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听言只道他定是去取什么美食来请自己享用,便在谷中耐心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杨尧身影从谷外行来,手中抱着硕大一捆木柴,有的是地上拾的,有得则是刚用长剑砍的,小云见状好生失望,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只见杨尧将木柴放在地上,笑道:“我看这些应当够天亮之用了,只要有火光,猛兽便不太敢靠近。”言罢,捡了些干才堆作一小堆,生起火来。
王霞瑞与小云便即围坐在火边,又见杨尧拔出长剑,将哪只头狼的尸体扒皮开腹,小云这才明白,原来杨尧说的美食大餐竟就是这些先前想吃掉自己的狼,身子不尽打了个寒颤,微觉得有些恶心,皱眉喃喃的道:“还以为是什么美食呢,这狼如此恶心,我才不吃呢。”
王霞瑞见状心念一动,立时起身行到杨尧旁边,道:“杨大哥,可否接一些热的狼血给我。”
杨尧听言一愣,问道:“王姑娘要这狼血有何用?”
王霞瑞看了看怀中婴孩,道:“我也是突发奇想,这狼血属火,或许能驱这孩子身上寒气,况且这婴孩应当久未进食,早已饿了,他年纪幼小,又不能食这狼肉,只能饮些狼血来充饥。”
杨尧听言愕然,喃喃问道:“饮狼血充饥?”
王霞瑞微笑点头,道:“嗯!虽然味道定是不好,但在这深谷之中,也别无他物了,关键是对这孩子的病情有所帮助。”
杨尧听言随即微微点头,见山崖旁有几棵竹子,便即行了过去将那竹子砍下一节来,做成竹筒,在那只还未死透的狼身上放了满满一竹筒热血,这才将竹筒递给王霞瑞,霞瑞接过竹筒微微一笑,谢过杨尧之后便即回到火边坐下,让小云取了颗龙血果来,就这样,龙血果配热狼血,同树枝包着布条一点一点的喂入婴孩口中,那婴孩食了这两样东西,脸色果然好转了些,过了半晌,便即有气力哭出声来,虽然声音微弱,但见他已能缓缓睁开眼睛,微微转动眼珠张望,比起先前那死寂般的沉沉昏睡,要有生机得多。
忽听一旁小云笑道:“我猜这婴孩定是个女儿身。”
王霞瑞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胡说,这么小,凭样貌,哪能看出男女。”
“若非女儿家,那怎会有脂粉的香味。”只听小云自信满满的道。
王霞瑞听言一愣,也将鼻子凑近那婴孩身边,轻轻嗅了嗅,果真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只觉那香味淡而清雅,虽然淡得要贴近了才能闻得到,但是嗅之不尽让人感觉精神爽朗,好似某种奇特的花香一般。随即微笑对小云道:“你的鼻子,真是比狗还灵。”
小云一乐,不管很快便反映过来,一嘟嘴,故作不满的道:“哼,小姐你好讨厌,竟然绕着弯骂人家是狗。”两人相对一阵嬉笑。
此刻杨尧已将狼肉切成块状,分别用树枝窜起,行了过来,见她二人如此嬉笑,也忍不住笑道:“我看二位姑娘倒不像是主仆,更像是姐妹。”
只听小云笑道:“那是自然,现下可是姐妹三人。”言罢,看了看霞瑞手中婴孩,微一沉吟,皱眉道:“就是不知道这位小妹妹叫什么名字。”
王霞瑞抿嘴一笑,道:“尽瞎说,哪有刚满周岁的婴孩在身上涂脂粉的,我看定是这孩子身上有何香料,或许荷包什么的,做不得准的。”
“香料也好,荷包也好不都是女儿家所用的么,我看啊她定是个女儿身,小姐若是不信,我与你赌一把如何?”
王霞瑞苦笑道:“云儿就是顽皮,这怎么赌呀!”
