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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当街卖木(1 / 1)

叶安平深刻理解薛之沐所说的简单是什么已经是在半个时辰之后,坐在马车上,装作太监出宫倒泔水的她,闻着马车上那些难以言说的气味,心中暗自将薛之沐腹诽了个遍。

“薛之沐,这就是你说的简单”叶安平双手捂鼻大为光火

“是啊,是挺简单的,跟着这倒泔水车子出宫,过几个时辰再回来,放心,我都打点好了,要他们迟些回宫,好多留些时间给你耍耍”薛之沐故作天真,答非所问“青橙,你包袱里鼓鼓囊囊塞得什么东西”

“是木雕”青橙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薛之沐炸毛:“叶安平,你疯啦,我辛苦苦的带你出来,你不会告诉,堂堂一公主,要当街贩卖木雕吧!“

“是啊,怎么了“叶安平不置可否“我身上没钱,自然要卖木雕,赚点钱好带青橙上明月楼吃饭啊!”

“得,三文钱难倒英雄汉”薛之沐拍拍xiōng部:“没钱和小爷说啊,小爷请你们吃好的”

“不必了,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叶安平没好气的瞪了薛之沐一眼。

薛之沐抓耳挠腮了半天“可你也不是君子啊!”在接受到叶安平恶意的目光之后,终是闭了嘴“得,小爷不说了,小爷自寻一处喝酒去,等你卖完了,就去明月楼找小爷,小爷一堂堂临安公子,就不当街卖木了”

“薛之沐”

“嗯?”薛之沐将撑着脑袋的手放下,半是迷糊半是疑惑的看着叶安平。

“谢谢”谢他什么呢?谢他力排众议接自己回宫?谢他学堂之上巧言善变,给自己庇佑,还是现如今的想方设法逗他开心,自己或许都数不清了,不过相逢即是陌路人,仍待她如此,她是不是可是说此生无憾。薛之沐自是不明白叶安平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瞧见两泓秋水波光闪烁,然后莞尔一笑,嫣然无方。霎那间,像是纯羽扫过心间,柔柔地,痒痒的,嗯,还有点飘飘的。

马车驶离宫门,虽在宫门内,早已被宫门外的热闹景象所折服。今晚的临安城注定是个不夜城,十里长街张罗了殷红的灯笼,将四下里照的璀璨夺目,恍如隔世。各处都有嬉闹的孩子奔跑着,大叫着,手里攥着一根根神气活现的泥人,不远处,烟花绚丽的绽放在这漆黑的夜空中,仿若照亮了这座城市。叶安平和青橙贪婪的消化这一切,琳琅满目,看的她们应接不暇,忽明忽暗的灯火中,薛之沐盯着叶安平的侧颜,眸光迷离,眉黛如柳,笑靥如花。平生最难计,消受美人心。

第一次觉得,临安,真好。

叶安平和青橙放完了河灯,便寻了一处将她们的物什摆满了一地,有八仙过海,有十二生肖,七星报喜,还有几盏荷花灯。见她们都安顿好了,薛之沐也放下心来,独自去明月楼喝酒了。

因为叶安平的木雕手艺不错,刻得人物都活灵活现,价钱也公道,不一会儿,全都销售一空,只剩下一尾游龙。正当叶安平准备收摊之际,打南边来了三个人,像是官宦子弟,一人穿蓝色,一人着紫色,走在最中间穿着白袍,近了一看,原来那个穿白袍的竟是苏仲泽,叶安平当下手攥的紧紧的,但转念一想,自己是男装打扮,他定然认不出自己,想着想着,心下便松了一口气,但脸仍是娇俏的红,只见他款款而来,白衣胜雪,身姿绰约,展眉浅笑之际,自有一股风华流转“这个,怎么卖?“、

叶安平愣了一愣,再回神时早就对上了他的眸子,他看她的眼神很深,好像无底的深潭,望不穿,散不开。请了清嗓子,叶安平答曰:“一两银子“

旁边一个穿蓝色衣服的人答话了:“这店家倒是黑心的很,这寻常的木雕不过几十文,况我刚才瞧见店家卖出那件八仙过海也不过区区百文,怎的,这尾游龙有什么过人之处,要卖一两银子。”

另一位穿紫衣的公子搭话了:“非也非也,裴渝你这就不懂了,凡是龙都凶神恶煞,威风凛凛,但这尾游龙活灵活现,却是半点凶气有没有,憨态可掬,就像。。就像。。个小女娃,所以说应该是贵在新意,店家,你说我说的可对?”

叶安平沉吟:“也对,也不对。”

“嗯?”

