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对男生不是很感冒,也从来不和别人深交,所以过去也就过去了,回家告诉妈妈。(棉花糖)妈妈都觉得她这样的道歉似乎有些单薄。
又是一个周末,她遇到更奇怪的人。当时还没开始上课,她拿着水杯去开水房接水,就看到一个男生很紧张的站在她面前,连路都忘记为她让。
他一头的汗,她却很大方礼貌的和他打了招呼。这人她认识,是之前文艺汇演时那个主持人。虽然不熟。但在这里碰到,也算是半个熟人了。
这天,他不但看了她跳舞,还帮助她接过几次热水。她倒是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可一起跳舞的女孩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拿这个男生开她的玩笑。
画面又转,还是那家活动中心,杨可都不记得自己曾经看到过这样的景象,只感觉周围的墙壁都透明了,门外不远处的走廊里,两个男生缠着打在一起,其中一个就是那个主持人哥哥。
被打的那个男生也面熟。仔细想想,竟是那天被她撞倒骑车的那个。虽然距离很远,她还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她是你什么人,我跟不跟踪,拍不拍她管你屁事!”怒吼的是骑车男,主持人哥哥并不多言,只是又是一拳招呼在了那男生脸上,最终顺利抢走了他手里的相机,拔了相机卡。
他阴沉着脸说:“不要再让我发现你做这种猥琐的事。”
被打倒在地的男生夺回相机,一边起身一边咒骂:“你给老子等着!”
杨可迷茫的看着,耳边却响起年绅的声音,背景音一样的说:“我早就发现了,那个男生一直都在跟踪这里的女孩子。尤其是你,可可。他还会用镜子去反女生的裙底,所以我揍了他。”
杨可记得了,突然就记起来,有一次中途休息她出门的时候,看到了他,就站在走廊尽头,衣服上有土印,像是和谁打了架,并没有和她说话,只是望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离开。
之后就是女生的嘈杂声。她们说杨可就是个小妖精,走哪儿都有男生追着她,比她大那么多的也会来找她。她已经忘记了当时听到这些话的心情,可此时此刻真切的感觉到。嘴角挂着微笑。
因为他对她的关注,所以她心里是开心的。
这是很真切的被保护的感觉。
年少时光,情感懵懂初开,就像还没熟透的青涩果实,挂在树上让人看着就觉得可爱,却不敢轻易去尝试,因为知道它会很酸,便耐心等着,等待着它成熟的那一天。
周围都黑了,再次亮起来的时候,画面又转。
向阳中学的大门,当届的高考榜已经出了,录取通知书陆续而来,让刚开始放暑假的校园依然有生气,杨可背着粉色的小包,穿了一身白色的裙子站在马路对面静静看着校门。
是舞蹈班的人怂恿她来的,那个哥哥毕竟要离开这里去上大学了,她却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经常在活动中心碰面,也只局限于微微一笑。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冷导致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个哥哥其实也不善表达,但她总觉得那次文艺汇演,他还是给了她很多鼓励的。
不管怎样,在他离开之前,应该有所感谢。
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好,买了一本当红的几米漫画,《向左走向右走》,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她是没有看过内容的,只知道一起跳舞的女孩子很推荐,便买了。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来,甚至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来学校,这已经是她等在这里的第五天了。
处于催眠状态的年绅听着杨可沉声叙述着过去,握着她的手指微微蜷在一起,心里一阵一阵激动,导致了他所能看到画面的剧烈震动,他只能强迫自己稳定下来。
这是她的记忆碎片,她自己都不记得的东西,还遗留在最深层的意识里,他之前不曾看到,如今听到,心里堵得难受。
杨可继续说着,在不知道等待多少日子之后,她抱着那本书坐在空房间里,她的叙述只是她自己的房间,别人没有进去过,便只想象出空房间。
她到底是没有找到那个哥哥,也没能对他亲口说句谢谢,谢谢他曾经的鼓励,谢谢之后活动中心的热水。还有所有感谢后的那句话,问问他叫什么,要去哪儿上大学,问问他有没有可能,留一个能联系的电话。
便这样擦肩而过,之后就踏上各自的命运轨迹,太久没了关系。
年绅面前的那间房子开始从四面八方渗水,他知道,这是他本体的眼泪。
他那年高考后就出去旅行了,如果早就知道她会去等着他,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
布朗的声音传来:“都克制好情绪。”
年绅这才想起,不能沉沦于深意识的精神层面,否则很容易产生思维混乱,但是他心里却是控制不住的高兴,在很久很久以前,原来,杨可就喜欢他了。
他知道,那一定是喜欢,虽然不曾开口,但他真真切切的第一个住进过她心里。
虽然,他错过了。
叶一一直没有说话,始终沉默着,而布朗努力引导着杨可继续寻找她心里最悲哀的事情,毕竟那个契机的根源还没有找到。
思绪不产生作用的时候,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布朗努力的想要杨可说话,可不管怎么呼唤,她都不肯回应。
年绅也尝试的叫了一声,却听到了微弱的哭声,很细微,不仔细听甚至都无法察觉那是哭声。
“不要……”杨可喉咙里压的很难过的发出声音,就像被人扼住了脖颈,她坐在地上的身体瞪着眼睛,眼泪横流,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
年绅顺着哭声一直寻找,直到在黑暗中终于有了突破,那是一扇门,推开之后门里面有光,年绅轻轻走过去,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卧室,里面有一张大床,上面躺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男人是苏赫,头也不回的用力和身前的女人战斗着,而另一个男人,是年绅,和他缠在一起没有穿衣服的女人是乐青,一脸得意的看着门这边的方向。
门边站着杨可,肩膀微颤,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
布朗明显也感觉到了不对,刚想对杨可进行干涉的时候,她的思绪就跳转了,周围一切又全部都黑了,只剩下她的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年绅紧张的四处奔走,就是找不到杨可的思绪形体所在,她只是哭的厉害,不停重复着这句话,若是不具体描述环境,他们谁都不能找到她,因为他们不能单靠自己想象来具体她脑海中的环境。
“可可,你听我说……”年绅着急的开口,杨可却怒吼一声:“不!”
