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的落下。
驿站。
一个独立的院落里面。
“兄长!”士壹高大的身躯站在士燮身边,神色有一丝丝的阴郁,:“我们到底来渝都干嘛?”
“来找生存的机会!”
士燮低沉的回应。
乱世之中,想要找一个生存的机会,不容易。
士家,并没有这么强大。
中原乱哄哄的时候,士家勉强还能在交州生存下来,可当中原诸侯的目光一旦瞄准了交州,士家只是一个轻易就能被碾碎的蚂蚁而已。
他也不想北上。
可以打。
士家集中兵力,死守交趾,能耗牧军三五年的,可往后呢,能撑得住多久,交州才多少人口,多少粮食。
越打越穷,最后别说他们士家不能在交趾一手遮天,即使是,恐怕也会被百姓给反了。
这年头,只要吃不上饭。
朝廷皇帝都敢反,世家门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思考再三。
他还是选择了北上。
“我们已经投诚明侯府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我们,甚至你还把士廞都送来当质子,足够表吾等诚意!”
士壹就是不忿。
明侯府的强势,让他从心底里面的感觉耻辱。
堂堂士家,交州第一世家,执掌交州,坐拥交州雄兵,可在牧军面前,仿佛就是随意拿捏的一个小孩子而已。
“他们根本不把我们放在心上啊!”士壹冷冷的道:“若是他们强留兄长,出兵灭我士家,吾家何挡也?”
“即使不强留吾,他们想要灭士家,也能做到!”士燮摇摇头。
一开始,他只是投诚,并没有彻底的交出权力的意思。
是甘宁的强大。
打碎了他所有的侥幸。
一个甘宁,只是放逐在朱崖洲的一支兵马,就已经让他挡不住了,他根本想象不到,一旦牧军动怒,主力南下,交州将会是什么样子。
“笃笃笃!”
院落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谁?”
士燮皱眉。
“我们是以交州使团北上了!”士壹也警惕起来了:“你的身份保密之中,应该没有人能发现才对的!”
“去看看!”
士燮沉声的道。
“好!”
士壹点头,带着两个亲卫兵,走到门口,打开了院落的大门。
“叔父!”
一个青年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不少人。
“士廞?”士壹看到来人,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青年,就是士家送上来的质子,士廞,士燮的长子。
“父亲可在?”青年低沉的问。
“你如何知道你父亲在这里?”士壹大吃一惊,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眸子连忙扫视四方。
士廞苦笑,他拱手说道:“叔父,父亲北上,并非秘密,主公来了!”
说着,他让开了一条路。
他的身后,一个青年龙行虎步,双手背负,淡然的走过来了,这青年的眼睛很锋锐,只是轻轻的扫过,连士壹都不敢直视。
“吾,要见士燮!”
牧景淡然的说。
“明侯?”
士壹第一次见这名誉天下的明侯,第一个感觉,年轻,年轻的太过分了,这么年轻的青年,却能创立这么大的基业,有些让他感觉不切实际。
“本侯不像是明侯吗?”牧景嘴角微微扬起。
“交趾太守,士燮,拜见明侯!”
士燮已经从里面走出来了,他倒是比士壹更加的冷静一点,对于牧景找上门来,有一点意外,却很快就能想通了。
明侯府的消息网这么强大,他真不意外啊。
“吾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士太守给盼来了!”牧景打量了一下士燮,很热情的说道。
他的确想要士燮北上。
只要士燮一天还在交州,他就别想打通交州了,真打起来,先别说能不能打赢的问题,而是无论怎么样,吃亏的都是明侯府。
浪费兵力在交州,对于明侯府来说,是不合算的。
明侯府的敌人,在中原。
“明侯太看得起某了!”
士燮苦笑。
“不请我进去坐坐!”牧景耸耸肩。
“请!”
这时候士燮才醒悟起来了,他们还堵在门口这里,连忙让开了一条路,然后对牧景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牧景注重驿路,所以渝都驿站的修建,下面的人自然也很重视,绝对是按照高标准来修建了。
整个驿站,有上百院落,每一个院落都是独立的,周围还有竖起的角塔,有兵马长年镇守,专门接待外臣使者。
这些院落的布置,更是每一个都显得比较有韵味,而且地方大,能住的上下一百几十人。
院落里面都有庭院配套。
庭院,石桌旁边。
牧景坐下来了,微微抬头,看着士燮,道:“士太守北上,当有想念儿子之心,今日当让你们父子团聚,本不该叨扰,可士太守不告而上,估计也有话对吾而言,今日我们就聊聊,如何?”
“善!”
士燮点头。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一刀,总是要挨的,既然杀到身边来了,他也不想躲了。
当初决议北上,就已经有心里准备。
“汝等退下!”牧景挥挥手。
“诺!”
