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紧闭着嘴唇,哆嗦不已,明明该是躯体承受的,心却颤栗不停。本该大喊大叫,无限痛苦的情形,他却蜷缩一团,捂着脸。那本《变颜秘》来的这般轻易,他以为是上天对他的恩赐,直到练到最后一页,他才发现还有几行小字:此功可美颜,亦能毁颜,世间男人皆好酒美色,练了此功,一生一世皆不得喝酒,喝第一次,容颜受万痒之耐;喝第二次,容颜承蚀骨之痛;喝第三次,容颜遭变形之磨;喝第四次,容颜恢复原样。
他知道后,不相信,结果他的脸被自己抓的起了血痕。这便是第二次了。
世间真正冷情的男子要么多情,要么专情,他很不幸的成为了后者。他自认为自己对阿恬是专情的,可自见了她后,他又觉得他是一个多情的人。他怎么可以对两个女子念念不忘。
后来,落云明白了,他能记起阿恬是因为他不能忍受一个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是曾经喜爱过她的男人亲手掐死的,他放不下她对他的背叛,他释怀不了她是当着他的面死的,且是被他弄死的。
此时的落云,脸痛着,连带着脑袋也受累,他想起她的心里没有他的位置,心也揪疼着。他做的还不够好么,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得不到心中所爱。
以后的以后,落云望着苍天,不是他做的不好,而是在她所处的那些危险雾霭的时日里,在她孤冷陌草的时光中,他不在她的身边。
他更不是她第一个遇见的人。
他想起了许多令他后悔的事情,他不该因一时好奇,搜集蜜蜂去蜇她,纵搜了,他也该在当她被蜜蜂追着跑的时候,他应跳下来与她一起承受;他不该在娘亲命她挑水的时候,远远的看着,他应陪着她一起挑;他不该在用膳时令侍女上个白花花的鸡戏弄她,他应准备满满一桌子的佳肴,坐在她旁边,挨个儿的夹给她吃。他不该在她要求出林时,又将她带回来,他应陪着她一起浪迹天涯。
这样,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落云想着,心里的悔蜿蜒向上,一直上达着抵在了喉尖,嘴里腥腥涩涩的东西充斥着他的整个感官,他试着用舌头去舔,一声低叫,全吐了出来。他用手去触摸,指尖暖暖的,而后,无穷的冷意占满了整个角落。
这就是血的味道么?
他愿闭上眼陪着一起干涸。
“这是我第二次救你的命了。”落云的手揉着眉心起来,他躺在一张矮床上,盖着略薄的被子。“你倒是真累,倒在那么一个阴冷的角落里。”
落云茫然的看着四周,他眼里容不得一粒脏土,怎么会随随便便找一个角落就睡了?“这是我刚熬的醒酒汤。”李梨说着递过去。醒酒汤?是了是了,大约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吧。
“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落云接过李梨递来的汤,不无幽怅。“我也没想到。”李梨苦涩的笑了起来。
“姑娘救了在下两次,落某也不是忘恩之人,姑娘想要什么?”落云看着李梨瘦弱的身躯,“只要落某办得到,一定会达成姑娘的愿望。”
“若我想要你的命呢?”李梨喃喃自语,“这你也能办到么?”后一句落云听清了。
“什么?”
“你尚且不能完成自己的愿望又何以助别人?”李梨的声音稳稳的传到了落云的耳朵里。
“你知道什么?”落云披着中衣,手紧紧的攥着,愤恨的看着李梨。“我什么都知道。”她看着他怀疑的脸色,“可我又什么都不明白。”她兀自说下去,“人人都躲不过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这些我都能理解。唯有情义二字,最是烦人,写在书上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有情有义皆男儿,无情无义属薄郎。”她看着他怔愣的当口,“你说,我说的对吗?”
他觉得是在说自己,也疑惑着怎么说到了这里,“大约是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