布朗知道,根源就是这里,情急之下只能尝试着补充了一句:“不要让她动刀子。”
其实只是一句试探的话,突然就有画面了,杨可家的客厅,她拿着桌子上的水果刀,朝着腰间刺去。年绅眼睁睁看着刀柄没入她的腰,还是没能来得及阻止她。
一切都定格了。
此时,终于传来了叶一,或者许巍的声音。
他狞笑几声说:“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许巍突然出现在了空间内,脑袋上还顶着一个弹孔,这是之前年绅和布朗联合催眠他时在他记忆中留下的。他一脸邪恶的看着年绅说:“她的思维世界真的很精彩,丈夫换妻出轨,好像你就是第一位交换者?”
“我催眠她之后探过她的思维,她吃过这个叫乐青的女人的醋,还和你有关,所以我就用她多加了一些猛料,觉得我的设计如何?”
年绅恨的咬牙切齿:“许巍!”
“不要那么凶,你们已经失败了。”许巍说着哈哈的笑起来,杨可在思维世界中自杀了,这比在现实世界中自杀还要可怕,最深层次的意识中,一旦思维形体自杀,真实世界中的人就会将所有事情都忘掉,醒来之后,甚至忘记自己是谁。
许巍哈哈大笑着:“其实,你们那青涩的爱情故事,我听了还是挺感动的,只可惜,她再也不会记得了。”
年绅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杨可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从小妈就想杀了我,或者是我们。”说话的是叶一,他也形象的出现在了房间里,站在年绅身边,沉默的望着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许巍说:“因为我现在才发现,不论是你还是我,好像都很多余,总是给别人制造麻烦。”
叶一说着走到许巍面前,手里不知道哪里变出来了一把刀,没有任何犹豫的捅在了许巍的肚子上,一刀接着一刀的捅,深仇大恨一样。虽然没有血流出来,许巍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叶一。
叶一不带感情的看着他说:“我之前不想杀了你,不是因为我比你懦弱,而是觉得一个人好孤单寂寞,没有父母的关心,没有兄弟姐妹,更没有朋友,所以留下了你。”
“但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你就不该存在,没有你,我才能在世界上好好活下去。”
许巍倒下去之后,叶一静了许久后才对年绅说:“谢谢你,终于替我解决了他。只是,杨可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一个人如果在心里默认已将自己杀死了,那思维就会真的消失了,这就和选择性遗忘一样,只是忘的更彻底。自闭症的表象也类似这样,杨可醒来状态会不会稍微好一点谁都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会忘记很多东西。
叶一继续说:“许巍应该是催眠她的时候,知道了她的弱点,她所有的精神支撑都是你,所以一旦你也弃她而去,她就会攻击自己。”
“于是他设了那样的局,让杨可相信,你真的背叛她了,结合对她情绪冲击最大的场景,最讨厌的人……”
“这个契机一直都在她脑海中成长,虽然不曾爆发,可许巍留下了激发的方式,只有他知道的方式,我猜应该就是他那天哼的歌,那首歌之前我都不记得哪里听过。”叉鸟讽亡。
布朗声音很沉的说:“思维一旦对自己最深信的精神支撑产生怀疑,最明显的反应就是轻生,弃世。所以……”
年绅心疼的快要死了,布朗最先离开了思维深层,将年绅一层一层唤醒,接着唤醒了叶一。他们三个人都看着依然处于催眠状态的杨可,她脸上都是眼泪,茫然的瞪着双眼。
布朗很难过的看着年绅,这件事发生,谁都不怪,要怪只能怪情感太奇妙,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产生强烈的依赖感时,总是会在心里悬一把双刃剑,兴许可以为爱披荆斩棘,也可能因为爱伤害自己。
“我要唤醒她么?”布朗问年绅。
年绅抬手擦去杨可眼角的泪,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对布朗点了点头说:“如果可以,你的药剂可以给我一用么?”
