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犬儿执着于骂街,并很开心,但王羊羊羊羊是很无奈的,虽然也加入?33??帮派,并担任账房,但九山派一整年的流水银子,也就只有三十两,他记账就行,何况九山派收入的每一分钱,都清清白白。
私盐啊,水路运输啊,明暗两本账册偷税啊,这些高端操作,王羊根本就没接触过,就连商家的平安银子都没收过。
从这种意义上讲,九山派肯定是武林的精神文明单位,这胖子也保有一颗纯洁的心。
此刻王羊很方,他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在大明属于文官阶层,和这群下九流混混天壤之别。
哪见过当街对杀,血流一地的时候。
但王羊是很奇葩的一个书生,这正是该吓尿裤子的时候,他居然欢喜赞叹
“师弟执刀而上,虽是乡野私斗,其勇仍可嘉,师兄一介书生,不能与你并肩而战,便吟一首李太白的《侠客行》壮你盛威!”
“壮个屁啊,赶紧跑啊!师兄你可没我这么有种。”李犬儿愤怒而无奈。
他自问要逃命不难,但他认为至少还能再砍倒三个人,那之前就不可能收手,就像是输光了口袋里最后一个铜版之前,他是绝对不会下赌桌的。
还有就是王羊二百来斤肯定跑不快,要是没有他断后,肯定被削成五花肉片。
若是换了清醒时候,李犬儿再如何少年意气,为了不连累王羊也会暂避一时。
但谁让他今夜大醉呢!匆匆压住对王羊的愧疚,谨慎面对合围过来的汉子。
却听见漆黑夜幕之中,传来一个很欠揍的声音:“我倒是觉得,以师弟你的年纪,再如何天赋异禀,也不会太有种的…还没发育到时候啊…”
一个眉眼干净的青年从夜色中走出,一身布衣,沾着酒渍。
站好,摇了摇爪子:“嗨,各位是在找我吗?”
“赵青牛!”
“掌门师兄!”
“掌门师弟!”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让人伤心的是,见到赵青牛后,大刀门这群人明显更高兴。
而且很热情的丢下李犬儿向他冲来,想要生死相许。
“兄弟们上,三爷说了,直接砍死他!”
“……”
一群黑衣人在黑夜中,像脱狗链的疯狗一样冲过去,又像脱链条自行车般生生止住。
打头的那个小头目额头上钉着一把小铁刀。
当场脑死亡,再好的三甲医院脑科都无能为力,在这遥远的古代更是没救。
系统给的道具就是牛掰,这小刀堪称神话传说中的斩仙葫芦,指哪射哪,一射就死。
十分对得起消费者。
距离众人还有百步远的赵青牛又拿出一柄小刀,稳稳的握在手中,手臂平伸,刀尖对着众人。
那位被当场射死的倒霉头目,还直挺挺的立在逶迤长街之上。
身体犹温,脸色红润,却死了。
一瞬间罢了,刚才李犬儿砍倒好几人,却不曾杀掉哪一个。
赵青牛站在远处,伸出的手苍白,手中的小刀苍白。
如同一个鬼魅。
别说吓坏了大刀门一群混混,就是李犬儿和王羊也呆立当场。
此时的赵青牛和他们印象中完全不同,哪怕杀了人,也依旧面无表情,薄薄的嘴唇,开口,声音有些淡漠
“我与胡三已经达成了协议,你们回去复命吧,我无意再多杀人了。”
这话说完,却刹那刀光再闪。
小刀插在一个人的左眼中,鲜血四溢,整个没入,透进后脑,虽然没当场毙命,但显然活不成了。
这个喽啰刚才挥刀前冲了几步,想要替第一个死人报仇,可能二人之间有些情义和故事,但没谁会知道了。
“我无意多杀人了,却不介意杀人。”
一朵云吹来,遮了本就疏淡的月光,赵青牛身影完全隐没在夜里,声音有些飘渺。
不知何时,又有一刀在手,薄薄的四寸刀锋只比夜色稍明,可以杀人。
何况他说,不介意杀人。
可以杀人,敢杀人,不介意杀人,已经杀了两个人,如果有必要,就继续杀下去。
这样的人,还能算人吗?或者说是地底下钻出的妖孽?
大刀门剩下的九个活人,见过最血腥的场面,也只是砍掉欠印子钱的家伙一双手。
他们哪能不怕呢,却即将夺路而逃,却被赵青牛叫住。
“把这两具尸体一起带走,记得把血迹清理了,其他的胡三自然会解决。”
……
长街寥落,李犬儿目光呆滞,看着赵青牛一步步走上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塞给自己一小瓶金疮药。
小少年不曾见过这样干脆利落的杀人,更无法想象,眼前的家伙是印象中腼腆胆小的掌门。
那个被玄烨捉弄也只是无奈笑笑的家伙?
刚才那两刀,杀意之盛,几乎入魔。
李犬儿在赵青牛脸上却只看到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嘴的整齐白牙。
“师弟,以后富贵赌坊就是我九山派的了,你可以经常过来赌,看哪边押注多,你就跟哪边,这样他们铁定输,师兄相信你的赌运,一定会给门派带来无数的收益。”
李犬儿:“……”
赵青牛再往前走,有些期待的问王羊:“师兄是读书人,脑子聪明,假账会做不?”
