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原先那堆被剔除的树枝都搬了回来,然后又折腾出了一大堆卷曲的三角形树叶子来,稍稍擦了擦,便取用了自塞尔那处得来燧石,就着那堆叶子就打了火。
尹沙本想将帆布包里的太阳能打火机取出来让他使用着更方便些的,但一想到这男人并未提及要用更省力的办法,她便也放下了心中的念头。
说来,燧石打火也不比打火机打火差了多少,现在的情况又一切正常,用燧石也没毛病。
留着打火机也好。
后面还不知道又会遭遇到什么事情呢,留着点东西备用,总好过到时候资本不够,再遇见像这样的阴天雨天,失了给打火机充能的机会不说,严重了可能会丢了小命。
缩回了要去拉帆布包拉链的手,尹沙索性仅需看着他操作。
比之那些潮湿的树枝子,叶片在燃烧上明显更容易些,所以,也只是一小会,她便瞅得,他面前的那一堆叶子都烧着了。
但那火比起平日里的干枝干叶,明显弱了许多,不过,也就是这一会,那男人才伸了手,将此前从那鬼东西身上刮出来的红棕色细屑全倒进了火中。
尹沙甚至来不及去想那细屑倒进火中到底是干嘛的,那火便突然窜了起来。
势头很猛。
黄白色的火焰差不多得窜了将近半米高,更带了一小股子白烟。
突兀的一幕,惊得她脚一软差点站不稳,所幸,那火势窜得快,缩得也快,尹沙这才没至于真的摔出去。
但那加过粉末的火焰,旺盛状态却是没有随着那缩回去的火势而有所衰减,反而是保持了那剧烈燃烧的态势。
尔后,男人更是快手取了好几根有些潮湿的树枝来,径直放进了火中。
这样的操作,尹沙就有些看不懂了。
潮湿的枝子燃烧的情况,相信,就算她这种理论派的不开口,这男人也应当是十分明白的。
常年野外生存,靠原始的生活方式过活,以树枝为可燃物,这么多的日子以来,阴晴风雨,他不可能不知道潮湿的树枝直接点火烧着后,会冒出滚滚浓烟的。
这若是放在求救的方面,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可要用来常规性燃烧的话,就很不妥了,不说别的,就那烟气便能熏死人,运气再差一点的话,指不定得引来那些矮个野蛮人也未可知。
尹沙没再敢继续往下想,只觉,即便眼下还处在较为空旷的地带,但她仍然不怎么看好潮湿的枝子燃烧,并且,一旦那火势力度不够,即便那枝子燃着了,那也只是暂时的,一会之后,还得熄灭。
可哪怕就是已经想到,私心里,她也还在考虑着,那男人是否还有其他的想法,亦或是,他刚刚将那刮出来的细屑倒进火中是别有用意?
否定的念头被生生止住,尹沙觉着,她或许应该等一等再决定要不要阻止他。
片刻后,尹沙便是庆幸了,自个没仗着自己的一些现世的知识就莽撞地否决他——她所见到的那些在火中的潮湿树枝,从开始到最后,都没有冒出浓烟,反而是那火中,时不时会起一丝白烟,而且,那火焰的颜色也是一直处在浅浅的黄白状态。
老实说,她心中存了不少疑问。
对那从鬼东西身上刮下来的不知名红棕色细屑,包括那白色的烟气,以及为何那潮湿的树枝进了火却不冒烟。
当然,她也并非没有猜测过。
或许,她一开始确实没能看出什么来,但对于那细屑入火后冒起的白烟,她第一个念头就是白磷燃烧,毕竟,燃点极低,如火即着的情况,也只有最熟悉的白磷具备这样的特质了。
然而记忆中,白磷的物理状态却并非她看到的红棕色,这让她有些弄不明白了。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从那入火却不冒烟的潮湿树枝着手了。
这种情况,大抵也就只有一个解释——那树枝中的水份都被吸干了!
可问题是,就拿前一夜那男人帮她烤脚上的那双草鞋时,也是需要相当的时间的,这树枝基本都已经潮湿透了,怎么可能在燃烧的这个短短的过程中就全干了呢?
除非,这个世界也跟她的穿越一样,玄幻了。
不然,便只剩下化学反应中的两种情况了。
其一,吸湿性;其二,放热性。
较于那无厘头却又真实存在的想法,尹沙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能放下对科学性之时的信奉,最终,仍是选择坚信了化学反应的可能。
事实上,她也知道,这两种反应性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例如防热性,那火堆在加进了鬼东西身上刮下来的细屑便是最好的证明。
火旺,热度自然高,水汽蒸发必然加快。
但那白烟……
再次沉下心思忖,尹沙一直琢磨到了男人将一块带着针刺的叶子,以及卷毛曾用过的那根断枝子,都放进火里,自一股子浓郁的蒜臭味飘出后,他伸手将她拉离了火堆边,她脑中才忽然惊醒。
白磷是白色的粉末没错,红磷却是紫红色或者是红棕色的,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就那白烟便是磷成份的最好证明了!
红磷燃烧,在纯氧气中,跟白磷一样,都是发刺眼白光,而在空气中则是黄白色的,与那火焰色差不离,并且,生出的五氧化二磷是平日会被用于烟雾弹以及部分干燥剂当中,具备一定吸湿作用。
恰恰解释了她从那潮湿树枝入手猜测的化学反应中的吸湿性!
这些东西她都是学过的,只可惜久而不用,忘到了脑后,一时之间,她竟也未能想出来,真是糟心!
