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色朦朦胧胧的尚还看不清楚,张紫眸已经出了房门,在屋外的空地上修炼起来。这次修炼《漓水绕指柔》,并不是静坐在一旁,吸收天地灵气,而是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骨骼都动了起来。
只见院中的张紫眸身姿飘逸,灵动非常,似乎融入了朦胧的晨气中,在灰色的天空下,让人连影子都捉摸不到,而几个呼吸之后,却在某个地方现出了张紫眸的人影,手臂轻抬,左脚抬起,动作缓慢,仿佛融入了天地间。
修士的身体虽然和凡人有些不同,但并没有修士愿意让其他人探视自己的身体情况。而张紫眸在凡间的这三年,另辟蹊径,见过了数以百计的凡人,明白了他们的身体构造,结合自己的情况和《漓水绕指柔》这门功法的性质,改进了自己的修炼方法,形成了独有的体悟。
常二小姐来到张紫眸的房间前,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她双目中满是惊叹,眼中异彩连连,没想到这个仙子确确实实就在自己家中,她如果能拜这位仙子为师就好了。
“就凭你?”知府公子也早早从床上起来,昨夜的惊吓太过巨大,让这个在温室中成长的男孩子,罕见地失眠了。
常二小姐不屑地撇撇嘴,却没有搭理他。人家是谁,知府公子呀,她可惹不起。再说,不就是施了个计策,让他在众人面前跌了面子嘛,就让山匪把我劫走了?哼,现世报他也尝过了吧。
张紫眸早就发现了一旁观看的两个人,看着东方露出的熹微晨光,吸收过太阳初升时的那一抹紫气,就施展了一个缩地成寸的法术,直接到了柳君益的房间前。
“柳公子可醒了?”虽然白衣公子已经年华不再。但张紫眸仍旧叫不出别的称呼,事实上,这人的气质、举止,远远比容貌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柳君益今早也是不到三更便醒了,根本没有睡上几个时辰,他听到张紫眸的问话,“姑娘来了。”说完他又咳了几声,才发觉没有用上张紫眸给的蜜水,自嘲道:“真是不中用了呢。”
张紫眸听到屋内有人答话,径自推门进去了。她昨夜进入琉璃的空间中。却仍旧没有发现琉璃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就摇摇头,挑选起了药材。现如今刚好将药材取出,这些药材年份不长,因为柳君益的凡人之身,承受不住高阶灵药上的灵气,吸收多了会爆体而亡。
柳君益看到张紫眸不发一言地准备起了药材。轻笑一声,“果真是过了这么多年,当年口中奇闻异事不停的小姑娘,如今变得如此沉默起来了。”他双目炯炯地看向张紫眸。
张紫眸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将目光转到灵药上,“无话可说罢了。”她这是承认柳君益的猜测了。可是说话又说些什么呢?叙叙旧吗。叙过旧之后呢?不还是沉默吗?
柳君益也不在意张紫眸冷冰冰的态度,“你实话告诉我,我究竟还能活多久?”
“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要看你对灵力的吸收情况。”张紫眸取出的药材,都是增加灵气吸收的。
柳君益笑了起来,七分豁达中带着三分的不甘,“说起来。我当年也算对你有恩吧?”
张紫眸手中动作一停,继而点点头。如果没有柳君益赠书。她也没有把握安全逃出春香楼,更不用说后面的仙缘了。
“既然如此,君益求你个事情可好?”柳君益见张紫眸面色如常,刚想要把所求之事讲出来,就被对方打断了。
张紫眸的声音平静无波,“多些寿命,你自己来不是更好?”她已经猜到柳君益所求为何了,她看着床上如玉般苍白的人,摇摇头。
柳君益又种种咳嗽了几声,竟然从嘴角流出血来。“你不医我,不就要报恩到繁枝她们身上了吗?”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常家一年不如一年,虽说我并不在乎这些荣华富贵、虚名浮利,可素锦却在意非常。”素锦就是柳君益的夫人了,这个张紫眸是知道的,“小二失踪之后,我就在想,其实那些名利富贵也是有用的,最起码我的小二就会因为没有权势而被人欺负。你以为小二这次为什么会被山匪绑架?其实山匪要的,是知府公子而已,小二只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当做诱饵来引知府入瓮。而小二为什么会被当成鱼饵呢?”柳君益说道这里讽刺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不紧不慢,明明没有带上情绪,却让人觉得心情沉重起来,“因为小二和知府公子自小订了娃娃亲,而知府夫人认为常家女儿配不上她儿子,就处处教唆着自己的儿子来和小二作对,让那孩子以为没了小二,他就能……”柳君益说着就咳嗽个不停,更有暗红色的血从他的口中溢出。太多的话,已经让他的呼吸不顺畅了。
张紫眸叹了口气,凡人果然是凡人,七情六欲,她从来不能理解。为何有人会放弃自己的生命,而仅仅给予挚爱之人原本不需要的东西呢?“你提前吃了毒药。”
“是啊,”柳君益说话间喷出一口血来,染上了他雪白的衣服,张紫眸瞬间出现在柳君益的床头,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点上了柳君益周身的几大穴位,“治标不治本,现在,你只有几个月可活了。”她收回点在柳君益单薄身躯上的手指,淡淡道:“何苦这么逼我呢?”
