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主人。”
“可否请你家主人出来一见?”
忠伯尚未出言,马车内赫然响起一个疲倦慵懒的女子声音。
“忠伯,发生了何事?”
众人一怔,反应各异。
忠伯拧眉正要出声,那人忽转身朝马车走去。
“姑娘,我等正在寻人,可否出来一见?”
“你是什么人?”
那人语气颇为骄傲,朗声应道:“我等蜀中唐门人士。”
车内莫问冷笑一声,道:“蜀中唐门。”
“正是,还请姑娘出来一见。”
“我若不见呢?”
似没想到在蜀中一带,竟有人不卖唐门面子。那人闻言脸色变了几遍。
“那只好得罪了。”
说着抬剑便往马车刺去,却不知为何右手忽地一软,剑尖顿时敛了光芒掉落在地。
那人一惊,低头看向手腕,却没发现任何异样,怔愣一瞬,拾起长剑,正要再次动作,一个声音却制止了他。
“住手。”却是之前那领先之人。
那人打马上前,两手冲着马车一拱,道:“姑娘,在下左一,适才追人到了此处,那人却突的不见了踪迹,所以才有了刚才那番举动,不当之处还请见谅!”
见他如此,忠伯脸色稍缓,道:“左公子,我主仆二人也是刚到此地,除了先前在山上见过一只鹰隼,这一路倒未曾见过任何活物。”
左一一顿,转向忠伯,问:“可有看见那鹰隼飞往何处?”
忠伯仔细回想了一阵,指了个方向给他。
左一对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片刻才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说罢一抱拳,拉马让到一边,“请。”
忠伯见他态度恭敬,神色稍缓,冲他点了点头,才一抖手中缰绳,马车缓缓启动。
见马车离去,有人不解:“车上那人分明只是个不会武的女子,为何不检查就放他们离去?”
“你可知泰安镇今日为何那么多人?”
另一人若有所思,道:“那还不是因为……难道她……”
寒风徐来,掀起窗布一角。
左一回神,“我们走。”
说罢便策马离去,眼看行至转角,他忽然扭头扫了眼那辆背离而去的马车。
◇◇◇◇
从山上下来,已过巳时。泰安镇的管制还没取消,莫问不得不下马车,和忠伯排队步行而入。
大街上熙熙攘攘,街上吆喝不断,人头攒动。
因为行人太多,莫问用铁杖不方便,一路都由忠伯扶着走。
原本宽敞的道路此刻左右两边都被商贩占用,来来往往的人群,奔来跑去的小孩又多,纵然有忠伯时时提醒,莫问依旧走得十分艰难。
阳光下莫问的眼疾十分明显,引得过往的行人纷纷侧目,那些目光里有惊讶、好奇、同情、怜悯、嫌弃等各种神情。
面对那些闲言碎语,莫问只是低着头,望着地面一言不发地走路。
“快来快来。”
“怎么了?”
“你看那个蓝衣姑娘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嗯,怕是瞎了。”
不料旁边竟有人当面大声呼喊同伴来看,忠伯红着眼死死地瞪着那两个嘴碎的妇人,他动了下手,却被莫问紧握着不放。
莫问习以为常地轻拍了拍他的手,低声唤了声,“忠伯。”
“……”
“去客栈吧。”
“是。”
街道两边的铺面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饰品玩件,空旷点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观看杂耍的路人……
泰安镇每年都要来住上几天,繁华与否莫问看不见,不过以往似乎没有这么热闹。
她正闷头想着,突然听见车窗有些嘈杂的声音,听到似乎有人求医被拒。
“忠伯。”莫问握住忠伯的手一紧,“去看看。”
“是。”
只见一个名叫“天佑堂”的药铺门前正趴跪着一个瘦削的老妇人,“陈大夫,您行行好,赊点药给我吧!”
陈大夫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摆手。
“这里是天佑堂,是药铺,不是慈善堂!本店概不赊账。不要站这里平白碍人眼。快走快走!”
那人衣衫破旧,邋遢不堪的,她的身体格外佝偻,后背隆起了一个驼背,此刻正苦苦哀求:“求您,赊点药给老妇吧!”
老妇伸出枯柴一样满是裂口老茧的手,想要拽住他的衣摆。
“莫要脏了我的地儿,吓跑了我的病人!赶紧走,赶紧走!”
眼看立刻就要拽上,那陈大夫衣袍一摆,一脸嫌弃地躲到一边,同时不忘冲旁边的药童使眼色。
药童意会,厌恶地作势要去推那老妇,临近瞧清她身上的污垢似乎怕弄脏了自己的手,忙后退两步,眼珠转动两圈,瞥见一旁靠在墙壁上的扫帚,顺手抄起没头没脑地就挥打过去。
“滚滚滚,一边去,没钱还想看病!滚滚滚!”
也不知那老妇人要求什么药,为何人求,只见她挨了几扫帚,仍旧不肯离去,只不断冲站在店门口的大夫叩头。
“求求您,求求您,给我一点药吧,我有了银子,立马就给您送来!”
她磕得诚心,颇为用力,不过片刻,殷红的血水便顺着额头蜿蜒流下。
眼见周围看热闹的人开始非议自己,陈大夫立刻恼了。
“没用的东西。”丢下这句,一把抢过那药童手里的扫帚,照准那老妇人的头恶狠狠的就是一扫帚打过去,嘴里骂得也越发刻薄:“快滚,你这没脸没皮的老妇人,快给我滚,别说没钱,就是你拿了钱来,我这儿不治你女儿的脏病!”
老妇人结结实实挨了一扫帚,她的额头被打得立刻显现出一个淤青的大包。
众目睽睽之下,她忽然停止哀求,跪趴着的身体缓缓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因为跪的太久,她站了几次才站了起来。
她的颧骨很高,两鬓斑白。古树皮一般苍老的脸上,耷拉着一对厚重的眼袋,黯然的脸色如死灰一般难看,但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格外耀眼。
“若你的女儿被人欺辱糟蹋,你也不给医治?”
陈大夫嘴唇蠕动几下,竟没发出声来。
她极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朝前挪动,“若你的女儿……小产,你也如此嫌弃,不予救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