眼前,男人一定不可能懂得她的这些分析,但他动手能力跟实践经验总归强过她百倍,这样操作,也定然是曾经便有过经历,所以他便这么干了!
未曾想,能勾出她记忆中被遗忘的某些可以成为她生存助理的东西!
目的性不同,所通的之时也不一样,但殊途同归。
他大概只是想单纯地生一生火,以在这可怖的环境中获取一定的安全性,她却是藉由着这一个意外,联想到了更多。
这其中也包括了那蒜臭味。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那蒜臭味可能是来自四硫化四砷,这东西实际上就是俗称的雄黄的主要成份。
此前,她便是在那被削了皮的树枝子上闻到的,尔后,里边有股子淡淡的味道在那带着刺针的叶片上也是有过的,假若她想得没错的话,那么,那种灰白斑纹的树枝与叶片,都具备了雄黄的成份。
怪不得那鬼东西有些忌惮于这两种植物。
原来,即便是长了四条腿,终究也还是属于蛇类范畴。
可惜了,她知道得有些晚了,不然,或许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但真计较起来似乎也算不得太晚,因为,他们还没有走出这一片林木灌丛,也没有人因此受伤或者丧命。
此外,需要注意的是,那有雄黄成份的树枝要是烤得焦黑后再拿出来,亦或是有人将吃的插在那种树枝上烤的话,那么都是不行的,因为,雄黄燃烧后生成的硫化砷就是人人皆知的砒霜主成份。
她并不清楚这些人中,以前是否曾有人在此处留宿或者烧用过这一类树枝,也料想不到,他们是否会在吃东西的时候再遇上那些火红色的鬼东西。
反正,按照他们的习惯,以及遇险时的本能反应,这两种情况是绝对需要提前强调的。
不管如何,这一次只要有她在场,她就得坚决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万事万物,总需防微杜渐。
思及此,她便也顾不得再去揣摩更多其他的事了,只赶紧拉了那男人的手,急急慌慌就是一堆蹩脚的鸟语,外加上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动作来。
这一回,男人理解得相对困难。
她花了好一会子的功夫才算是让他明白了过来。
不过,那仍然不是最精确的解释,而是单纯地让他认定那树枝不能用来烤东西,也不适合在吃东西的时候去抓着它。
尽管心下不解,但对于她的话语,那眉头紧蹙的男人还是选择了顺从与听从。
尹沙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来,便又接着去思考起那鬼东西身上的细屑来了。
能弄明白那些细屑是红磷,她已经绞尽了脑汁,但这并不能阻止她好奇那些红磷的来源。
若是那些鬼东西身上都有的话,大概,也是因为它们平日栖息的地方存在吧?
而磷这种东西,燃点异常低,平常便是需要保存在水中的。
此下,约摸是它们并不是很纯净,而且,这些鬼东西又尽皆生活在阴暗潮湿有水的地界,所以这些磷便能保存完好了吧?
此外,她还想弄明白,除了磷,这些鬼东西的栖息之地还可能会有些什么。
想要安全走出这个恐怖的林木灌丛,他们就必须得有极致的办法,
现在,估计大雨又要来了,想指望平日里的办法,明显不可能。
而,她身边这个男人,她也不敢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并非是出自不信任。
只是,相比他的豁出代价来带着他们离开,十分不值,因为这不是一般性的蛮力所能解决的问题,付出的代价,也根本不是受点伤那么简单。
没有详尽的有效办法,不能投机取巧的话,倒还不如不冒险!
可这一时半会的,她又如何能想出来呢?
叹了声,尹沙也有些无奈了。
等到那男人重新又去忙着将剩下的一堆枝子加入那火中的时候,天色则又是暗下了许多。
恰逢这一刻,那数个一起出去采摘也过的人也都回来了。
只是,大老远地,她便瞅着他们一路狂奔,行迹实在是有些可疑。
只是,大老远地,她便瞅着他们一路狂奔,行迹实在是有些可疑。
在她起了疑虑时,那本还在继续拨弄着火堆的男人也是闻声抬了头。
他的反应与她差不离。
在瞧见那几个狂奔着的人影后,他几乎是立刻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探手抓了身侧一根还没来得及扔进火堆中的潮湿枝子,快速站起了身,动作间眉头紧蹙。
尹沙免不得有些怔仲。
愈是危急关头,愈能看出一个人的本心,这该是那男人出自内心的下意识举动。
这么些日子来,就算她前面还懵着,在那河滩边也没转过弯来,但这两天的时间里,在通透了些许自己的心意后,她也基本都弄明白了这男人的心。
她知道他在意她,一路对她的照拂也未曾少过一分,可她没想到,当不确定的危险情况来临时,他最先做出的举动,竟是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这是无法作假的本能反应!
所以,惊讶之余,她心中也是莫名有些酸楚。
或许,一开始她在他身上看到的寡薄淡漠只是他应对万事万物的态度。
若是对待在意的人或事,他大概会像此下一样豁出一切去保护爱护吧?
就像对她那样。
哪怕,那是未知的危险,哪怕,那种危险可能会让他丢了性命!
可他并未退缩,也没有任何迟疑。
尹沙从未想过,一个人的感情与真心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当然,她从未想过并不是认定这种情感不存在,只是,她未曾遇见,也从未在自己身上奢望过。
未曾想……无厘头穿越后,她竟然在这鸟不拉屎的蛮荒时代里见上了……
这一刻,她虽有些不知要如何去评断这样的一份“天意”,她的心却是被焐相当暖。
即便,被强制性拉到了他的身后,她失去了再去细究那些人狂奔原因的机会,但比之这男人对她的真心,就算是逃不出那样的一劫,她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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