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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三十一)(1 / 1)

拓跋阑抚摸着雪狼的手微微一顿,眸色收敛,他看向屿筝,言语中已带着几分怅然:“怎么?是要我说出内应,你好告诉皇上吗?这些时日,他是如何待你,还未叫你清醒过来吗?”

见拓跋阑隐隐有了怒气,屿筝忙道:“不是大汗所想那般,屿筝只是……只是好奇……”

拓跋阑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即便好奇,也不要再问。于你而言,所知之事越少越好。我不会问你任何关于他的事,我想知道的一切,自有我的法子。如今你是云胡的宸妃,不再是争斗漩涡中的棋子。你所要做的,只是置身事外,然后好生抚育这个孩子……”

说着,拓跋阑的视线落定在屿筝的身上。他不免在想,如若屿筝怀着的,是他的孩子又当如何?面上流露出一丝慈爱的笑意,可很快拓跋阑意识到,屿筝如今嗜睡,怀有身孕的症状亦会逐渐明显,而算算她来的时日,也一月有余,是到了该言明之时。若不然,时日越久,便会越难以隐瞒。

思及至此,拓跋阑接着说道:“如今你身形渐显,明日我叫容若来替你瞧瞧,也是时候将此事公之于众。只是……”

见拓跋阑略有犹疑,眉间亦是几分担忧之色,屿筝低垂着头,手中紧紧攥着被角:“屿筝知道大汗在担忧什么,可敦尚未有子嗣,如今我又被弈天师称作不祥之身。我知道,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大汗肯收留我们,已是格外开恩。但我实在不忍让这孩子……只要能保住这孩子,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可为难的是大汗您……”

拓跋阑闻听,忽而打断屿筝的话道:“只要你定了心,我自是会与你一起排除万难,周护这孩子,把他当做我们的孩子一般疼爱……”

屿筝眼中泪光闪动,她知道拓跋阑绝对会说到做到,但眼下这孩子的出生会给云胡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屿筝也十分明白。她低垂着头,清浅说出几句话,拓跋阑面上虽显惊讶之色,却在屿筝期许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原本匍匐在拓跋阑脚边的雪狼忽然一跃而起,冲向帐帘外,随即便听见传来一声厉叫。之后,便见雪狼奋力摆动着身子,从帐外拖进一个人来。

只见被拖入的不是别人,正是灵图。孩子气的脸上满是惊惧,似是拼命地想要朝外跑去。无奈雪狼却紧紧咬着他的衣襟,面露凶光,口中还呜呜低吼。灵图一手遮面,怕被认出,一手拽着衣襟想要挣脱雪狼束缚。

见此情形,拓跋阑缓缓摇摇头,随即起身走向灵图,面露愠色:“灵图!你站在帐外多久?!都听到了什么?!”

灵图挥手驱赶着雪狼,却又害怕它伺机朝着自己咬上一口。那胆颤心惊又急于脱逃的模样看的屿筝忍俊不止,一时倒忘了方才那些话若是被灵图听去会有什么样的麻烦。

那雪狼愈发凶猛,眼光狠厉,灵图气急之下,便看向拓跋阑道:“我都听见了!大汗是要让这雪狼吃了我吗?!”

拓跋阑神色一怔,随即目露寒光:“你是弈天师的爱徒,本汗自是不会杀了你。可本汗却有的是法子叫你什么都说不出来!即便你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

此话一落,灵图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在他的记忆中,只有王爷的视线才会这般渗人。而大汗在他眼中,是个温柔到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懦弱的人,爷爷的话时常落在他的耳中,他亦是与爷爷一样,认定眼前的这位大汗不会是云胡汗位最好的承继者。就如爷爷所言,他不够冷酷,甚至不够狠辣,如此一来,便也没有野心。对于汗王而言,没有野心,就好比是没有利爪的苍鹰,没有獠牙的雪狼。而现在,只是大汗眸中的冷冷寒光,已让他瑟瑟发抖。甚至让他忘了身侧雪狼的尖牙利爪……

就在这时,屿筝从床榻上起身,缓缓走向灵图。随即蹲下身来,伸手揽住雪狼的脖颈。仿佛就是在一瞬间,雪狼忽然安静下来,温顺地松开灵图的衣襟,随即便轻晃着脑袋蹭入屿筝的怀中。

屿筝轻柔安抚着它,继而抬起眼帘望向拓跋阑道:“大汗若还如此,倒真要吓到灵图了……”

话语落定,拓跋阑眸中的神色倒是缓了一缓,继而看向屿筝道:“那你说说,又当如何?”