“呵呵,五年好不好?只要五年。”柳君益抓住张紫眸的手臂,殷切地看着她。
张紫眸皱着眉头,半晌扬天长叹一声,“好,不过你要晚死三个月,三个月之内,我必回来。”
柳君益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血色,他轻轻点了点头,艰难地道:“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的内腑已经成了筛子,只依靠着张紫眸输入他体内的灵气包裹,才能留住他的几分生机。“这个东西,就送给你了。”
而这时候,窗根儿下的常二小姐再也忍不住,冲进了屋内,大哭着奔向了他父亲的床边。
“凡人的感情,真是怪啊。”她不曾懂情,前世不懂,今世仍旧不懂,对于前世父母来讲,也仅仅是尚未报恩的亏欠。或者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张紫眸现如今是想不出个合理解释的。想不出来就不要费脑子,张紫眸低头看向柳君益地给她的一块破布,上面角落处写着“藏宝图”三个字,不由地想到了当年被武林人士追逐的那块,抬了抬眉毛,将之收入储物袋中。
她看着眼前柳君益和常二父慈子孝的一幕,看着站在一旁尴尬不已的知府公子,和赶过来的常夫人和常繁枝点点头,转身不见了。三个月的时间,她要上一次泰安山了,就是不知道,泰安山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呢?
泰安山距离扬州城,有上千里的路程。因为时间紧迫,张紫眸拿出了自己八分的速度,也只在几天后到达了泰安山的山脚下。
张紫眸站在山脚,拿出藏宝图仔细看了起来。这藏宝图上山川河流一应俱全,但在张紫眸的眼中,这些徒有其表的山川河流,不过是为修真界的符文阵法设置的障眼法而已。她端详着这幅图,细细琢磨起来,却发觉仍旧有些地方难以理解。
将这幅图的符文抽象出来,便能看出这样一句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按通俗的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两军相遇而势均力敌,充满悲情的一方一定胜利。可是悲情为什么会胜利呢?因为哀兵是被侵略被伤害被欺辱的吗?可是这与前边的一句话“祸莫大于轻敌”就矛盾了。难道主动进攻的人就一定轻敌,保家卫国的人就不会轻敌吗?
张紫眸低声咒骂一句,这个地方的主人,一定是个咬文嚼字的穷书生!她又将这句话从头到尾念了一遍,“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仍旧摸不到头脑,便拦住一个下山的樵夫问道:“这位大伯,可知这个地方在哪里吗?”她拿着隐去了“藏宝图”三个字的破布问道。柳君益在图上特意标出了这个地方,张紫眸估计他讲的山洞,应该是在那处无疑了。既然猜不出来图上主人的意图,她就去实地勘察一番好了。
樵夫先是打量了张紫眸一眼,这才看向图中,“这个地方有片林子啊,哦,这个地方还有个湖,”张紫眸耐心地听着,樵夫不识字,只能从画中看出意思来,她忍了。等到樵夫将藏宝图上的所有地方叨念了个遍,才把眼睛移到张紫眸身上,“姑娘一个人不要去那个地方啊,我老汉都不知道,肯定有危险啊!”
张紫眸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道:“那就多谢您提醒了。”她刺溜一下窜了出去,再和老樵夫搭话,她可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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