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隼在攻城的过程中,采取缴械不杀的政策,吸收了几个城池的兵力之后,便据守胶州,按兵不动。
此前众人以为他支持风宸,如今倒是看不透他的想法了。
——
风隼府。
墨烟正在为他捶背,一边嗔道:“王爷今个儿怎么舍得找我了。”
自从那小妖精进府以来,风隼就仿佛被摄去了魂魄,整日整日地与那小妖精待在一起。
对于墨烟,不但剥夺了他贴身侍候的权利,更是打发到偏院去了。
对此,墨烟既无可奈何,又恨的牙痒痒。
他倒不知这里头的猫腻,也不知那少年的来头,只当风隼寻了个与厉淳相似的少年,以慰相思之苦。
他知道风隼对淳儿迷恋至深,自从那人失踪之后,甚至一改往日纵情声色的作风,过起了清心寡欲的生活,当真令人不可思议。
遣散的后院,也没再捡起来。
很多时候,墨烟看着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按理说,那人在时,为他守身还能做个样子,那人不在,做这些除却刻薄自己,又能捞着什么好处。
莫非,除却那人,他就真对旁人没了兴趣?
这可真就有些严重了!
从前不耻,如今墨烟倒是嫉妒起那人来了。
虽说命苦又蠢笨,得了这份痴心,若是没遇着自己,倒能享一世清福。
好不容易,风隼将他想起来了,差人命他贴身伺候,一早上墨烟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风隼则是见了真绝色,对这些庸脂俗粉自然提不起兴趣了。
到最后更是连发泄的**都没有了,人上了一定年纪,又有了念想,自制倒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是风隼这等阅人无数,见惯风浪的人,若遇到倾心向往之人,过去有多放纵,如今想来便有多荒唐。
便是那酷似淳儿的少年,他除却聊天,偶有一些亲密举止,再无其他。
见过真品,再看赝品,便显得意兴阑珊。
尤其是,他看过了那副画像,当真觉得,霸气凌厉的厉太子更加迷人。
自此,除却他,眼中当真看不见任何人了。
为此,他毅然决然遭了反。
他荒唐了半辈子,却一直没有遇到所爱。
所喜的美人,几乎没有不到手的,看似洒脱,内心着实空虚寂寞。
直到遇见他,他觉得过去仿佛都白活了。
人生,就当遇见这样一个心之所向的美人。
为他,抛头颅,洒热血,不惜一切代价获取他的放心,这才不负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他已经不年轻了,一想起他,心中仍是火热的,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听出墨烟话中的幽怨,风隼轻轻一笑,“墨烟这是吃醋了?”
墨烟心中一动,言语动作都带了某种**的暗示,娇滴滴道:“王爷!”
风隼已经好久没与他亲近了,若能借此机会重获宠爱……
风隼眼神一变,冷声道:“这里头复杂得很,不是你能明白,也不是你该管的,你只管做好你的分内事,本本分分地伺候本王,别再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本王必不会亏待你。至于凌儿,你也莫要放在心上,再怎么像,也毕竟不是那人,本王又岂会被一个冒牌货迷了心智。”
所谓凌儿,自然是那酷似淳儿的少年。
他的语气严肃认真,隐隐有一种不可违抗之势。
墨烟身子一僵,瞬间收回了手,低声应了一声,“是”。
不该有的心思,是指他们的关系不能回到从前了呢!
墨烟有些心灰意冷,听到最后一句,心中总算安定了些。
王爷这么说,那少年就不足为患。
如此,风隼府还是有自己一席之地。
风隼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纵使他带头造了反,回头一想,却发现这里头有蹊跷。
若那人真是昭然的太子,以那人的骄傲,怎会贸然来策反他?用的还是这种不入流的法子。
人一旦有了怀疑,离事情的真相就不远了。
随着调查的深入,他虽然没有拿到明确的证据,却觉得这事十有**是假的。
对那少年几番试探,暗示自己想见厉淳,对方也闪烁其词。
这事儿若不是厉淳的障眼法,那他极有可能被人摆了一道。
色令智昏,说出来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若真博得蓝颜一笑,他也不觉冤,就怕白白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敢算计他,这人若被他揪了出来,非得让他好看。
风隼是个有政治头脑的人,也极有耐心,发现自己上当,却并未急着拆穿。
熟料那少年也非等闲之辈,发现不对,竟从风隼府失踪了。
由此可见,那背后之人果真是精心布局。
风隼随他去了,一个棋子,没用也就弃了。
但他风隼又岂会白白替人做嫁衣裳,既然那幕后之人算计了他,他不妨将计就计。
此行并非完全没有收获,他毕竟,有了那人的下落。
虽说,对方是个皇帝。
他竟是个皇帝!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仔细一想,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素闻昭然太子有倾城之貌,说起容貌倾城的男子,除却他那个侄子,武安的皇帝,又还有哪个能当得起呢!
