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直直地照射在半山腰,夷简和父亲背着包袱从山顶的石觉寺下来,准备回咸阳。草丛里的露珠打湿了衣摆、鞋子,有几分清凉,八月,漫山叫不出名的野花盛开,映衬着庞大山脉的葱郁。
就在快要走到下山峰的时候,一块青灰色大石旁,一抹娇小的粉红色身影突然出现在夷简和父亲的眼里,大清早的,这么小的身影独自蜷缩在石头角落,夷简和父亲被大大吓了一跳。
他们赶紧跑过去,看到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娃,此刻睡熟了,原本绑在头顶两侧的童髻乱七八糟地散着。
夷简惊讶地探探她额头,疑惑地说:“这里怎么会有个小姑娘?她的额头很凉,好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不会是跟家人走散了吧?”
父亲郑国皱起眉头,仔细查看她的面色,说:“若是走散,这唯一的官道上也该有人寻找,看她的气色也不是天花瘟疫患童,不像是遗弃。”
不可能是遗弃?夷简摸着她的小脸,很光滑,而且她这样的衣饰打扮,也不似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或许是因为夷简的抚摩,原本睡熟的小人忽然抖了抖浓密的睫毛,下一刻,竟张开眼来。
好一双……冰灰色的长眼……
凝视她突然张开的双眼,夷简惊叹,这样的双眼似曾相识,夷简忍不住问父亲:“这样颜色近乎透明的眼,在韩国之外,很多见吗?”在夷简的印象里,人的眼睛,不是纯粹的漆黑色,那就该是棕褐色。
“非也!”父亲摇头,“我听说在北方,匈奴人的眼睛,多有灰色、琥珀色,不过在我们中原,这样的颜色却很罕见。”
他们交谈的时候,小女娃的眼珠始终在夷简的脸上流转,或许是昨夜她走了很多路,摔了很多跤,这会儿她的脸颊上还有几簇黑色泥土。夷简下意识伸手替她抚去,谁知就在这时,小女娃突然从地上爬起,一把拽住夷简的衣襟,口里着急地唤道:“哥哥,哥哥……”
听小女娃这么叫自己,夷简先是一惊,尔后立即大笑起来,捏捏她的手臂说道:“我可不是你哥哥。”
父亲郑国也跟着笑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何睡在这里?你父母呢?”
小女娃也不看他,只径自紧紧地拽着夷简的衣襟,夷简便笑父亲,说:“你没看见啊,她才多大个人,怎么会回答这么些个问题。父亲,我看我们先把她送到石觉寺,若是她家人寻到这里,一定会去石觉寺里问。”
郑国点头。
夷简便抱着这位娇小粉嫩的小女娃,转身跟父亲一道再折回山顶。说实话,这简直就是一个艰巨的力气活,抱着抱着,夷简手臂酸了,想把她放下来让她自己走,无奈她却像只无尾熊似的,一动不动地扣紧了夷简的脖颈,怎么拉也不松手。
好不容易一路折腾回寺里,将她交给年迈的住持,不想夷简这边手还没松,那边小小的人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昏天暗地,夷简苦笑,难不成第一眼看见的都是娘?那小丫头把她认做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说,人啊,真的好事做不得。
“哥哥……哥哥……”
她叫,她哭,小小的身体还在不安地扭动着,夷简拿她没辙,只好抱回她轻哄,说:“你乖一点啊,你就待在这里,过不久你爹娘就会来找你的。还有你一直叫我哥哥,你也有自己的哥哥是不是?他也会来找你的……”
然而不管夷简如何说,如何哄,她还是哭,还是紧紧抓着夷简的衣袖。
年老的住持微笑起来,对夷简说:“既然如此,这也必定是你们二位解不开的渊源,凡事有果必有因,这一生,要她到你的身边,或许是为偿还上一世的因,也为解开下一世的果,是因是果,说到底,皆是缘。”
老方丈说得玄乎,夷简听得糊涂。
不过父亲郑国是信道之人,听后,他倒点点头,考虑片刻后回答道:“既然让我们遇见她,这也确实是缘,这样,暂且让她在这里住下,若几个月后,还没有家人来寻她回去,那么等我们在咸阳城落脚,再过来接她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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