“哎呀!将她衣袍解开,一看便知。”小云道。
王霞瑞听得此话,横了小云一眼,两人相对莞尔一笑,只觉此话若是无旁人在,说说倒也无妨,但现下有个大男人在旁,始终觉得有些羞涩,两人脸上均泛起一丝微红。
王霞瑞性格倒也开朗,此刻确实好奇心起,随即瞟了杨尧一眼,见他正认真的烤着狼肉,又与小云对望一眼,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来,竟真的打算将裹在那婴孩身上的裘袍解开来看一看。
念头一起,便无法遏制,二人背着身,将裘袍拨开,见里边还裹了两层衣物,这大热天的,一个婴孩身上竟里里外外裹了三层,如同过冬一般,难免觉得有些奇怪,可随即转念一想,这孩子本就身染寒疾,若非如此,恐怕也难保其体温。二人当即也不以为意。王霞瑞又将那麻衣也解下,忽见麻衣之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那字迹呈暗红色,像是血迹一般,正觉得奇怪,忽然‘噹’的一声,一件饰物从麻衣中掉落出来,落在王霞瑞脚边,小云连忙拾起来看,见是一块龙形的玉佩,色泽通透,竟是上等的美玉取其脊部所雕琢。二人心中大为好奇,只听王霞瑞喃喃的道:“这孩子定当出生富贵人家,但又怎会遭人丢弃至此,真是奇了。”又想到这山谷之中的环境,分明就是个狼穴所在,那人将这婴孩丢弃在此的目的,再是明显不过,此人如此心机狠毒,实在令人咋舌。想至此,不经对这孩子的身世好奇起来,又怜惜他际遇曲折,随即摇头轻叹了一声,从小云手中拿过玉脊来仔细看了看,忽见背后刻了个‘禅’字,略一沉吟,道:“禅?难道便是这婴孩的名字不成?”
“这麻衣上写有字,定是他家人的留书,小姐何不看看写些什么,或许能揭开这孩子的身世来呢。”只听小云提醒道。
王霞瑞轻轻点头,觉得此言颇有道理,随即将婴孩交予小云抱住,自己拾起麻衣,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依上所书念道:“愚,曹绰,鲁人也,略懂剑术,居于曲阜以北十里乡上,素以农猎为生。不想却因《玄勾习录》一卷,引来灾祸。三年前,堂兄曹介突访,父亲设宴款之,岂知这曹介人面兽心,在酒中施毒,愚父曹覃,愚兄曹汜,嫂嫂王氏及十二岁的侄儿曹邱平,皆中其荷香腐骨散之毒,被曹介所弑,亏得吾妻萧氏带着四岁孩儿曹仲辕回家探母,才免遭此劫。愚被曹介所擒,受尽折磨,三年来若非心中挂念妻儿,恐怕愚早已殒命于地牢之中。天岂悯见,昨日辛被两位恩人所救,此去若能寻得妻儿,日后定当严训我曹氏后人,相救大恩,永世难忘,恩人若有所求,便即潜人将此麻衣带来十里乡,见此麻衣如见恩人。曹绰再拜!”
杨尧听言一惊,忙站起身来,道:“曲阜城北十里乡?曹绰?”
王霞瑞一愣,奇问道:“怎得?难道杨大哥识得这曹绰不成?”
只见杨尧点了点头,道:“两年前,我曾去过十里乡,在此人府中与一群江湖朋友喝过酒,有过几面之缘。”
“两年前……?”只听王霞瑞喃喃的道:“那时这孩子定当还未出世才对,嗯……难道这个婴孩就是曹绰在麻衣中所诉之子曹仲辕?”
杨尧沉思了片刻,道”绝对不是,麻衣上分明说曹仲辕已经四岁,而曹绰又被困了三年,在下却是在两年前在此人家中喝的酒,看来这麻衣上的字迹当是在此之前留下的,至少已写了两年以上了,也许这孩子是曹绰近年刚生的幼子也不一定?”
