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辰三年六月十一日,郭瑜攻占潺璧城,继而率军进逼雁门,雁门关守关大将黄成云斩杀节度使张必闻,率军投降,至此,廉州各州县投降书如同雪片一般涌向郭瑜的行军寨,郭瑜任命车辕为威化将军,罗继仁为上兵将军率领一万降兵协助黄云成把守雁门,命周虎为廉州行军使收编各城县降兵,约得三万余人马。
为铲除威胁,郭瑜听从谋士刘柏池的安排,亲自率领五万大军进军石城,威逼京师。
萧成玉任命刘仁云为新任河北行兵道大都督,收复河北失地,王顺芝为讨逆将军暂归刘仁云部,都督驻所暂居石城。
在郭瑜兵马猛进直逼常零,许昌府城外罗朕焉,鲍剑羽大肆调兵的同时,刘仁云在石城内展开了紧张的备战工作。
早在郭瑜进兵廉州的时候,刘仁云就知道郭瑜迟早是要来进犯石城的,郭军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必须全力以赴分秒必争。
石城是一座大城,人口百万余,是河北第一大城,但是城墙年久失修,城中本应该有六万常驻军马,但清点下来,只有一万不到的兵马。刘仁云到任后就下令,对石城各军队和各衙门中原有的官员进行严查,发现不称职的,监守自盗的,或与敌军暗通曲款的,或者是庸人,一些酒囊饭袋,统统给清理了出去。
因为守城部队兵源不足,刘仁云下令就地募兵。无论是保甲,州县民兵还是逃亡军人前科罪犯等等,凡体格强壮非少非老,均在可招募之列。所募兵丁,除择优补充守城军,都督卫率外,还可以组成民间义勇。刘仁云又下令,征调全城铁匠,裁缝,木匠,篾匠,打制铠甲武器。
募兵的告示在七日下午便贴满了城里的大街小巷,各坊间也即刻设立了募兵站。可是告示贴出后,报名应征者并不踊跃。一些官员感到,光这样坐等恐怕招不到几个鸟人,让那些愚民自愿前来报国是没谱的事,为避免被上司斥责办事不利,他们商议主动出击,各衙门派出衙役挨家挨户去经行摊派,凡家有适龄丁壮者两丁抽一。
这一强行摊派,就摊出了事。
本来吗!石城的官员里就没几个好鸟,摊派兵丁任务一下达,有些官员就知道其中有油水可捞。即使一家人都是老弱病残也得抽,抽不出人来不要紧,可以拿银子顶名额。谁家不愿意送死也可以拿银子顶。
这天天蒙蒙亮,刚巧刘仁云有意要去视察城防,于是在都督府简单地吃过早餐,便和王顺芝带着七八个亲兵出了都督府,只奔城头。
刘仁云穿着明光铠甲,骑马赶往城门,为了节省时间他和王顺芝抄近道,恰巧经过一个坊间,却看到前面被人群阻塞。刘仁云勒马打听出了什么事情,有人告诉他,是石城官员为募兵之事与百姓起了争端。
刘仁云面色如常,和王顺芝悄悄观望过去。
那官员带着七八个衙役正不耐烦,冲着围观的群众喝道:“看什么看,散开散开。”衙役手中的水火棍就要开出一条道路来。忽然有人从人群闪出,身体一横拦住了去路:“这位大人请留步。”
刘仁云看了看那汉子,见他约莫四十七八岁。这人生得虎背熊腰,黝黑的脸,浓眉大眼,手里拿着一根熟铁棍,虽然穿着朴素,却是豪气冲天。那汉子旁边,还有一位二十郎当岁的姑娘,身形苗条面庞俊秀,一双眼睛闪动着灵气,自身气场十足倒是与那汉子颇为相似。
刘仁云悄悄打听,有人告诉他说这汉子名叫做庞世玉,这姑娘叫做庞卿月。是从外地迁来石城的。隐约记得那年是元烁七年,也就是十年前,似乎是从城州匆匆赶来。元烁是先帝的第二个年号,十年前,城州,刘仁云摇了摇头,怎会这般巧合呢?刘仁云继续看着里面的情况。
那官员看到这庞世玉从人群中站出来,似有打抱不平之嫌,冷眼问道:“怎么,姓庞的,你有事?”庞世玉扫了一眼那官员身上的气势不由得重了几分,就连王顺芝也不由得惊讶起来,王顺芝在沙场也算是杀遍了人,当年从沙场归来便是一身的血气,寻常的虫蚁走兽都不敢接近。
庞世玉笑着说:“大人,你拿人家这几十斤米面,能派上什么用处,这李嫂母女就这几十斤米面过日子,不如还给他们算了!”
那官员冷哼一声:“哼!不该管的你不要管,省的惹祸上身,募兵的事情谁都要出力,轮到你时再与我说话不迟。”庞世玉一把拦住这官员说道:“大人,做人得有良心,国难当头,你可不能发这国难财啊!”