见拓跋阑询问屿筝的意思,灵图心中更是不满,越发倔强地昂起头道:“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屿筝望着眼前的孩子,不免轻笑出声:“还能如何,自然是要放他去吃些东西才是,大汗难道没听到,这孩子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咕噜……”随着屿筝的话,灵图的肚子不争气地传出一声响亮的动静。这一下,便是连拓跋阑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在这紧要关头,灵图却生生涨红了脸。明明是凛然赴死的瞬间,却在这女子口中堪堪被当做孩子一般的疼宠了。可就是这样的一刻,灵图红着脸,忽然想到,如果自己的娘亲还在,会不会和眼前这女子一样,有着温柔且让人难以抗拒的笑容。会不会像这样带着疼惜轻笑着让他填饱肚子……

趁着灵图愣神的空当,屿筝起身朝着帐帘行去,那只雪狼始终黏人地在她的脚边打转。掀起帐帘,朝着不远处忙碌的阿夏轻唤一声,便见阿夏匆匆入内,在看到灵图的时候,大吃一惊,随即急忙跪在地上,朝着拓跋阑请罪:“大汗恕罪……阿夏实在不知他是何时闯入的……”

“带他去吃点东西吧……”不等拓跋阑开口,屿筝便轻柔说道。阿夏抬头看向拓跋阑,但见大汗亦是缓缓点点头,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带着灵图离开了大帐。

看着帐帘沉沉落下,拓跋阑轻声道:“你不怕他将方才听到的一切都说出去?”

屿筝低低叹息一声:“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大汗也不是真心要惩处他。若是他当真要说出去,方才自然不会承认自己都听到了些什么。只是……要是一切都无法阻止,屿筝定不会连累大汗……”

“又说傻话……”拓跋阑带着几分宠溺地轻声责备。继而朝着帐外厉声喝道:“莫那娄!”

半晌之后,才见莫那娄满脸是汗,气喘吁吁地跑入帐中,神色恼羞地看向拓跋阑道:“莫那娄无能,又叫灵图那小子跑了……”听到莫那娄这么说,二人便知定是灵图骗得莫那娄四处寻他,自个儿却跑到这里来偷听。

“不碍事……”拓跋阑应道:“阿夏跟着他……”

知道了灵图的下落,莫那娄这才松了一口气,微微欠身朝着拓跋阑道:“不知大汗有何吩咐?”

拓跋阑略一犹疑便道:“去传容若来……”

莫那娄急急看向拓跋阑道:“可是大汗体内余毒未消……?”

“去传便是……何来这么多废话……”拓跋阑担心着屿筝,语气中不免冷厉起来。莫那娄见状,便匆匆退出了大帐,急急去寻容若。

帐外,已被众人合力清出一条路来。莫那娄牵过马,便欲翻身而上。却见可敦帐中的兰珠拦在身前。

“兰珠姑娘……”莫那娄看向眉眼纤细的女子,不由自主地微红了脸颊。

“莫那娄大哥这是要去哪儿?”兰珠微微眯起眼,带着几分笑意看向他。

莫那娄被这声“大哥”唤得颇为受用,略显羞涩地抚摸着脑袋道:“大汗命我请容若前来……”

“哦?”兰珠神色紧张:“可是大汗身子不适?”

“不不不……”莫那娄急忙摆摆手道:“我瞧着大汗无事,也不知是不是宸妃有什么不适之处……兰珠姑娘,我先走一步……”

“这般的话,那你路上小心……”兰珠浅笑着,退让到一侧。看到莫那娄驰马踏雪而去,兰珠敛了笑意,匆匆走向帐中。

只见可敦倚在桌旁,素手轻支下颌,微微昏睡。兰珠知道,自那个白屿筝来到云胡之后,可敦便夜夜不能安寐,而大汗,几乎每日歇在宸妃帐中,连此处也甚少涉足。可敦用情至深,甚至不惜放弃白部公主的荣耀,以婢子的身份陪着大汗在上京度过为质的这些年。可谁知,大汗自有了新欢之后,便全然忘记了这个陪他受尽苦楚的女子……

“你去哪儿了……”慕容灵听到兰珠的一声轻叹,轻声问道,但始终闭着眼睛,没有看向兰珠。

“可敦您醒着……”兰珠低声应道:“我去帐外取了些羊奶来……”

慕容灵缓缓睁开眼,从榻上起身:“嗯。放在炉火上热一热,我这就拿给大汗……”

“可敦……”兰珠欲言又止,然而看着慕容灵询问的目光,她还是低垂着头小声道:“大汗现下在宸妃帐中……”

“哦……”慕容灵轻应一声,颓然坐回榻上,脸色有些苍白。眼下云胡面临一场大灾,她知道在这样的时刻,是应该有人陪伴在大汗的身边。这几日,王帐中夜夜灯火通明,她每每行入王帐,便能瞧见那男子紧蹙着眉头,神色凝重。而在以往,若是他遇到什么难题,总会在疲惫之时,倚在自己身边歇息。可如今,他第一个想起来的,却不是她慕容灵……唇角轻颤,慕容灵的眼中隐隐含泪,她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下来。

看着可敦这般模样,兰珠心里也不好受,故而她忙道:“方才在帐外瞧见莫那娄,兰珠多嘴问了几句,听闻他是奉大汗之命去请容若,看样子宸妃的身骨也经不住云胡的冷寒,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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