神卫营将士退出院落,不过赵信有些不太放心,他隐入黑暗之中,远远的盯着,手中的暗器蓄势以待。
“士壹,你们也退下吧!”士燮对着弟弟说道。
士壹看了看士燮,又看了看牧景,咬咬牙,就离开了。
“坐!”牧景指着前面的石凳子。
“多谢!”
士燮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就大大方方的在牧景面前坐下来了。
牧景变戏法的拿出了一壶酒,两个杯子。
这古人长袍,有时候藏东西就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本来是想要请你吃宴席的!”
牧景笑着说道:“但是事急从权,我也刚刚知道你北上的消息,就准备了一壶酒,先喝着,咱们今天要是顺利,日后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吃宴席,今天要是谈不顺利,那就抱歉了,说不定这断头酒!”
“都传言明侯行事不拘一格,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也,这头一次见面,就请人和断头酒,不太合适吧!”
士燮端起了酒杯子,摇晃了一下杯子里面的酒,味道很冲,他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酒。
“我也不想啊,可总有人会逼我举起屠刀的!”牧景叹气,自己先抿了一口,然后才看着士燮,道:“你不敢喝,是怕我下毒吧!“
“自古就没有人在断头酒里面下毒的!”
士燮举起酒杯,一杯而尽。
“交州必须交出来,没有第二个选择!”牧景看他把酒喝完之后,很直接,很坦然的说道。
“如果不交呢?”
士燮眯眼,倒是没有恐惧,反而灵台变得更加清明了。
牧景要是藏着掖着,说一半不说一半,他才感觉恐惧,这么摊开来说,他反而感觉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不交?”牧景笑了笑,笑容如刀,充满这嗜血的光芒:“我先杀你,然后打交趾,抄家灭族,在所不惜!”
“吾倒是相信,明侯有这般实力,可是……”
士燮也不是的被吓大的,他面容刚毅,神色冷然:”你要打,恐怕早就打的,不用做这么多的事情,你不想打!”
“我为什么不想打!”
牧景冷笑。
“第一,你的敌人在中原,在交州浪费兵力,并非符合明侯府的利益,交州所图之甚少,耗费牧军主力在交州,谓之愚蠢!”
“第二,我士家虽然与明侯府相提并论,不值一提,然吾有地理优势,坚守交趾三五年,哪怕最后死了,耗你万余精兵,绝不在话下,如此两败俱伤之事情,你也不会做!”
士燮振振有词的说道。
“哈哈哈!”
牧景大笑:“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但是你却说错了!“
他反驳士燮:“第一,你小看交州了,交州有你们想不到的利益的,而且交趾于我明侯府,有不可被取代的战略位置,我必须要拿下!”
“至于你所谓的第二点,我也没关系,我既能把甘宁放在朱崖洲,我就准备好了和你们的拼一场的心思!”
“交州西部,我必须要拿下,没有任何条件可叹!”
牧景的强势,震慑了士燮的信心。
他的目光阴沉,看着牧景,久久不能平静,他想要看出牧景说的是真话还只是在恐吓自己的而已。
可惜,牧景的老道,并非他能看得透的。
“当真没有余地?”士燮还想要挣扎一下。
“没有!”
牧景摇头:“我说有,那就是稳住你的,但是我不想欺骗你,因为我不仅仅只是要交州,我还要你!”
“吾?”
“士太守,屈于交州,你屈才了!”牧景道:“汝师从当年大儒刘陶,不管是学问,能力,皆为上等,中原正是用人之际,怎可偏于一地!”
“明侯太看得起吾了,吾若有能力,岂会让你们欺负至此!”
士燮咬咬牙,有些幽怨的说道。
堂堂一方霸主,在牧景面前,他居然找不到半分存在感,甚至连谈条件,都变成一件很舍弃的事情了。
“你说欺负也好,你说我势大压人也好,没问题,我都担下来了,这是乱世!”牧景耸耸肩,并不在意,他沉声的道:“我不吃人,别人就吃我,所以我宁可吃人!”
“你就不怕我日后反你?”
士燮问。
“反我?”牧景冷笑一声,自信的说道:“我还真不怕!”
士燮的神色有些阴沉不定。
“让你一时三刻做决定,也为难你了,我还是给你点时间考虑考虑,但是别让我等太久了!”牧景没有强迫他立刻就做决定。
说着,他站起来了:“其实今晚来,就是表示一下我对你的器重,你不必太过于紧张,这渝都城不错了,有时间去看看,只要不离开渝都,没有人会限制你的自由!”
“是不是不管怎么选择,我从今往后,都离不开渝都了?”
士燮突然问。
“以后的事情,倒是说不准,只是你要是选错的,那就不是离不离开渝都的事情了!”
牧景淡然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