,返回了自己的位子。
晓溪看着眼前的这场变故,拧了眉。
“好了,别磨蹭了,赶紧将舞排演完,别耽误我的事情。”没好气的说道。
杨安安猜测,看她这么着急,该不会是金媛的那件事吧?
侧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樊灵和楚秀菲,两人的神色都有些黯然,是不是因为金媛的事情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随手。几人集中精神的将舞蹈排演完毕,师傅说还需要更多努力,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然后解散了众人。
接下来的时间,不论是上课,还是用膳,杨安安不时的摆弄着自己的衣角,些许忐忑,些许紧张,些许期待。
终于等到师傅吩咐散课。杨安安将书本放回房,出门看了下天色之后,带上了一个木制小盒。朝着晓溪的院落走去。
刚进入她的院子,就看到一个小丫头不知端着什么,进了晓溪的屋子。
深吸了一口气,暗中给自己鼓劲,不用怕。一定会成功的。
还未及屋口,杨安安就开口唤道,“晓溪姐,在么?”
“谁啊?”屋里传出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是我,安安。”杨安安回答的同时。刚好来到门口。
“哦,是你啊,进来吧。”
杨安安听闻。掀帘进门,抬眼就看到晓溪正往食盒里装些什么,同时挥手让小丫头退下。
将水在食盒里放好,晓溪抬头,看向杨安安。
“有什么事么?”
几步上前。来到晓溪身边,杨安安屈膝一礼。
“晓溪姐。昨日多亏你给了那些料子,我才能不被师傅惩罚,我很感激,所以就做了一个簪子,想要送给姐姐,虽然不值钱,但到底是我的一番心意,姐姐可别嫌弃。”
说着,将手中的木盒打开,杨安安拿出一朵粉色的绢花递给晓溪。
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小事,晓溪神色讪讪,平日里小姐没少给她好料子,好头面,是以并不多在意,只是当那抹淡粉映入眼中的时候,她不觉睁大了眼。
木制的簪子,一朵娇嫩的海棠花怒放簪头,重瓣层层叠叠,姿态妍妍,花蕊用细碎的珍珠串成,闪烁着莹润的光泽,几叶嫩绿的绢纱交相掩映,青翠惹人,花盘下面,三股米粒大的珠子串成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摇摆。
伸手接过,眼前的海棠更加逼真,浑似是真的一般,晓溪侧目,“你有心了,只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了得的手艺”
杨安安轻牵嘴角,“姐姐喜欢就好,做的再怎么精致,还得要有姐姐这样的人配才行,不然也就是一个死物。”
“我平日里怎么就没看出来,你也是这么个贫嘴的丫头!”将簪子拿在手中不停的把玩,晓溪很是爱不释手。
见状,杨安安握了握袖中的手,来到晓溪的面前,正好挨着摆放食盒的桌子,说出的话透着希翼。
“我本来想着,姐姐娇花一般的人儿,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姐姐带着我亲手做的花儿呢。今儿终于有了机会,姐姐,我来给你簪上可好?”
晓溪是在爱煞这个簪子,闻言,不做他想,将其交给杨安安,正对着她。
抬起双手,杨安安来回打量着今日晓溪的鬓发,左手拿着簪子,抚弄她的发髻,右手微沉,一些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从袖中滑落,跌入了食盒上面的水中,瞬间和水融为一体。
随后,将簪子插在了晓溪的左边发髻上,和旁边的珠花互相映衬,更添几分娇艳。
退后一步,杨安安侧首,眸子里满是欣赏,羡慕。
“姐姐带着,真真好看,你照照镜子看看。”说着还不停的点头,就要将她往妆台推。
被如此赞美,晓溪十分受用,正沉浸在自满之中的她被杨安安这一碰,立即回神,看了眼沙漏,暗道不好。
“好了,东西我很喜欢,也收下了,我还有事要办,你赶紧回去温书吧,别倒时候师傅提问你回不上来。”
说着推开了杨安安的手,晓溪的脸上,几丝急切透了出来。
眼见事情已经办成,她也就趁势向晓溪再一礼,“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过姐姐了。”
“快回去吧。”晓溪颔首,再次催促道。
杨安安神色安然的小步出了屋门,回望了一眼,随即疾步离开了晓溪的院子。
等到杨安安离去,晓溪又检查了一遍食盒,确定无误之后,将盖子盖上,匆忙的出了门。
路上不停的加快步子。等到她赶到地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刻钟。
布下台阶,将食盒放下,趁着火把明亮的光芒,晓溪看向地上匍匐着的人形,凉凉开口。
“今儿是哪里疼来着?哦,已经是第六日了,想必应该到头了吧?你说,这全身疼痛的滋味可如何?”