如此一来,自己与他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呢!
可惜,他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反正,那两个侄儿也快打起来了,他想要置身事外已不可能。
他愿放手一搏,输了,大不了鱼死破,赢了,此生当是圆满。
他开始用自己的势力打听有关厉淳的事迹,知道的越多,越是着迷。
那人,或许残暴无情,却非庸人之辈,而他改革制度,未必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
他有野心,不就是自己的机会吗?
淳儿,本王真期待与你的会面呢!
……
另一头,宸王府中。
风宸得了风隼退守,着急部下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散会后,苏澈留了下来。
“阿宸,你说风隼这是什么意思,打了几个城池怎么就不打了呢?不会是事情穿帮了吧!”
苏澈倒是希望,风隼一路帮着他们打,最好打的风曜元气大伤,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风宸淡然道:“估计已经暴露了,好在他已完成任务,风隼对我们而言,已经没什么用了。现在,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因为怕被发现,那少年被送去风隼府后便与他们断了联系,后来失踪,青州方面也没得到消息。
风宸并不期望风隼能帮他打下多少城池,消耗敌方多少兵力。
风隼从地方郡守那里吸收的兵力越多,对他未必有利。
他祸水东引,虽解了燃眉之急,也为自己埋下了隐患。
风隼迟早会成为自己的对手,因为,他亲手将风隼推向了厉淳。
风隼造反,已无回头路,一旦知道自己算计了他,心里必然对自己不满,如此,便无共谋的可能。
而他既然为厉淳造反一次,保不准就有第二次。
这样的人,风宸不敢用,也不会用。
厉淳又不是傻子,送上门的帮手不要白不要。
他有预感,风曜除后,厉淳和胶州王将会成为他最主要的对手。
不过,现如今,他主要的对手是风曜。
待除掉这个心头大患,别的再慢慢收拾。
闻言,苏澈一惊,“阿宸,我们这是要和盛京正式开战了吗?”
风宸道:“风隼从一开始就没有为我考虑,你没看见他打下的几座城池皆是盛京通往青州的要塞,若盛京或青州发兵,一路长驱直入,将会大程度地加速战争。”
苏澈惊呼,“难不成,他是打着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
风宸一笑,“你倒也难得聪明了一回。”
苏澈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风宸端起茶杯,呷了一杯茶,淡淡道:“这些我早已料到,没什么大惊小怪,反倒是盛京方面,我得了一些消息。”
“什,什么消息?”
“各路藩王造反,尤以我和风隼为最,盛京朝廷因此分为两派,一派主攻风隼,一派主攻青州。两方呼声本不相上下,风曜却一心来,他也将我视作心腹大患,处之而后快。听说他命郑龙将军领兵,调遣西北三十万大军,已向青州出发,不出一月,此战便要拉开序幕了。”
至此,苏澈再也坐不住,猛地从坐上站起,惊呼道:“居然是郑龙领兵,三十万大军吶!”他在屋中踱来踱去,一边喃喃自语,“我们虽说吸收了一批难民充军,毕竟不如正规军队,这批人只能做后勤,真正得用的精锐也不过二十万。二十万对三十万,这差距有点大呀!况且风陵地大物博,盛京方面,供给必然充足,我们撑死了也只有一个青州,一旦粮草用尽,哪里去弄补给?”
风宸补充道:“何况郑龙是出了名的用兵如神,他驻守西北,从未让蛮夷占了便宜,以往的大型战役,更是十打九胜。听说他一年前收了个义子,此人力大无穷,骁勇善战,深得郑龙器重,此次捣毁蛮夷部落,他居首功,被朝廷封为从三品横野将军。如此,我们要对付的,也不止一个郑龙了。”
“啊!那可怎么办?”苏澈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见此,风宸“噗嗤”一声笑了,安抚道:“好啦,知道你重视这颗脑袋,形势再糟,我也不需你上阵杀敌,一切有我。”
苏澈被说得不好意思,不由得挠了挠后脑勺,“你说的什么话,死有轻如鸿毛,重于泰山,我不过是担心死的冤枉罢了!若你真有什么事,我还能放着你不管么!”
