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一个激灵,望向了天帝所在的方向。
目之所及处,却已经不是原本模样了。
天上本来由蓝冰蒸腾而起的烟云在飞速地下沉,无量的寒气倒卷而回,那天帝盘坐的地方,就仿佛是海眼,在不住地吞噬着海水一般。
一层层坚硬的蓝冰,一道道墙般厚重的冰层,隔绝在了天帝与凌风等人之间。
——自我冰封!
“天帝……”
凌风在那彻骨寒冷当中,却不觉得其寒,在那一刻,他的感知里,只有天帝一双仿佛是星辰般璀璨的眸子,似可在其中,读出无数的深意一般。
当一切回归了凌风他们刚刚踏上白石山巅时候模样,冰层中显得朦朦胧胧的天帝,重新闭上了眼睛。
此时,除了终年笼罩在白石山上,属于天帝的强横气息外,简直无法判断出,那冰层之中朦朦胧胧的影子,竟是一个活人,一个威压迷神天近百年的绝代强者。
“凌兄。”
凌风正在感慨呢,黄裳走了过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不用看了,天帝他老人家重新冰封了,想要再见到他,再听到他的声音,除非进入少帝排名的前十,才能有机会前来,受天帝他老人家一次单独的教导。”
以黄裳之骄傲,提起天帝时候,那股发自内心的尊崇亦是无法掩盖。
不过凌风更好奇的是,以黄裳的性子,在这个时候突然找上他是为了什么?
故而,他只是点了点头,默然不语,静等着黄裳的下文。
黄裳踟蹰了一下,艰难地道:“凌兄,那一剑,你领悟了几层?”
“原来是为了这个……”
凌风哑然失笑,可黄裳认真无比的目光又不能让他忽视,沉吟了一下,道:“剑招上的领悟当有七八层,剑意上约莫三四层,剑势上……”
凌风看着黄裳的眼睛,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十层!”
就在他这句话出口的时候,黄裳整个人颤动了一下,似乎立足不稳一般。
半晌,黄裳才摇头叹息,道:“悟性上,我不如你。”
说罢,回复了一贯的冰冷,独自一人走到了一旁,一副孤高无比,不与众人为伍的模样。
“只是承认悟性不如吗?”
“还是那么骄傲啊!”
凌风微微一笑,也就罢了。他毕竟不是那单纯的少年人,会以为自己以迷神天珠和吞噬天地秘法之助,才达到这个地步,是胜之不武。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是绝对的公平?再说了,迷神天珠和吞噬天地秘法,哪一样不是他自己付出,自己得来的。
前者是他孤身一人,鏖战域外强雄,为之殒身同归的收获;后者,是他前世少年被废,历经磨难坚持不懈才得来的机缘。
有付出,有回报,何谈不公平?!
凌风对黄裳的称赞,安之若素。
黄裳离开后,白铁衣和安唐、严晴语走了过来,三人看着黄裳的背影,皆是苦笑。
“怎么?”凌风面露笑容说道:“你们不会也想问我领悟了几层吧?”
“免了。”安唐挥动着蒲扇般的胖乎乎手掌,忙不迭地说道:“胖爷不找那刺激,那是黄裳那样以自虐为毕生追求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白铁衣就比他正经多了,看着黄裳的背影说道:“黄裳骄傲无比,他也有这个本钱,无论是修为还是资质悟性,皆是远超同侪,直到……”
他回过头来,凝望着凌风,接着道:“……遇到了你!”
凌风笑了笑,没有将这番话放在心上。胜过黄裳又能如何?放眼整个迷神天,放眼整个大时代,惊才绝艳,冠绝一时的人物,如过江之鲫,最终能站在破妄绝巅的门槛外的,也只有那区区几个。
“这次的收获,的确是不小啊。”
凌风感慨了一句,白铁衣、安唐等人皆是颔首赞同。经过了这么一次,回过头来众人各自感悟整理,融入自己的武学当中,都会有不小的提升,不愧是天帝亲自送出的礼物。
然而,却没有人能明白,凌风这句感慨真正的意思。
在说话的时候,他左手麒麟臂不由自主地按在了右手上臂。
那里,外人所看出不来,有一道纤细的剑气,如同冬眠的蛇一般,在静静地盘旋着。
——天帝剑气!