言罢蹲了下来,拽着地上的青丝。将人拉起,逼迫她和自己对视。
本来圆润的鹅蛋脸,此刻颧骨高耸。双颊凹陷,嘴唇青紫,还有血渍凝结在嘴角,只那双黑亮的眸子更加闪熠,锐利慑人。
勾起嘴角。张瑗无声的笑了,眼中的嘲讽肆意倾泻出来,看的晓溪火气瞬间上升。
将张瑗一把摔在地上,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端过来,这次换左手重新将张瑗提起,揪着头发。右手抓起碗沿,将水往她的嘴里倒去。
张瑗不妨,被猛冲而入的水呛了一口。剧烈的咳嗽着,可是晓溪全然不管,硬是将一大海碗的水给灌完,随后又抓起一把米饭就往她的口中塞去。
来回的晃动身体,想要摆脱晓溪的手。可是这几日不间断的痛楚,耗去了张瑗全身的精力。此时的挣扎看起来微弱无比。
感受到张瑗的挣扎,晓溪更加大了手中的力度,紧跟着冷笑道,“怎么?这么想死?还是嫌饭菜做的不好?或者是我太粗鲁了?”
张瑗无法回答,嘴里被食物塞得满满,不等她下咽,又是一把被填了进来,只用双眼狠狠的瞪着晓溪,目光中的愤怒炽热的能喷出火来。
小碗中的饭菜不多时就见底,晓溪看着将嘴中的饭菜不停吐出,就这都不忘用目光凌迟她的张瑗,嘴角的笑意更深。
“今儿已经是第六日了,你要不要求饶呢?再不求饶,明日可就第七日了哦?”
回答的她的是已经吐完了口中的饭菜,又跟着吐了一口浓痰的张瑗,正用不屑的目光看着她。
见此情景,晓溪怒极,将手中的碗狠狠的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噼里啪啦声在石室中不停的回响。
“好,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明儿我就来给你收尸!”
说完再不看张瑗一眼,收拾了食盒,扭头就走。
“嗡”石门关闭的声音响起,紧跟着“嘭”的一声,张瑗再次倒在了地上。
已经是第六天了么?
身子不自觉的蜷起,身上的痛楚越来越深,鞭打的外伤,还有毒药的内在疼痛,让她几次晕过去,又醒过来,如此反复上演,折磨的她痛不欲生。
痛极了,就在这石室之内,疯狂的喊叫,等到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之后,她只能自己咬牙死撑,嘴角的伤口又多了好多道,嘴中始终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无论如何都无法咽下。
身子一日日的虚弱,面对晓溪的虐待,她再也无力挣扎,只能由着她来,这几日,除了晓溪,她再未见过别人,身边只有无尽的痛楚环绕。
曾经几次,实在痛极,她想过要开口求饶,可是脑中仅剩的一丝理智,提醒着她,就算她求饶了,她们就能放过她么?
她不知道,本以为,自己的表现能让窈娘看重,从而寻找逃脱的机会,可是好容易有了机会,竟好似一个圈套一般,等着她自投罗网,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
身上的痛楚越来越密集,她的手脚先后痉挛,痛楚夹杂着麻感,一波接着一波的侵袭着她的身体,她的神志,她的灵魂。
就要死了么?死在这个万物天日的牢笼?再也看不到疼爱自己的爹爹和温柔美丽的母亲,还有可爱的弟弟们了么?
那些美好温馨的回忆,是让她能够支持到现在的动力,每每她坚持不住的时候,就会想到,遥远的北方,还有家人在殷切的期盼着自己回去,她怎么能够放弃?
可是,好痛,好累,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愈来愈薄弱,她知道自己要再次昏过去了,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张瑗无声的呢喃,“一天,还有一天的的时间来想法子逃出去,爹爹娘亲你们要等我等我,等着我回去,回去”
终于支撑不住,她再一次的沉入了那片无垠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