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胜军,旧时也称为怨军,本由董小丑所创,其军中兵马多为辽国汉民与渤海国人……”帐中,种师道正在为孙途解释着这支关键的第三股力量常胜军的来历和眼下情况,作为军中老将名将,他和种师中在这方面显然要比孙途强得多。
也是在他们的讲述中,孙途才更进一步地了解到了其中内情。这支一听原先的名字就饱含深仇大恨的军队,确实早先就与辽国不共戴天,而究其原因自然是出在辽国自身。
和大宋,以及每一个走向末路的朝代一样,到了这时,辽国上下早已腐朽不堪,他们的皇帝耶律延禧就是个甩手掌柜,只喜欢四处狩猎而不理朝政,并宠信奸佞,使得朝中贪官遍地,对百姓的盘剥自然也就时分厉害了。
哪怕是大宋朝,出了这等事情也会相继发生梁山泊和方腊等人相继造反,而辽国内部的情况更加复杂,起义造反之人自然就更多了。辽国大致是由契丹人、渤海人以及北地汉人所组成,当初也正是因为有着海纳百川般的气度,才能让辽国迅速强大起来,但矛盾其实也早已埋下,只是当时并未被人察觉。
但百年下来,随着契丹一族不断膨胀,汉人也好,渤海人也罢,他们的处境是越发艰辛了。在朝中当官的多半是契丹人,而国中税赋却有多半落到了汉人和渤海人头上,再加上高人一等的契丹人还多次因为各种理由迫害两族,使得他们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
相比于更能忍受的汉人,早被契丹灭国的渤海人更难以接受这等不公的待遇,于是终于在数年前,爆发了怨军的起义,其中的首脑,便是作为渤海人的董小丑。而更叫辽国感到头疼的是,这支怨军还不是像宋国方腊之类的平民起义,而是一整支的朝廷官军,所以也可称其为兵变,一支由渤海人和汉人组成的,带着复仇怒火的军队!
当时,女真金人也才刚刚崛起,而且威胁更甚于怨军,这让辽国朝廷分身乏术,只能派出少量兵马进行镇压。其结果,就是辽军大败,并让怨军得以扩大,辽国中南部不少城池都落入其手,眼看危害都要超过金人了。
直到这时,辽国朝廷才重视起这支反军,迅速派出最善于用兵的萧干领兵平乱。而萧干也果然没有辜负朝廷的重托,几战下来,不但连连告捷,而且还靠着分化之计,把怨军打得七零八落,连首领董小丑都在一场内讧中丧了性命。
就在怨军即将彻底覆灭时,另一个厉害人物走上了前台——郭药师!与董小丑的出身不同,他却是汉人身份,同时也深谙兵法,极懂得审时度势,眼见覆亡在即,他便立刻提出归降辽国,并答应愿意跟随萧干北上灭金。
此时的辽国正被金人打得焦头烂额,损伤连连,有这么一说,就是萧干也未疑有他,点头答应了他们的归降,不再继续猛攻。这自然就让怨军得到了喘息之机,然后在假意归顺,跟辽军走了一程后,趁着萧干急回北方,其他辽军又无准备,郭药师便再次发动兵变,裹挟了一批兵马直往南逃来。
他其实很清楚一个道理,真要按自己说的去为辽国卖命,自己和手下的兄弟怕是只有死路一条。那些女真人连辽军都不是对手,他们怨军又怎么可能有胜算呢?去了前线,说不定全是炮灰。哪怕他们真侥幸从与金人的战斗里活了下来,以辽人的作风,怕也不可能既往不咎,说不得到时就来个兔死狗烹。
所以早在求降时,郭药师就做好了再反的打算,一切不过就是个权宜之计罢了。而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相当英明且正确的,就是这一降一叛间,便给了他们生存的空间。因为此时辽国已把主要兵力都放到了北边,南边自然空虚,让数量更少的怨军又连夺数城,连涿州城这样的军事要城都被他们抢在了手中。
正是因为有这一连串的胜绩,让郭药师真正完全掌控了怨军,并由此改其名为常胜军。只是改了名字后,常胜军却又流年不利,被随后愤而回头的辽军打得丧城失土,最后只有两城在手,苟延残喘。
若非去年时大宋突然出兵攻辽,只怕这支常胜军就要彻底被灭了。也正是在这等生死关头,郭药师派人联络了宋军方面,想通过投靠宋国来获得庇护。毕竟与原来的董小丑不同,他郭药师可是汉人,天然的就与宋国更亲近一些不是?