王霞瑞微微点头,道:“也有可能这个孩子是曹绰麻衣里所提到的恩人的孩子,照麻衣上的意思,曹绰应该是把麻衣留给了这位恩人,让这位恩人遇上困难就带着麻衣去十里乡找他,以此来报恩,不过这位恩人后来有没有把麻衣归还给曹绰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简单,待姑娘将这孩子治好之后,我亲自带他去一趟曲阜城十里乡上,一问便可明白。”杨尧道。
王霞瑞轻轻点头,微一思量,又皱眉感慨道:“这个叫曹介之人实在可恶,竟为了卷什么习录,居然连自己的亲人也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杨尧与小云一同点头称是,均对此人所为嗤之以鼻。只听小云道:“这孩子也真是可怜,小小年纪,不但身染怪疾,还遭父母遗弃,险些被恶狼当做美餐,我看啊,最可恶的当是这孩子的父母才是。”
王霞瑞听言,微笑摇头,道:“我看未必,这孩子的父母定是十分疼爱他的,否则怎会将如此贵重的玉脊佩带在他身上,也许此刻他父母寻他不见,正焦急万分也说不定。”
“说来也是奇怪,这孩子怎会遭人遗弃在此,此地明明便是个狼穴所在……”杨尧道。
三人想到那位将这婴孩丢弃在此之人均都讶然,过来半晌,才听小云道:“小姐,赶紧看看他究竟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王霞瑞听言又是微微点头,缓缓解开包裹在婴孩身上的衣衫,小云忙好奇的探头过来看,岂料结果出乎其所料,小云‘啊’的一声惊呼出来,主仆二人相互对望一眼,哑然失笑,脸上均都露出讪讪的表情来,这才又将那婴孩重新包裹完好。
此刻杨尧已将狼肉烤好,分别递予她二人,小云先前还觉得怪怪的,有些不肯吃,但见王霞瑞与杨尧吃得津津有味,又经不住腹内聚集已久的饿意,也抱着大块狼肉啃了起来,只觉这狼肉酥嫩多汁,味美之极,自己从未食过此等佳肴,竟比谁都吃得还要多些。二人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均都摇头苦笑,只听小云道:“真是没想到,这先前还想吃了我的恶狼,现下居然被我给吃了。”二人听言哈哈大笑。
享用完美餐后,三人又聊了一会,方才知道其实杨尧也是卫国朝歌人,只是少年时负气离家,从此便再也没回过朝歌。众人聊至星夜,王霞瑞与小云实在感到有些困乏,便靠着石壁沉沉睡了去,杨尧独自守候在谷中,一夜未眠,不时添柴加火,以保证二位姑娘的安全。
次日一早,王霞瑞早早醒来,见云儿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得正酣,哑然一笑,却也不去打搅她,又见杨尧仍坐在火边,那火堆竟是一夜未熄,忙问道:“杨大哥你一宿没睡?”
杨尧淡淡一笑,道:“在下练武之时经常通宵达旦,早已习惯了,王姑娘无须担心。”
王霞瑞知他定是为确保自己二人的安全才熬夜守护,心中感激,正欲言达谢意,忽见小云缓缓起身,长长的升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道:“真好吃?”二人见状忍不住又是一阵轻笑。
三人稍做整理,便即抱着婴孩一同下山而去,准备结伴一起往朝歌城而去。杨尧已有五年没见过父母,其实心中早已十分想念,虽然常有书信来往,家中也有两个兄长代为照顾,但还是想借此机会回去看看。
一路行来,杨尧都对二位姑娘颇为照顾,也没把小云当作下人丫鬟看待,还雇了一辆马车,让她二人坐在车中,自行在前赶路。途中,杨尧不厌其烦的为二人讲解沿途风俗地名,三人有说有笑,王霞瑞更是觉得这位杨大哥为人和善,见多识广,心中多添好感。
众人行至淇邑,杨尧指着前方不远处,道:“前方便是商纣之陵,此处距离朝歌还有半天的路程,往前不远是淇邑,那里有我宗门驿站,我看今日天色已不早了,二位姑娘身边又带着个这婴孩,不如我领二位先去驿站歇脚如何。”
王霞瑞听言点了点头,道:“如此便有劳杨大哥了。”杨尧淡淡一笑,随即牵着马车往淇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