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似乎就该是如此宁寂的,但,这种正常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万籁俱静中,似乎有什么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模模糊糊的,彷佛被风吹散开来,听不明。
她穿着浅蓝色的睡衣、睡裤,赤着足踩在松软的羊毛地毯上,那种刺刺的、绒绒的感觉,让她的脚底微弓,她一步步循着声音的方向朝楼梯走过去。
声音,好像是从下面传过来的。
走出了那片温暖的羊毛地毯,脚掌踩在光滑的原木地板上,足音细微,叶心栩的脸上是初醒的那种迷懵与茫然,思绪仍是不清楚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脑袋很沉、很重,思维和反应都异常的迟钝与缓慢。
三楼、二楼,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她非常小心地走到楼梯的转角处,低眸,终于看见了声音的来源宽阔的客厅里,静静站立着五个人,她认识他们,韩子诺还有于竟,另外三个是大宅的护卫,他们都是一脸冷漠,直直地挺立在那里;客厅的中央正跪着一个人,低着头,哀哀地说着话声音,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
叶心栩疑惑地皱了皱眉,可是这个声音,听起来非常的耳熟。
她的身子再向前微微探去,终于看见了他霍镐语,他就坐在那里,柔柔的灯光打在他俊逸的脸庞上,一片温和与平静。
霍镐语是那种极适合穿大衣的男人,他的身材非常的挺,大衣穿在他的身上透出一种别样的英气,他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只酒杯,透明的杯身漾着琥珀般的光泽;他慢慢地轻摇杯身,那片光泽碎成一点一点的细金,映得他的表情一明一暗,明明儒雅依旧、斯文依旧,却让人明显地感觉到危险与阴霾的气息。
他沉默着,大厅内的气氛非常压抑。
然后,他眼眸微抬,淡淡地看了一眼楼梯,像是发现了她的存在;叶心栩心虚地赶紧朝里面缩了缩,等了大概一分钟,才再度小心翼翼地探头。
“喝”惊呼声差点冲口而出,管家那张千年不变的正经脸孔正摆在她的面前,恭敬地弯腰,“小姐,请回房休息。”
“可是,那个”她嗫嚅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少爷有事情要处理,小姐还是请先回房吧。”管家有礼地伸直手臂,神情非常坚定。
她的思绪本来就有点模糊、无法顺利思考,就算心里好奇,可一时也反应不过来下面到底正发生什么事情再看看管家的表情,知道他肯定会守在这里不让她继续看下去,所以只好乖乖往回走去;上楼,推开卧房的门,看见起居室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杯牛奶,冒着热气。
“少爷吩咐过,小姐喝了牛奶会比较好睡。”
好像,有什么东西是她忘记的但,脑子好乱、好沉,想不起来。
既然他说喝了,那就喝吧
她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呵”不到一分钟,她就打着呵欠,感觉到睡意深浓。
“小姐请休息吧。”
管家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而她的意识已经朦胧了。
房门合上的轻微声音传来,她已经无暇去关注,身子发软地走进卧室,趴上那张柔软的大床里,舒服地闭上眼睛,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此时,大厅里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但并没有停止,依旧进行着。
“少爷,请你饶了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才将消息”
霍镐语举杯就口,缓缓浅啜,既无表情也不说话,似乎脚下并没有跪着一个人,而只是他在独自浅酌;可是客厅里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大到跪着的男子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到最后,只剩细微的哽咽声,他的身体已经软下去,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半晌,霍镐语放下酒杯,平静地开口:“说完了”
“少爷,求求你”
“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这个时候求饶,没有任何意义。”他唇边勾起了笑,但明明是笑,却那么的冷,冷入了人心底,“从最开始,你就应该想到今天。”
