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雨帘遮盖了远处的一切,就连似乎可以一步迈过另一边的小桥都显得那么绵长,雨幕如瀑,斩开了夜辰的世界,分割成了两个地域,前方,再也看不到小桥尽头,有的,只是朦胧不清的破损的桥栏还有桥面上的碎石。
黝黑的石阶前,黑色的靴子沉默,感受到了一片浮沉在桥上的怒火。但夜辰不想沉默了,破烂桥栏上,刻图中的女子似在向他浅笑,等他来接她。
夜辰只是叹了一口气,随后黑色的靴子便重重地踏在了黝黑的石阶上,带着水声溅起一片水花。
带着腐朽意味的风使本该垂直的雨水拐了一个弧度,风的弧度吹到了夜辰的脸,于是雨水打湿了夜辰的剑眉,流淌在他的脸上。夜辰脸上显露出一丝哀伤,他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右脚,踏在石阶上的靴子,黑色的靴子和黝黑的石阶不分彼此,雨水没发现靴子和石阶的区别,照常落下,靴面撞碎了雨滴,飞射出的水珠打在了桥栏上。沾湿了石刻,雨水落下,在女子眼角缓缓淌落,宛若流泪,所以夜辰感到了哀伤,更感到了自己内心的冰冷。
雨夜的寒冷没有停下夜辰的脚步,没有冻住夜辰的身躯,但,心的寒冷却使夜辰凝滞了。
夜辰心中有疑问,但他没有问,没有开口,只是缓缓迈动了左脚。柔软的靴底冷硬的踩在沉默的石阶上,水花飞溅的更多了,夜辰的双脚都落在了黝黑的石阶上。
雨中,第一阶石阶上,夜辰默然伫立。
雨水落下,拍打着早已湿透的黑衣,夜辰双腿颤抖着,但,却始终没有动过。眉毛早已纠结在了一起,可却始终没有想到离开的方法,自他踏出第一步落在黑色石阶上的时候,就知道,这一步被死死黏在了石阶上,再也离不开石阶了。所以夜辰干脆破釜沉舟,迈出了第二步,于是,一双靴子都被黝黑的石阶死死吸住,再也动不了了,一双脚都被钉在石阶上的时候,夜辰只是试探性的动了动,在确定动不了之后,也就停止了无用功。
大雨倾盆,夜辰独立在石阶上,他在计算和思考破局的办法。他知道肯定有类似于他这样的人来过,并且斩杀了自己的梦猼,来到桥前,他只迈出了一步,但肯定有人迈出了更多步,石阶上的道痕就是证据,也肯定有人走过了这座桥,桥上的碎石就是证据,有人走过了桥,并且一怒击碎了桥的一部分。
片刻,夜辰眉毛舒展,他没有想到破局的方法,但他在心念转动之时,看到了石刻,准确来讲,是石刻中的女子,雨水彻底染湿了刻图,画中女子的眼角也没有了泪水,刻图变得冷湿起来,但女子的笑容却越来越深,脸颊两边的酒窝显得那么可爱,但笑容中却隐含着一缕难舍的悲伤。
夜辰看着刻图上的悲伤,看着碎掉的石栏,感受着心中的冷冽。他明白了该怎样度过这一座桥,他也理解了为什么有人会一怒而碎桥。这座桥,就是执念。执念越深,脚步就越沉重,就走不过这座桥!
此桥,要人自己放弃自己的执念,放弃自己的牵挂。
夜辰静静的看着,有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己放弃了,但去又在走过桥之后又拿了起来,却为自己放弃过而愤怒,所以一怒而毁桥。此人强大不可想象。
夜辰不知道毁桥之人的过桥方法,也没有他那样的强大。他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执念。
夜辰的双脚又颤了颤,但却一动未动。夜辰轻轻叹了口气,连散神术也不行,散神术斩断了思绪,但执念却始终存在,始终欺骗不了这座桥。看着桥上的烟雨,迷蒙的尽头。
夜辰饱含无奈的吐出了两个字。“奈何。。。。。。”
这才是奈何桥真正被称作奈何桥的原因!
因执念而踏桥,却又因踏桥而放弃执念,这是何等可笑可叹,何等的无可奈何,一切都陷入了死循环,要执念则无法过桥,无法过桥,执念的意义又何在。放弃了那自己来这里的意义又何在。
无可奈何,奈若何,奈何!
夜辰眼中渐渐迷蒙,出现了水雾,迷蒙了夜辰所见,黑桥在消失,唯一不变的是刻图中女子的笑,一如千年前,他俩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那也是一场大雨,那时,他被罚为侍卫,也像现在这样伫立在桥上,他看着大雨,看着石栏,眼中是一条小河。风不止,而雨水歇,青伞隔绝了雨,但挡不住风,他没有侧头,没有看身旁的一袭青衣,只是笑的很温暖,很开心。两人一伞,站在桥上,在一场雨下,成了夜辰难忘的画面。石刻上刻得,就是这画面,但却少了一人,少了夜辰。。。。。。
夜辰笑了,笑的很快意,笑的很肆意,在雨瀑中他笑的很大声,雨声没有挡住夜辰的笑声,在这笑声中,夜辰头上的雨,停了,三尺之外的雨仍然在下,夜辰耳边传来了雨打伞面的水声,夜辰没有侧头,一如当年般的笑了,夜辰没有再去看刻图了,他不知道,刻图上的女子还在桥上,但她手中所持之伞却消失了。。。。。。
雨依然在下,但没有一滴落在夜辰身上,黑色的靴子面对黝黑的石阶,靴子不再沉默,它坚定不移的动了,雨声如瀑,却淋不湿石阶,靴子落在了第二阶石阶上
!黝黑的石阶再也留不下夜辰的脚步,石阶上的道痕中的积水,被夜辰的脚步震了出去,使道痕变得那么干彻,桥面上的碎石在夜辰三尺前化为了粉尘,雨水打不湿粉尘,在冷风的吹拂下飞到了破碎的桥栏上,填补着破损的地方。一片雨幕中,夜辰踏出了最后一步,靴跟带起的涟漪,溅落在最后一阶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