风宸笑而不语,只是眼神柔和了些。
苏澈又道:“你知道阿璟去哪里了么,我最近去药庐都没见着他。”
风宸道:“这事儿我倒是知道,说是家里来人,有些私事要处理。”
苏澈就奇怪了,凑到风宸跟前,神秘兮兮道:“你说我们和阿璟认识这么久,却不知道他家里什么情况,好不容易他家里来人了,竟还不让我们知道。这里头,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风宸直接给了他一个暴粒,“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你还是将心思放在正事上吧!”顿了顿,又道:“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是我们的朋友,朋友之间,最基本的,不就是信任么!”
苏澈点点头,似懂非懂道:“说的也是。”话锋一转,又道:“那咱不说他,说说宋汐,我说你就这么让她和那妖精走了?”
风宸垂下眸子,黯然道:“青州即将于盛京开战,我怕牵连到她,让她去武安,是最好的选择,那人,也会保护好她。”
苏澈撇撇嘴道:“她功夫那么高,还需要别人保护。”
风宸道:“一人之力怎能与一国之力抗衡。”
苏澈幽怨道:“你就惯着她吧,迟早将她惯坏了。”
风宸眉头一蹙,忽然说道:“等此间战事一了,自然会将她带回来。”
“但愿如此!”
……
如此同时,昭然皇宫,厉淳因迟迟收不到宋汐的回信,脾气越发暴躁。
他所练功法,本就暴躁易怒,如若情绪特别激烈,易生杀人之心。
故而平时修身养性,尤为重要。
偏他又生长在一个压抑的环境,心中无爱,症状自然越来越严重。
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宋汐,让他平和了心境,愿意克制自己,这段感情,又出了意外。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又不可能去青州找她求证。
派去青州的探子回报,那人好好地住在宸王府里,与风宸出双入对,伉俪情深。
不得不说,风宸将宋汐离开的消息隐瞒得很好,宸王府犹如铜墙铁壁,外人想要探听里面的消息,难如登天。
还不是他想让他们知道什么消息,对方就得到什么消息。
风宸既然毁了厉淳的信,不可能不留后手。
他就是要两人误会加深,最终感情劈裂。
当然,他与厉淳的关系势必无法缓和。
厉淳的确将事情怪罪到风宸头上,虽然宋汐是根本原因,若没有那人推波助澜,她不会如此薄情寡义。
他怨宋汐,更恨风宸。
谁叫她和风宸在一起呢!
说不定,这里头就是他在搞鬼。
既然风宸不让自己见宋汐,那自己就打到他家门口,让他不得不见。
厉淳下了狠心,依旧无法发泄心中的怒气,于是,摔打物件,打骂下人的事件时有发生。
更甚者,闹出人命。
陆慎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虽说他知道厉淳杀的人都是别有用心的“探子”,但他却是不轻易杀人的。
若是杀人,定然是心情极差。
但他不敢去触厉淳的霉头,也不敢去劝。
别人都道他是厉淳跟前的大红人,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斤两。
厉淳只是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放之任之,一旦他触及到对方的底线,他未必是个多特殊的存在。
顶多杀起来有些不爽快,但该死的时候,依旧没有意外。
尽管如此,他依旧效忠他,关心他。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就是这么不平等。
陆慎言自己没办法,秦明又劝他不要轻举妄动,陆慎言只有去找太上皇——厉昭。
在他看来,秦明对厉淳忠心,却不够关心,于公他是个好臣子,于私,却不是个好近臣。
故而,在涉及厉淳的紧要事,他更宁愿和厉昭这头老虎去谋皮,至少,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什么,他又杀人了?”厉昭的反应很是吃惊,隐隐带着一丝忧虑。
事实上,厉淳杀的那人,曾与厉昭传过消息。
厉昭无法在御乾殿安插眼线,唯有想法办买通御乾殿的宫人。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厉昭只是让他们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例如,厉淳的日常。
厉昭退位后,彻底清闲下来,唯一的念想就是这个宝贝儿子。
唯有探听他的一些琐事,聊以慰藉。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少,宫里人替他传递消息也不是一次两次。