“我真的有苦衷,我也不想的。”男子抬起头,一脸的泪痕,他居然是大宅里面的园丁,阿山伯,忠厚老实的脸庞,在这会显得狼狈不堪。
“苦衷”霍镐语的笑更明显,“很不错的理由。”
“少爷,求求你,放过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刘大山拼命地磕头,前额在地板上撞得“砰砰”作响,甚至磕破了皮,流出血来。
“下次”霍镐语玩味低语。
“不不,没有下次了,再也没有了少爷,求你饶了我,求求你”
他疯狂求饶,吓得浑身颤抖其实在最开始,他就清楚霍镐语的手段,但还却是选择了那么做;人活一辈子,真的不该抱有侥幸的心理,特别是在面对像霍镐语这样的男人的时候他错了,真的错了他后悔得恨不能咬碎自己的肠子。
他求得很可怜,声音很卑微,很能勾起人的恻隐之心;只可惜,他面对的是霍镐语。
“话说够了。”霍镐语伸手拿过桌面上摊开的那本杂志,一把掷到刘大山的脸上,“很不错的安排,可惜,还是太愚蠢。”
一本特意制造出来的美食杂志,别有用心地摆在了叶心栩每天都会去的地方;利用她对刘大山的热络不设防,也利用她热爱美食的性子,不着痕迹地引导她将他带往那条无人的巷子不论从哪个方向过去,都会经过他们预先埋伏好的地点,然后,再将他杀掉。
可惜的是,千算万算,甚至早在五年前就在大宅里安排了刘大山来等待这个机会,却怎么也没有算到,他派来的人都不是霍镐语的对手斗了十二年,每次都输,很不甘心吧却还是学不会教训不论是他自己训练出来的死士、还是重金聘来的顶级杀手,从来没有一次达成目标过他仍不明白,既然一开始就能夺走他的权力,那便是他拼到最后也赢不了的。
如果不是要留着那条命,让他生不如死,霍镐语早在拿到大权的那一刻,就杀掉他了只是死并不是最好的报复,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难受,所以他让活着,然后每天每天都在失去的恐惧中,坐卧难安。
他要,慢慢玩。
“背叛的代价是什么,相信你明白。”霍镐语淡淡地说:“时间浪费够了。”他此生最不能原谅的,就是背叛、还有利用偏偏,刘大山两样都犯了,怎么还有活路可走
“啊”刘大山凄厉地吼着,绝望而无助,“不要,求求你,少爷,不要”
于竟向前走了一步,刘大山猛地站起身,抬头看见了楼梯顶端,瞬间,他眼眸里面绽放出希望的光芒小姐,对,小姐就在楼上,如果他去找她,拜托她救救他,那么
他飞快朝楼梯跑去,高声呼喊着:“小姐、小姐,救救我,拜托”手脚并用地爬着楼梯,人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动作迅速得可以超越极限。
刘大山朝楼梯顶端奔过去,十阶、七阶、四阶,还有两阶,他就可以跑上去,转过回廊,再上楼就可以见到小姐了他知道少爷住在哪间房,而小姐现在就在那间房里,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可以求她、拜托她少爷那么喜欢她,她肯定可以救他的,肯定可以
只差一阶就到了,马上就可以到她的身边
于竟的身影像是鬼魅般,快速地移到了楼梯下面,缓缓举起手,在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所有的急切与期望都就此凝固了。
奔跑中的阿山伯,身子猛地定住,脸上的惊喜与惊讶诡异地融合在一起,融成了一种古怪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满的不可置信;整整过了一分钟后,他终于趴下来,“砰”的一声倒在了地板上,连抽搐都没有,就那样倒下,鲜血从他的后脑疾速地涌了出来。
再不甘心又能怎样最终的结局其实都是一样从最开始的错误,就注定了今天一切。
于竟走上楼梯,看了眼那个躺在地板上慢慢变硬的男子,非常冷静地开口:“拖下去。”
两个护卫走上前,拖起刘大山往楼下走。
管家从楼上走下来,望着地面被拖出来的那道长长的血痕,恭敬地对霍镐语说道:“少爷,弄脏的地板我一会就找人换掉。”
霍镐语依旧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有抬起过,安静地喝着杯中的酒,彷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任由手下俐落处理,而他平淡、温和,不受打扰。
他的手下一向都知道他的心思,不需要明示、不需要动作,有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必,就可以做到让他满意;直到一杯饮尽,他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沉稳地往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