“放屁!”那官员被庞世玉的话惹恼了,“的说谁?不看看本官是来干什么的?本官乃是奉得国丈大人的命令前来募兵的,郭贼已经啸聚廉州,本官募兵是为了保卫这石城!”
“哈哈哈。”站在父亲身旁的庞卿月忍不住大笑,“你募兵没人拦你,你拿人家的米面作甚,莫不成你有这撒豆成兵的本事,那我们一定万民请命让你做着米国大将军。”围观得听得这话,都哄堂大笑起来。
“奶奶的,庞世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这两人给我拿下。”
庞世玉毕竟是个血性汉子,哪里容得下这批衙役胡作非为,三两拳就把这衙役打趴在了地上,几个衙役,瞅着庞卿月,突然向着这女子动手。庞卿月哪里肯让这批衙役占了便宜,不待他们动手,便左右开弓扇了他们好几个耳光。
那官员怒道:“竟然敢当街殴打官差,想造反吗?我这就前往面见国丈大人,调兵平了你们这些个乱民。”
这时刘仁云也看不下去了,厉喝一声:“放肆,本都督就在此,是哪个要找我?”
众人回头一看,马上纷纷后退,给让出一条道路来。那官员一看到刘仁云的明光铠甲也不敢瞎咋呼,后退两步躬身而立。明光铠只有三品以上武官才能穿戴,或者是皇帝钦许。这石城内够资格穿着明光铠的也就刘仁云这个新任河北行兵道大都督了。
刘仁云明知故问:“为何发生争执,堵塞道路。”那官员嗫喏了一下说道:“下官参见都督大人,不知都督大人亲至,怠慢了大人。方才是有人阻挠募兵,下官正在捉拿聚众闹事的首犯。”
庞世玉哪里肯让这官员颠倒是非于是秉手说道:“草民庞世玉见过大都督。”刘仁云刚刚在远处瞧得不大清楚,这时庞世玉在他面前见礼,他却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
刘仁云于是说:“汉子不必多礼,你抬起头来说话。”庞世玉抬起头来说道:“募兵护城本是良策,草民岂有阻挡之理,只是这官员借着募兵之际,假公济私,巧取豪夺,草民气愤不过,这才出来讲了两句。”
刘仁云仔细打量着庞世玉觉得确曾见过,待到庞世玉讲完,刘仁云才说道:“你二人各执一词,本都也无从判断,不知众位百姓可知,这事从何起,言者无罪。”
百姓们略静了一下,一大批人纷纷讲起,原来是这一家母女孤苦二人,无钱送与这官员,这官员恼羞成怒拿了她家几十斤米面。还有人说,不知今天,昨天,……
见众人都说了出来,有人立马嚷道:“就是他们想借募兵来中饱私囊,他们放出话来说是五十两银子顶上一个兵员。”……一时间喊冤叫屈声此起彼伏,人声鼎沸,还有别的坊间的也跑过来说他们坊怎么怎么。
刘仁云恨得牙根痒痒,国难当头,这批人倒是什么财都敢发。真是狗胆包天,这硕大的河北行兵道被搞的乌烟瘴气,都是这批官员为非作歹,手伸得太长,就怕你们缩不回去。
“王顺芝。”刘仁云叫道。
王顺芝连忙一礼:“末将在。”
“命你带领五千精兵,各坊间严查,发现此类情况的,立即处斩。”刘仁云说道,随即他这旁边的这位,说道:“至于他,拖出去五马分尸。”
官府与百姓的关系被弄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太危险了。刘仁云的话音刚落,王顺芝一挥手,几个亲兵就架着那官员离开了,刘仁云亲自给李家母女道歉并递上了一锭银子。刘仁云对这事的公正处理,赢得了民众的极大好感。他的话音一落,四面立时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庞世玉走上前对刘仁云说:“多谢大人为草民主持公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现在国家正是多事之秋,石城世受天恩,当然会团结抗敌。大人秉公爱民,草民敬佩。草民愿为大人招募一支义勇,协助守军守城。”
刘仁云说:“这,我们当然欢迎,不知道庞壮士能够招募几多兵马?”
庞世玉说道:“只要大人能够提供铠甲,武器,粮草,我庞世玉凭着我的名声,可以为大人招募一万将勇。”
“好。”刘仁云当机立断,“我马上为你寻一处房子作为募兵场所,并以都督府的名义知会有司,立刻准备武器铠甲等。”
刘仁云秉公执法的事迹,废除摊派兵员的作法,很快以各种形式在石城内流传,这些事给百姓的触动很大,聚集的义勇也越来越多,各坊间很快组织起来的兵马就高达十万,郭瑜的五万精兵到此将会很危险,天时地利人和,他都不占据,这里或将是一场惨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