厉淳要发现,早该发现了。
犯不着现在才处置,只能说,他最近心情真的很不好,厉昭撞到了枪口上。
厉昭不可惜这个宫人的死,也不惋惜好不容易建立的消息链又断了。
他只是忧虑,厉淳的精神状态。
走火入魔刚好,正需心平气和,他却一日比一日暴躁,如此下去,身体又怎吃得消。
尤其是,他听陆慎言说,厉淳每日晚睡早起,半夜还被梦惊醒,白日进食更是少得可怜。
他听说,厉淳又瘦了。
怎的又瘦了,半月前才说他消瘦了。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厉昭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不等陆慎言开口,他又自顾道:“一定是那个贱女人,你说她遣人送来书信,等我儿回复她后,她又不离他了是不是?她与那风宸在一起?”说到最后,厉昭眼中闪着渗人的寒光,因嫉恨而扭曲的脸,在昏暗的大殿内,颇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这些,都是陆慎言私底下告诉厉昭的。
陆慎言想借刀杀人,自然是不留余力地抹黑宋汐。
而一个喜新厌旧,红杏出墙的女人正是厉昭最不能容忍的。尤其是,被伤害的人还是厉淳。
据说,厉淳的生母萧贵妃生下厉淳后便逝世了。
关于她的死因却是个谜,他曾从宫中的老人那里,探听到一些隐秘的消息,说那萧贵妃,极有可能是自缢而死。
而一个女人,在有了丈夫和儿子后,尤其她身为贵妃,享受着泼天富贵,这样都要寻死。不是与丈夫有仇,就是另有所爱。
无论哪一样,都够让昭帝诛心的。
陆慎言点点头,他看着厉昭那张阴沉沉的脸,不像是太上皇,更像是一个积怨已久的厉鬼,
厉昭眼中忽然有了一丝柔色,语气叹息,“我儿似我,一旦用情,便是极深。”说话间,脸色又垮了下来,语气十分悲伤,“可是我们父子俩为何都这样不行,那个女人是这样,这宋汐也是这样。不过,淳儿,父皇被人伤透了心,定不会叫你再被人伤透了心。你若要她,父皇就替你将她抓来,你若不要她,父皇就替你除了他,好不好呢?”
厉昭说的温情款款,就好像对待情人一样温柔宠溺。
却听得陆慎言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太上皇心狠手辣,却实在摸不透这位太上皇的心思。
解除得越深,只觉得他越像个疯子。
同时,心底又有一丝难抑的兴奋。
宋汐,太上皇就要出招了,你要如何因对呢!
我可是很期待,你再次回到殿下的身边呢!
不过,那时候,你定会被拔干净爪牙,再也无法伤人!
……
日头高照,宋汐坐在大树下的藤椅上纳凉,安笙在与大臣议事,他最近似乎忙了很多,一天倒有半日难见人影。
忽然,一个白花花、毛茸茸的事物从旁的花丛里窜到了宋汐的脚下。
宋汐低头一看,嗬,居然是一只波斯猫。
这只猫可真漂亮,背毛长而密,质地如棉,轻如丝,毛色艳丽,光彩华贵,真乃猫中极品。
细细看来,这高贵懒散的劲儿,倒是与安安有某种相似性。
“喵~”
这猫叫起来也好听,细声细气的。
宋汐看了喜欢,就想抱起来耍耍。
不过看这猫儿抬起前腿舔爪子,那细细的爪儿可利着呢,它若不愿,回头被抓可就不好玩了。
遂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笑道:“小猫儿,你可愿让我抱抱?”
于是,当安笙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某人抱着一只白猫的画面。
安笙就奇了,“平素,小糯米除了我可是谁也不让抱的,就连母后,也得我在场了才给抱呢!”
宋汐一边给猫顺毛,一边说道:“那是我和它投缘。”
猫儿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喵喵叫了两声。
安笙眼珠一转道:“是你和我投缘,才能和它投缘。”
宋汐笑着捏了一把他的腮帮子,“就你嘴甜。”
安笙笑嘻嘻地,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在手里把玩着。
宋汐状似无意地开口,“你最近似乎很忙啊!”
安笙漫不尽心地答道:“天下局势将变,朝中也不太平。”
宋汐道:“是风陵内战吗?”
安笙眉头一挑,“就算风曜和风宸现在打起来了,你也不许走。”
被拆穿了想法,宋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就是问问。”
安笙哼了一声,从她怀中将小糯米抢过来,有以下没一下地梳着猫毛,“你最好只是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