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亮的剑光映照着阴沉的脸颊，那漆黑的瞳孔像是深渊，吞噬着黑夜以及剑光。
这个黑夜，漆黑而阴沉，像是怪物。
叶初九握着剑，弓着身，靠近过去，望着粉粉的月容，他杀意已决，一击必杀。
突然，船舱内的一道叫骂声拉扯住叶初九的剑势，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黯淡的月光下，出现了一个浑身黝黑的男人。
应该说是妖怪，只是已经化形，并不彻底，他的额头上覆盖着青色的鳞片，泛着青色水藻的光泽，并且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那种腥臭味是河里的味道，应该是鱼妖。
“李红音你这贱比，叫你打一桶水给老子洗脚，你也慢慢腾腾的，你说你还能做什么事情。还成天哭丧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死了人，信不信晚上让你舔大爷的脚趾。”
鱼妖骂骂咧咧，调子拖着老长，话语粗鄙不堪，字字诛心。
叶初九难以想象，那骄傲的李红音居然忍受得了。
那她这段时间以来肯定遇到了很多倒霉的事情。
“黑鱼，请你放尊重点，我不是你的奴仆。”
陡然间，那张清月的娇容上褪去了惶恐和害怕，清眸似乎变得绝然，可是月光映照在脸颊上，分外惨淡。
“你这临阵脱逃的叛徒竟然还敢顶撞大爷，信不信大爷撕碎你，把你煮成花药。”
鱼妖勃然大怒，扬起脖子，居高临下的瞪着李红音，那双突兀的瞳孔里布满了狰狞。
李红音撇过脸，清眸触碰着河面上的波光，泪水似乎盈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的活下去，真的不明白，直到那些波光好像凝成了一个人的脸庞。
那个害得她一无所有的始作俑者。
“嘿嘿，红音啊，你真的太美了，美的像那啥，对，月里的嫦娥。何必这样辛苦呢，只要你肯从我，让我爽了，我看他们谁还敢说三道四，另外我在妖主面前美言几句，你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鱼妖丑陋的目光侵略的望着那张在月光下柔美的让人发狂的脸颊，嘴角扯出夸张的弧度，粗犷的声音都变得轻柔，恶心的不像话。
“你做梦！”
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答道，李红音柳眉倒竖，怒然的瞪着鱼妖。
那鱼妖脸上的柔情在刹那间消失，变得狰狞，瞳孔里布满了血丝，怒道：“贱比，给你脸，你还不要，真当大爷好欺负？”
嘿嘿——一道恶心丑陋的淫笑声在黑夜里拉的好长，像是梦魇的冷笑声。
李红音瞬间躲避开鱼妖的双手，身影一跳，落在高耸的吊臂上，呵斥道：“黑鱼，我要告诉妖主大人。”
“哈哈，你告诉谁也没有用了。妖主大人伤势严重，现在已经在闭关了，你还是乖乖的从了大爷。”
说话间，鱼妖身体微弓，双脚蹬在甲板上，可怕的力量让整个采砂船都微微一晃，波澜卷起，河里的月光被撕碎了。
李红音身影一移，连忙撤走。
砰！
一道可怕的音爆声响起。
突然间，一道黑色鱼鳍从半空中扇下来，可怕劲力拍在李红音的身上，扑通一声，李红音从半空中跌落，跌在冰冷的甲板上。
她整个人像是瘫痪了，已经丧失了抵抗的力量，望着那狰狞的笑容，她浑身微微的颤抖，眼眶里泪水在打转。
“大爷就喜欢霸王硬上弓，就喜欢你这号的，够劲啊！”
鱼妖黝黑的大脸上布满了疯狂的笑容，朝着李红音走去，开始撕扯本就破碎的襦裙。
李红音像是认命似的合上了清眸，泪水从眼角滑落，突然猛地睁开，怒斥道：“叶初九，你这王八蛋，都是你害的，我李红音做鬼妖也不放过你啊！”
“嘿嘿，叶初九是什么东西，你继续叫啊，叫大声点，大爷就更加开心。”
鱼妖停顿了手中的动作，俯望着李红音，咧开丑陋的大嘴，要亲上去。
突然，一道细微到无法察觉的轻鸣声在空气中泛起，随之一道可怕的剑光划过虚空，割开了黯淡的月光。
鱼妖猛然回头望去，满脸错愕，那道刺眼的白光在瞳孔里渐渐放大，近在咫尺。
咚咚咚……
那颗狰狞丑陋的头颅从半空中飞出，在甲板上滚落，就好像一个大西瓜。
血雾从鱼妖的颈脖里喷出，像是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李红音满脸错愕的望着眼前的人，哪怕是血雾也遮掩不了那人孤高冷月的气质。
就是她日思夜想，恨之入骨，磨牙凿齿的仇人——叶初九！