苏仲泽眼神似水如莲:“你倒是说说有何不对”

叶安平并不瞧他,侃侃而来,这刻的是一尾游龙,虽说刻得像个女娃般,但是这是枚卧龙,古有卧龙诸葛亮得刘玄德三顾茅庐,后随征战四方,平定天下,我瞧公子衣着打扮,谈吐气度,皆是人中龙凤,所缺的不过是慧眼独具的刘玄德,姜尚之伍,公子所做的便是耐心等待,他日定有飞黄腾达,鱼跃龙门的一天!“

苏仲泽弯了弯嘴角:“倒是有点意思,这枚卧龙我要了”从怀里掏出五十两纹银给了青橙。

“这。。。。。。公子这般,实在厚待了”叶安平推脱拒绝。

倏地,苏仲泽的俊颜不知什么时候在叶安平的面前放大了几倍,眸底清明,嘴角微扬“你自是当得”转身拂袖而去,隔着那么长的距离,叶安平都能闻见他衣袖中淡淡的松木味道。

“等等——”叶安平刚想去追他,他早已湮没在茫茫人海中了,竟是无处可寻。如此匆匆么,为何每一次留给自己的都是背影呢,然,万花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有此番也业已足够了。

回过身时,却见青橙早已收拾好了包袱,眨着眼睛期待似的望着她,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却心不在焉,不断撞到行人的面前,又被忙忙地人海推了出来。

青橙察觉到了异样,不断用新事物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姐,你看这宫灯制作的,竟是比宫里的还好看呢!”

“嗯”叶安平胡乱的回答道,可是她的眼神却飘忽的在人群之中搜寻,忽地,一抹白衣魅影,从身前闪过,她顾不得青橙,急急地追了上去。然而走到人海的尽头,却早已没有那个人的身影,自己该暗自伤心是么?又一次弄丢了他,像个无魂的鬼往回游荡时,瞥眼看见,桥上那抹纯白,孤傲独绝,似不染凡尘,不是苏仲泽,又是谁呢?她一步步的踏上台阶,看着护城河边,河岸上人山人海,然而桥上却鲜少有人,一盏,两盏,三盏,十盏,百盏,数不清的河灯密密麻麻,浩浩茫茫地在护城河上飘荡着,碧波托着粉色的灯,烛火与碧色的水相互映照,水面上波光粼粼,岸边一片灯火通明,叶安平心想,人间仙境大抵也不过如此吧!河灯,意为转世的灯,人们往往就是这般,一生一世都不够,她们要的是生生世世。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与她而言,百年就已足够。

苏仲泽侧首,已然发现了她,可是他人没动,仍是这般静静的站着,仿若在等着她过来似的,像是命中注定般的,叶安平一步步向他走进:“公子”叶安平颔首

“哟”苏仲泽似笑非笑,只余一冰冷的眸子,负手而立,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这不是那位店家么?“

“我。。。我。。。“叶安平气息不稳,语无伦次,实质上她的后背早已布满薄汗,这么近的距离,她竟紧张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暗自骂自己没用,终于下了决心般地:”公子方才在夜市那会儿,我看见公子前襟的扣掉了。。。。。。“

“哦,是么“苏仲泽低下头去,发现自己的胸前的一颗木扣散开了,露出了里面月白色的内衫,然后叶安平只见他弯了弯嘴角,不甚在意。

叶安平疾步上前,差点就要撞到苏仲泽的胸口,隔着一级台阶,她从袖口里掏出那枚

木质桃花暗扣,思索了一番,终是将它扣在了苏仲泽的前襟上,夜凉如醉,苏仲泽只见女扮男装的叶安平,十指纤纤,在他的衣襟上旋转蹁跹,借着灯火,他看见了紧珉的唇,和额头上细细的汗珠。两相交错间,气息微融,他竟闻得她发间淡淡的栀子香,不知为何,竟觉得这般的光景,真像是流年乱了浮生般,心下也似稍稍颤动。正待他回神之际,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好了。。。。。。“她帮他抚了抚衣襟。

“公子这般气度风华,决计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她这样如是说,只瞧见她如兔子一般跳脱的一级级蹦下台阶,苏仲泽低下头来,看着胸前这枚中正规矩的木质桃花暗扣,终是爽朗的笑出了声。这倒是有点意思,只是,只是,这笑意并未触及眼底。

这边的叶安平,捂着胸口,她的心早已滚烫似络铁,似乎要跳出胸口,时隔多年,她再一次体味到这种感觉,心动,情动,待她原来的地方去寻青橙这小丫头时,她早已不见了踪影“青橙,青橙——“她略显慌乱,四下里顾不得形象的喊道。

“公子,我在这儿呢——“不远处的明月楼上,青橙欢笑着甩着帕子,怕是小丫头心情极好呢!一旁的薛之沐端酒自酌,朝她眨了眨眼睛,笑意横陈。

她刚想去寻他们“公子“却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者,却是个和尚,横幅上写着天机神算,原是个算命的,可惜她的命从小被不知多少人算过了,不外乎十四个字”天煞孤星不可挡,孤克六亲死爹娘“笑话,这世上哪个人可得万事万年,凭何要将这一切赖在她的头上,这老头子估计化缘难得,想从自己这儿骗的几个饭钱,这么想想,步子迈的更大了。

“小姐人中龙凤,擅离宫闱,可是大罪”那个老僧拨动着手中的念珠,喃喃自语。

“你说些什么”叶安平驻足。

“小姐,你要的全都会得到,然,得到的都会失去,心无增减,得失从缘。这是老衲给你的忠告,言尽于此,闲云野鹤,云游沧海”那老僧捋了捋胡须,眼神眯了起来,看向远方。“痴儿,痴儿哟”竟然一步步的走出了视线

叶安平却也没放在心上,加快脚步向明月楼走去,谁知多年后,一语成缉。

彼时的她才明白,但凡未得到,但凡已失去,总是最登对,心若遗得失,情必不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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