凌风以吞噬天地秘法吸收来的那道天帝剑气,九成都宣泄了出去,却有一成上下的被他截留了下来。
“要是这道剑气释放出去……”
凌风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意。
武院中人,也不知道是如何传递的消息,凌风等人在天帝自我冰封后,于白石山巅上停留不过一刻钟上下,就有二十头狮隼飞上了山巅,一头头地降落在了众人的面前。
显而易见,天帝自我冰封处,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来的,即便是武院中人,也不好上来引导,只能让狮隼们接人。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落在凌风面前的那头狮隼,正是将他从紫岩城一路接过来的那头。看到凌风走近,那头狮隼也明显认得凌风,低头讨好地在凌风的袖口处啄了一下,随后俯下身子,让凌风上去。
这一幕把郭怒给羡慕的啊,他面前的狮隼趾高气扬,恨不得只用眼角的余光瞄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郭怒嘴上嘟囔着,还是乖乖地爬上了狮隼的后背。
在似狮吼,如鹰啸的叫声中,二十头鹰隼振翅高飞,从白石山巅上飞下
。
它们是飞得如此的匆忙,仿佛在那里有着什么恐怖无比的存在一般,一眨眼功夫,白石山巅就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飞过了皑皑白雪覆盖着白石山高处,越过了山腰地方,入目一片郁郁葱葱的青绿色,恍若一下子从寒冬进入了草长莺飞,万木竞发的暮春时节。
片刻之后,大片的水光映照在天际,也映照入了众人的眼中。
“那是日月湖!”
凌风忘记了,在昨日闲谈时候,究竟是谁跟他提起过这个地方,号称是白石山中一奇景。
他们下山的也正是时候,此时夕阳西下,晚霞如火,从高处望去,广大的日月湖中有一层血色在不住的蔓延着,终至染遍了整个湖泊。
看上去,恍若一块血红色的宝石,说不出的凄美之感,与天上燃烧的晚霞相互映衬,让人分辨不得,究竟是晚霞映照入了湖水,还是湖水染红了天空。
在接近日月湖的地方,狮隼们从空中降了下来,在地面上,有大群的人正在恭候着凌风等人。
当先的,是一个长须垂胸,个头矮小,精神矍铄的老人。
“白须翁,怎么是您来了?”
安唐一下子从狮隼上越了下来,沉重的身子砸得大地一阵晃动,走上前去,恭敬地对着那个老人行礼。
紧跟在安唐之后,黄裳、白铁衣、严晴语……一众出身白帝城的少帝们,都上前与白须翁见礼,丝毫没有不敬之处。
与其余的少年武者茫然地有样学样不同,凌风这个见礼却是清清楚楚,诚心正意的:“原来,这就是白须翁?!”
白须翁其人,前世凌风并没有见过,不过他的经历,却是广为流传。
其人是天帝家的仆人出身,哪怕后来修炼到先天级别,在武院中不曾挂上任何名字,依然以仆人自居,据说是天帝对其有大恩。
宁愿不要先天强者的待遇,不要那个身份地位,愿意继续以仆人的身份报恩,单就这份知恩图报的德行,就足以让人钦佩。
这还不是最让凌风敬佩之处。
他对白须翁印象深刻的一个原因是,前世迷神天末世,天帝战死沙场,白须翁明明有机会逃走,却以一身致死重伤的代价,将天帝的尸体抢回。
这般忠仆,当得起凌风的敬意。
白须翁笑呵呵地扶起了众人,口中一直道不敢担,脸上却是笑得皱纹都愈发地深了。
他一生无儿无女,看到这些少年的敬意,感觉就仿佛是看到儿孙承欢膝下一般,不由得老怀大慰。
白须翁满意地看着众人,笑着说道:“从今天开始,诸位就是少帝身份了,我们武院对少帝自有优待与待遇,大家过来看。”
说着,他伸手一引,紧跟在他身后的一大群人连忙躬身行礼,齐声大喝道:“我等,拜见诸位少帝。”
“这些人……”
凌风眉头一挑,再以目光扫了一遍众人,就大致明白了白须翁所说的待遇是指什么了。
那一大群人,基本上分成了三类。
一类是年华老去,或受过重伤的武者;一类是行事练达的管家;一类是贴身侍女。
果不其然,凌风刚刚一眼扫过,白须翁就接着说道:“每位少帝,武院方面皆配给以六人相助,分别是管家一人,侍女两人,教导三人。”
“请诸位少帝挑选。”
白须翁这句话出口,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凝聚到了凌风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