而当时的童贯虽然动了下心,却未曾做更深入的表示,只打算再磨磨对方的性子,从而好更容易掌控对方。只是没想到踌躇满志的童帅在接下来的战事中出了岔子,导致大军败北,一退再退,连接纳常胜军的事情也只能先搁置一旁了。这一搁置,就是数月,反而让常胜军真正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并成为了这场宋辽大战中的第三股势力!
当孙途听完种师道的这番介绍后,也不禁赞叹连声:“这郭药师真也算得一方人物,乃至该称其一声枭雄了,居然能在此等环境里还苦苦支撑,未曾倒下。”同时心里又吐槽连连,这位的名字可真不错啊,又是郭又是药师的,算是郭靖和黄药师的合体吗,还是说金庸是根据这位分出的两个角色?
“称其为一代枭雄倒也不算错,但唯其如此,此事才越发的棘手。”种师中却是皱着眉头道:“只从他之前的种种手段就可看出这是个反复无常,几无信义可言,只重眼前利益的小人。这也正是当初童贯不想即刻出兵救他,并将之收入军中的原因之一。毕竟他们非我族类,一旦在战斗里突然倒戈,我军就危险了。”
孙途也深以为然地点头:“前辈说的是,确实不得不防啊。只从这次辽军能从他处过境,进入我军后方,就可知其人不可信,完全就是个首鼠两端之徒。”
“但现在常胜军这股力量却又不得不拉拢借用,所以此事可真就难办了。”种师道也有些为难道:“现在那郭药师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我们还真就不好猜了。”种师道也跟着道。
孙途的目光在前方的地图上扫动着,半晌才道:“若换作我是郭药师,在此处境想要有所作为,自当待价而沽,左右逢源,看能不能借此宋辽胜负难分的机会为自己创造出更好的机会,拿到更多好处。”
“比如说?”
“比如说跟我两国要钱要粮,讨要名正言顺的官职封赏,弄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听调不听宣之类的权利。”
听了孙途的话,二种齐齐哼了一声:“他好大的胃口,真不怕把两国全得罪了,最终落得个惨淡收场吗?”
“他既为枭雄,总是贪的,有机会便要搏上一把!何况,就目前看来,他确实有这个资本,眼下战局微妙,谁也当不起他的突然出兵啊。”孙途眯着眼睛看着地图上所画的涿州位置,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有趣。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这个凡人却在此刻成为了能左右两大神仙胜败的重要筹码……此人无论眼光胆略,都算得上有过人之处了,是个好对手!”
“嗯?”听出了孙途话中之意,让种师道脸色微变:“千里,你这是有什么打算了吗?”
“不敢有瞒二位,我打算去一趟涿州,和他过过招,把他拉到我大宋这一边来。”孙途回答得倒也颇为坦然。
“不可!”两人一听顿时就急了,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制止道:“眼下局势混沌,涿州那边更是情况未明,你岂能如此犯险?”
“是啊千里,这可不是明智之举,你在我军中身份崇高,岂能冒险去趟那浑水?哪怕涿州确实关系到整个战局成败,也比用如此……”
“二位对孙途的关爱之心在下自然明白,但我有几句话也得说明白了。其实非是我孙途妄自菲薄,真要论用兵作战,我孙途别说与二位相比了,就是和其他一些西军将领比起来,也大有不如。所以在在军营里,其实也没多少作用。”孙途不紧不慢地说道,经过这次的战事,他确实了解到自己并非什么名将,以往的胜利,或是因为出奇制胜,或是运气使然,而且敌人普遍也不是太强。但是现在,面对辽军这样的强敌,他这点军事素养,就显然不够看了。
顿了一下,他又道:“既然如此,我在与不在已无关此处大局。倒是涿州那边,现在正需要我大宋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而相比于其他人,我相信我的身份更有说服力些,而且还能见机行事,至少不让情势往坏处走。这,或许才是我孙途到北边来的最大用处了!”
说到这儿,他更是郑重起身行礼:“事关大宋,乃至整个中原传承的生死安危,还望二位前辈能体谅我的用心,让我尽一份心力。”
看着他这一副坦诚恳求的模样,种师道二人真个动容了:“孙千里,真英雄也!我二人这次是真个服了!只要你能安然归来,西军上下,必以你马首是瞻!”说着两人也迅速起身,恭恭敬敬地冲孙途行下礼去,完全就是下属拜见上司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