王羊:“……”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青牛长长叹了口气:”这可是个很长的故事。“
……
街上杀人前半个时辰,胡三房内,沸心散发作,赵青牛却突然出现,给他服了一半解药,缓解下他五内俱焚的疼痛,以便于可以谈谈。
胡三带着苦笑:“看来我还是中了你的招,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兜这么大圈子,让我费了如此大的波折。”
赵青牛和他对面而坐,捏起茶几上的一块桂花糕,看着上面“三甜居”的字样。
“我听说,在江南更南的地方,有个小村庄,里面的村民靠捕猴为生,最开始他们将水果浸泡迷药,放于平地,几日之后,桃李未动分毫,猿猴不仅不趋近,反而远远避开,后来,村民将加了迷药的桃子,或悬于高枝,或绕以铁网荆棘,众猴反而争相想法子取食,纷纷中药而被捉。”
胡三自嘲道:“看来赵兄弟把胡某当成了猴子。”
“不不不,我很欣赏你,欣赏你从底层一路奋斗向上的过程和积累,说句自夸的话,让我想到了很久很久前的自己,都是很辛苦的聪明人。”
“但像我们这种人,太相信自己的脑子和努力,往往不放心太容易得来的东西,而遍体鳞伤去争一颗挂在高枝的桃子,才吃的心安……但真的不能太安心了”
“呵呵……”胡三轻笑,若有所思,问赵青牛:“翠萍又是怎么回事,你没醉。”
“当然,那样的庸脂俗粉,我怎么可能碰,我只是告诉她,按照我的话转给你,我便给她100两银子。”
“她居然不怕我杀了她?”
“唉……不是特别漂亮,却薄有一点姿色的女人,往往喜欢一百倍高估自己,她就没想过你会把她怎么样,想来是被逛青楼的男人哄上了天,忘了她只是奴籍,打杀了,也就只赔10两银子,官府懒得追究,就像被她打死小厮一样”
“赵兄弟知道的还真是多。”胡三有些感慨。
赵青牛特得意的一笑:“我这些天,起早走,晚上回,逛茶楼酒馆戏园子,你的人肯定盯着,但听了无数市井传言,甚至花钱询问,总不是为了消遣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在倚翠楼前,说要给翠萍赎身,而不是别人……实在是她死有余辜。”
“对了,我还听说,胡哥你养了个十三岁的小妾……啧啧,能当您孙女了,好福气。”
胡三有些尴尬,低头闷声问道
“我们有仇?”
“我师弟被你们大刀门砍了七刀,我要报仇。”
胡三想了想,叹道:“想起来了,没想到,怎么,你要砍回去?”
此时的胡三走上绝境,却反而没有了平日市侩油滑谄媚的样子,隐隐有点豁然。
“我砍你有用吗,砍了你我师弟就能好?就能当做没受伤?我要的是这个赌坊……要的是这个赌坊的银子,冬天买棉衣,夏天买蚕丝,冰块,多卖肉,多盖房,多给师弟买好酒,毕竟我要养一个门派的人啊,得让他们过好日子才行,少年人斗气,快意自然快意,可当了掌门,身不由己,哪能由自己,你也是当家的,明白吧?”
胡三有些诧异,问道:“掌门?赵兄弟,你是个掌门。”
赵青牛有些尴尬的笑笑:“呵呵,九山派…你听过我吹的牛逼的…”
胡三:“……哈哈,难为你这么不要脸皮,可我纵然受制于你,又凭什么帮你,或者说,你凭什么信我。”
赵青牛将桂花糕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有个姓丘的胖子说过一句话,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我不信你,但我信我能给你的利益,和你的不甘心。”
胡三皱眉不解:“我的不甘心?”
“绞尽脑汁拼了四十年,却敌不过出身微末命,一个高门大派弟子,二十岁出头,便因为机缘可以在你头上拉屎撒尿,你还得装孙子……你甘心?”
“一群所谓世家少侠,不愁吃喝,安逸不苦,闭门练武,不通事故,只凭手里剑和身后背景就独享偌大江湖所有风光,你甘心?”
“你胡三真的觉得,你磨了整整四十年的人情世故,城府心机,江湖诡道,不如别人?”
胡三怔怔看了赵青牛很久,苦涩道:“没想到你将我看的这么透,我输得不冤。”
赵青牛沧桑笑道:“你可别往脸上贴金,我只是懂当年的自己罢了,跟着我干,秘籍,丹药,神兵利器都管够,给我卖命五年,只要你还活着
潇洒青衫剑客,哪怕剑气霜寒十四州,也给你三爷削果皮。”
“拳术宗师,哪怕崩山推碑,也给你三爷揉肩推背。”
“漂亮女侠,飒爽英姿,也蹲在地上给你洗脚。”
“怎么样,做不做,一个渭塘镇太小,对不起你耗去的光阴,而江湖很大。”
胡三脸色明暗不定,最后狠狠一咬牙:“虽然你红口白牙,空口无凭,但这几句话真他大爷的痛快。”
“那就合作愉快,男人生在江湖,随波逐流没意思的,一定要让这武林不一样,才不枉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