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和端王妃都没能逃出来,新月和克善,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端王府遗孤。
永琮看着新月一行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要隔绝新月和努达海的接触。永琮命人在荆州城里找了几个中年妇人照顾新月,又雇了马车,以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的理由,将新月和云娃安置在马车中,减少她们和努达海的接触。
克善年幼,也随着姐姐一同坐马车,但终究是男孩子,对于骑马,有一种天生的渴望。所以在永琮愿意带他骑马的时候,很是兴奋,甚至不是太愿意回到马车离去,姐姐流个不停的眼泪让他觉得压抑又难受。
永琮对克善倒是观感不错,虽是年纪小,却吃得了苦,又乖巧听话,到后来干脆就带着他一起吃住。
直到有一夜扎营,照顾新月的中年妇人战战兢兢来报,说是新月格格和努达海将军骑马看星星去了,永琮的脸色彻底黑了。
永琮找来的妇人都只是普通的民妇,新月想要支开她们,她们也不敢违抗。
永琮带着克善和福尔泰等人追了上去,“请”新月格格回自己的帐篷,也“请”努达海记住自己的身份,和新月格格保持距离。
努达海却愤怒了,他怒斥永琮,怎么能够这么残忍,把一个弱女子锁在狭窄的马车空间里,剥夺了她的自由和恣意。
永琮冷冷地看了努达海一眼,道:“他他拉将军,新月格格是皇室中人,你难道还想给皇家做主不成?”
努达海呼吸一窒,没法反驳。
新月却急了,眼泪一下子便滚落了下来,道:“七阿哥,我请求你,别责怪努达海,是我,是我太悲伤,沉浸在阿玛和额娘的死里无法自拔,努达海才会带我出来散心的。”
“若是端王爷和福晋知道,自己的女儿在他们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夜半私会已婚男子,他们大概会死不瞑目的吧。”福尔泰冷笑道,那笑容中有一股讥诮和寒意。
克善坐在永琮的身后,此刻听了福尔泰的话,身子一僵,眼神也暗淡了下去,本来要出口的求情的话,也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
“不——”新月的声音有些凄厉,“你怎么可以那样说我?”新月忍不住捧住了自己的心口,她觉得非常委屈。
努达海目眦尽裂地看着福尔泰,凶狠地仿佛要把福尔泰撕裂,吼道:“道歉!你必须跟新月格格道歉。”
福尔泰嗤笑一声,并不为所动,努达海上前一步,意图动手,却被福尔泰拿枪对准了额头。
福尔泰嬉笑道:“他他拉将军,你该知道我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吧?我胆子小,若是不小心走了火,可怎么是好?”
努达海还是见识过火枪的厉害的,当下也不敢乱动,只得愤恨地朝永琮道:“七阿哥,你就任由你的手下威胁主帅吗?”
永琮淡淡瞟过一眼,却只盯着新月道:“请新月格格回营。”
新月见努达海被威胁,扑到了永琮的脚下,跪倒在地:“七阿哥,请你放过努达海吧。”
永琮居高临下地看着新月,感觉到克善抱着他腰际的力量加大,却不动声色,依然平静地道:“请新月格格回营。”
新月哭了一会儿,见永琮完全不为所动,无法,只得一步一回头地朝营地走去。
努达海看着新月远离,又看了一眼指着自己的枪口,阴沉道:“我一定会上折子弹劾你的。”
福尔泰转了转手里的枪,一把丢给了永琮,永琮接过来别到腰间,率先骑马返回营地。
“我只是好奇这新式火枪,所以借了七阿哥的枪鉴赏鉴赏罢了,子弹都没有装,他他拉将军真是误会了。”福尔泰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调转了马头。
海兰察和福灵安也都沉默地跟上,亲眼目睹一个未婚格格和已婚的将军一起看星星,这冲击未免太大。
倒是多隆,性子跳脱,又从小就和福尔泰混得好,面对此情此景,居然还有胆子嘲笑一声:“老牛吃嫩草,将军真是好艳福。”说完急忙纵马跟上永琮他们,避开了努达海挥出的拳头,万一被这个明显气红了眼的将军打了,实在是太吃亏了。
努达海实在气得不行,却只能放开嗓门大叫一声,狠狠地一拳轰在了身旁的树干上,以此来排解胸中的郁气。
努达海憋闷,永琮也并不轻松,又过了两日,见新月总是掀起车帘用露骨的幽怨眼神看着努达海,永琮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将克善交给福灵安和多隆照顾,自己则带着福尔泰和海兰察,在火枪队的保护下,超过了大军,加速赶回了京城。
乾隆见到永琮平安归来,很是高兴,但听了永琮转述的新月格格和努达海的事情,好心情便完全被破坏掉了。
乾隆阴沉着脸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新月真的和努达海半夜出去看星星?”