杨可被唤醒了,年绅接着就对她使用了药剂,一夜的折腾,天已经亮了,将杨可放回606安稳的睡着,年绅打通了居队长的电话,将叶一交给了他,布朗也说明会配合调查,如果叶一不肯合作,他可以通过催眠来让他说实话。
居队长后来告诉安荃,叶一没有任何隐瞒,原原本本的将一切都交代了,还出庭做了战楚雄的污点证人。战楚雄被判处死刑,苏寅虎以及另外几个头目同样被判处死刑,而叶一因为有立功表现,死缓,后来在狱中有良好表现,减为终身监禁。
以战楚雄为首的特大跨国犯罪团伙终于被捣毁了,那些无辜的女人们回了家,被拐卖的大部分被寻着线索找回,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居队长还需要继续去寻找还没有顺利寻回的婴儿。
布朗一直都在辅助做着心理干涉,希望心灵受到伤害的女人们能尽快接受自己的新生活。
安荃将邮寄走的所有证据全部提了出来,包括凌欢的绝笔,都递交给了居队长。他也才知道,凌欢从夜总会失踪后第三天就惨死在了戈阳手里,戈阳的大部分手下都在他死后被金巍肃清了,知道大概情况的仅剩几个,被抓捕归案时也无法说清凌欢的尸体所在,只能留下遗憾。
一切都告一段落,年绅带着杨可回到西宁,她一路都处于被催眠状态。他要将她带回他们的家,如果她醒来果然忘记了一切,那他会每天陪着她,直到她再次认同他的那天。
年绅拉着杨可的手出现在小院门前的时候,安荃正端着一盆衣服从屋里出来,净净和明明现在都不喜欢穿尿不湿,所以会尿湿很多条裤子,之前从来不曾做家务的他,现在也是一个标准的奶爸了。
看到年绅,安荃只是默默将手里的盆放在地上,打开了围栏的门,二话不说将他拥在怀里,眼眶顿时就红了。
明明和净净都已经会跑了,年念比杨可个子高不少,基因在明明身上表现的特别明显,虽然他并没有比净净大多少,但身高已经比净净高了一头多。
年念看到年绅和杨可,高兴的扑进了哥哥怀里,拉着杨可的手特别亲切的叫嫂子时,才察觉到她的异常。她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跟在年绅身边。
“哥,嫂子她……”年念刚要问,安荃已经将她搂在了怀里,年绅之前打电话回来大概说了说状况,他没有告诉年念,毕竟她还是受不得任何刺激。
“没事,嫂子只是累了,咱们进屋去。”安荃说着就要唤回净净和明明,没想到明明已经抱着妈妈的大腿等待一起进屋了,只有净净,站在距离杨可和年绅两米远的地方,两只小手在身前扭在一起,很敏感的望着他们。
年绅还记得,他离开净净的时候,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而今已经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了。他眼睛长的特别像杨可,看着他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笑意,却天然透着一股温和。
年念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有些哽咽的对净净说:“净净,姑姑怎么对你说的,你爸爸妈妈是不是很快就回来了?。”
“还认识爸爸么?”年绅声音沙哑的对着净净问,他低下头有些沮丧的不说话,让年绅觉得,这个小家伙其实心里是责怨他们的。
小孩子的精神世界更复杂,他们从来不会刻意的掩饰情绪,所以他这样的表情,确实就是在对爸爸妈妈不满。
年绅缓缓蹲下来,平视着净净说:“净净,还记得爸爸的声音么,之前和你打过电话。”
净净依然低着头,但是速度很快的扑在了年绅怀里,趴在他肩膀上不说话,可是很赖很赖。
安荃的眼眶都红了。
这就是骨血的力量,就是分离再久,也不可能被遗忘。
年绅抱着净净对他说:“你想不想抱抱妈妈?”
净净用手不停揉着眼睛,虽然没有哭,小嘴却撇着,看看杨可他伸出手,却没想到妈妈一点儿抱他的意思都没有,眼见着他就要真哭了,年绅在他耳边说:“净净,妈妈生病了,不是她不抱你,她生了很严重的病,你来抱抱她好么?”
净净在年绅的帮助下,抱住了杨可的脖子,也靠在她肩膀上,声音嗲嗲的喊着妈妈。
杨可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净净可能是闻出她身上妈妈的味道了,抱住她的脖子就不松手,年绅只能一边扶着净净一边拉着杨可进屋。
坐在沙发上,杨可面无表情的任由净净坐在身上撒娇,他甚至又尿湿了裤子,还有她的衣服,他自己都吓得哭起来,可妈妈还是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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