“老子叶初九是道人，可不是东西，嗯，这话也不对。对了，李红音，你想死啊，竟然敢在背后骂我？”
叶初九的脸颊上扬起笑容，声音很平静的说道。
“我就是要骂你，你这臭道士，王八蛋，冷血动物，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似乎在这一瞬间，低到尘埃里的心又活泛起来，不再怯弱，她压根没想到救她的人竟然就是她最憎恨的人。
她哭着喊着，声嘶力竭，她不愿意仇人看见自己现在如此的落魄和凄凉。
那道清眸的目光像是一柄利剑，好像穿透了叶初九的心，穿透了他的内心世界，连心中的杀意似乎也被穿透，在这一瞬间瓦解。
叶初九发现自己还是不够狠，手中的铁剑好像不听自己的使唤，他撇过脸，望着眼前的长河，漆黑的波澜里好像蛰伏着一只猛兽。
他又收回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那柔美的颈脖上，下面是束腰紧紧勾勒出的肥硕的圆，在眼中慢慢的放大，好像是河里的猛兽吞噬他的世界。
“你跟他们不是一类人，跟我走吧。”
叶初九连忙移开视线，朝着李红音伸出手。
“叶初九，你错了，我不是人，我是妖，在你的眼里，我们都是可恨的、卑鄙的、恶心的，人人得而诛之。是，我杀了人，可是他们拆我洞府，我就不能反抗吗？”
李红音谢绝叶初九的好意，咬着牙龈，挣扎着，从湿漉漉的甲板上站起来。
叶初九不再理会，一剑刺在鱼妖的肚腹上，动作利落的从鱼妖体内掏出妖晶。
突然，整艘采砂船都在剧烈的颤抖，甲板发出咔嚓的声响，一道冲天的水浪卷起，像是海啸一样，同时携带着一股恐怖的威压，顷刻间像是一座大山落下来。
紧接着，船舱内传来一个女人的暴吼声，“你们难道都是死人？有人来了，你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女妖主的声音。”李红音惊诧的道。
“跟我走！”
不容她反对，叶初九抓起李红音的柔荑，猛地一跃，从采矿船跳到旁边的船坞上。
“狗贼休走！”
“李红音，你这叛徒居然勾结贼人！”
同时，背后响起几道震天的怒吼声，像是闷雷在半空中炸开。
这些妖怪都是化形境的妖怪，实力非常可怕，叶初九对付一只还行，可要是同时对付几只，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刚才杀那只鱼妖，不过是偷袭得手，若是缠斗，这在河里，叶初九感觉要处于下风。
现在同时有几只水妖追击，叶初九更是不可能抵挡，只有奔逃。
可是李红音毕竟受伤，又是妖元境的实力，速度根本不快。
叶初九在李红音惊诧和反抗的声音里，拦腰抱起了她，猛地跳跃，朝着岸上奔跑。
他的眼前卷起冲天水浪，并且伴随着可怕的炸响声。
有水妖潜入水中，游到了叶初九的前面，企图阻止叶初九跳到岸上。
毕竟，那里是人类的地界，万一动静闹大了，惹来了一些臭道士，恐怕等待它们的就是被镇压的命运。
叶初九身影快速的移动，兔起鹘落，躲开了水浪和水妖的纠缠，直扑岸上。
水浪还是砸中他，他的浑身湿漉漉的，水渍从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滴落，落在那张月容上。
她感觉在做梦，是老天跟她开了一个玩笑，没想到救她的人就是她最憎恨的人，那个冷血的道人，那个眼中只有天地的狂人。
她现在还躺在他温暖的臂膀里。
她好奇，甚至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滴落的水渍，似乎没有味道。
她有些混乱，思绪不定，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
片刻后，叶初九终于抵达岸上，那些水妖似乎鸣金收兵，没有继续追击。
望着那漆黑的长河，望着那艘采砂船，眼前的视线被江水弥漫起的雾气遮掩，看见的只有一片月光。
“放我下来！你要一直这样抱着我？”李红音冷冰冰的道，似乎又恢复了冷魅的性格。
“别这样跟老子说话，你的小命还在老子的手中。”
叶初九以同样冷冰冰的语气回击，只要李红音有半点杀意，他绝对毫不留情的拔出铁剑，一剑毙命。
“哼！”
李红音从叶初九的怀里脱离，弯腰蹲在河边，用清水洗涤着脸颊上和身上的血污，那张花容在清水的洗刷下，似乎渐渐恢复了清冷。
叶初九握着铁剑，坐在旁边的青石上，笑问道：“你应该知道天靥水妖的虚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