永琮挠头做出苦恼的表情,道:“这种事情,儿子哪里敢胡说?初时新月格格和他他拉将军共乘一骑,儿子就觉得怪怪的,可不敢妄自揣测。只是新月格格完全和宫里的姐妹们不同,成日里泪汪汪地看着他他拉将军,好像让她呆在马车里不能和他他拉将军亲近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儿子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了。这新月格格简直比那些乱民还可怕。”
乾隆被永琮的苦瓜脸逗乐了,道:“所以你就跑回来搬救兵了?”
永琮拉着乾隆的袖子,颇有些纠结地道:“皇阿玛,如果新月格格进宫以后,还是整天念叨着他他拉将军怎么办?这样不好吧?兰馨姐姐她们都还没嫁人呢。皇阿玛想想办法吧。”
乾隆深以为然,对于新月他本就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若是要为了一个异姓王的女儿带累自己亲生女儿的名声,实在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乾隆已经不想让这个新月格格进宫了,朝廷施恩的对象,不是还有一个小世子克善吗?听永琮所言,倒是个不错的,接进宫来教养一番,将来封个郡王衔,足以显示朝廷的仁慈了。
乾隆打定了主意,便对永琮道:“好了,且去给老佛爷和皇额娘请安吧,这事,朕自会处理。”
乾隆和太后商量了一番,太后便派了桂嬷嬷往军营走一遭。
桂嬷嬷带着太后的嘱咐,心中却觉得匪夷所思,太后怎么会有那样的吩咐?
桂嬷嬷到了军中,一见新月格格,便觉得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令妃,这样的女子,表面温婉柔弱如菟丝花,其实最有心机手腕,桂嬷嬷一时倒是生了几分提防之心,却在接下来短短的时间里,就发现她弄错了。
新月听说桂嬷嬷是太后派来接她进宫的,感激不已,然而她终究是舍不得离开军营再也见不到努达海,只愿能够多相处一日便是一日,于是便拒绝跟随桂嬷嬷进宫。
桂嬷嬷见了新月的模样,完全是一副情窦初开的小儿女模样,又思及端王夫妇过世甚至不满百日,对新月的观感大大降低,语气也冷了几分:“格格到底是未嫁的女儿家,这军营中均为男子,格格留在军中多有不便,若因此坏了闺誉,王爷和福晋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
新月又是一副心痛欲绝的表情,哭泣了好一会儿,才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道:“好,我跟你回去。”听努达海说起他温柔的妻子,懂事的儿子,活泼的女儿,她是多么想要去努达海家里,感受那样一家人的温馨啊。可是,她能够去到的地方,竟然只有那冰冷的、没有自由的皇宫吗?是不是只要她进了那个如同囚笼一样的地方,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努达海了?
新月的表情膈应到了桂嬷嬷,桂嬷嬷冷着脸又道:“太后吩咐,格格若是进宫,还请以端王爷和端王福晋的名义起誓,自此再不提、不想他他拉将军,太后也会当事情没有发生过,为格格指一门好婚。”
新月先是因为心思被说破而有了几分忙乱,片刻之后却又不敢置信地看着桂嬷嬷,哭泣着喊道:“不,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剥夺我心底那一点小小的希望,小小的爱慕?努达海是在我最危险的时候,从天而降救了我的神啊,我怎么可能不去想他、不去念他、不去感激他?”
桂嬷嬷原本还觉得太后所做的决定过于冷酷,但如今见了这位新月格格的做派,半分的同情心都没有了:“太后娘娘慈悲心肠,给格格指了另一条路,若是格格已经对他他拉将军芳心暗许,太后娘娘倒是愿意做主成全了格格的心愿。”
新月直觉地想要否认她对努达海的心思,可是,桂嬷嬷的话,太有诱惑力了,若是有了太后娘娘的支持,她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如同梦里一样,光明正大地说出她的爱慕之情?时不时就可以成为努达海那温暖的家中的一员?是不是就可以依偎在他宽厚的胸膛,再也不怕风雨侵袭?是不是……
太大的诱惑,让新月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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