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长老行至门前,房中便走出一个十岁左右、道袍装束的孩童来,看见呈长老挟着两个不知死活之人,不由一怔道:“呈长老,这是……?”
“休要多问。”呈长老直接入到房中,将二人放置于侧厢中竹床之上,然后唤过那孩童交待道:“去取百灵散来喂他二人服下。”
孩童眼睛只是一扫,便将遥山龙击天的状况看了个捌九不离十,心道,那一个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分明是个不治之人,还浪费什么丹药。他这一想便有些出神,呈长老回头一看孩童竟在发呆,不由竖眉道:“还不快去。”
孩童领命退了出去,呈长老拿起龙击天的手腕,以食中二指探其脉象,不一会后,又将那只手放了下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内脏震碎多处,脉动无力,杰羽这一掌还真够狠的。”呈长老自语道。
“啊?原来他们竟是被杰师兄打伤的?”那孩童声音再次传来,呈长老瞪了那孩子一眼,看着他手中的药瓶道:“不许乱说。你先喂他二人服丹,我要去宗主那里一趟。”
那孩童生的唇红齿白,模样乖巧伶俐,当下问道:“呈长老不是说他内脏已经被打碎了么?只怕百灵散也救不回了。”
呈长老叹道:“尽人事罢,若是实在救不回来,也只能怪他命运多舛了。”
孩童拿出一个玉瓶来,拔出瓶塞后,倒了两粒散发着奇异香味的丹药来,走近床边,一人一颗喂遥山龙击天服了下去,然后问道:“呈长老,这两个是什么人啊?”
呈长老立起身来道:“你问这许多做什么,好好照料他们,若有什么差池小心我罚你抄《灵经》一百次。”
孩童闻言委屈地道:“那个人都要死了,却要我照顾好,我还是去抄《灵经》好了。”
看得出呈长老也是极为爱护这个孩童,当下抚其头安慰道:“好了好了,就你名堂多,那个若是死了我不会怪责你总可以了罢?”
孩童这才露出笑容道:“如此甚好。”
呈长老向门口走出几步,忽然记起一事来回头说道:“对了,三月前我叫你勤加习练《凝气诀》,明日便考校一下罢。”说完径直出了房门而去。
孩童立时苦了脸,自语道:“修炼修炼,偏是爹娘的错,非让我来这里受苦。”往外一看,呈长老已然离去,便自跑去后院好玩去了。
……
却说那呈长老出了房门后,低声吟了几句法诀,人便腾空而起,离地足有几丈高度,只“唰”的一声后便不见了人影,若使遥山看见此景,只怕又是一顿艳羡。
哪知呈长老刚去不久,遥山便自昏迷中悠悠醒转,他揉着胸口闷气之处,一看是个陌生地点,连忙翻坐起身,一看周围,不由有些发懵。
原来他只记得自己身在灵仙峰顶被那杰羽一掌拍晕,现下竟出现在这一处陌生的大房间之内,只见这屋子顶雕龙凤,铁木为梁,就连那几根立柱都非凡间之物。再看屋内摆设,虽然简简单单,但那些桌椅用料无一不是极品之材。眼光再转向侧面,只见那墙上悬挂一幅画卷,画上人物须发银白,看来年寿颇高,却毫无老态,精神矍铄,尤其是那气质,雅致高洁,不染纤尘,很有些仙韵,令遥山一时间看得有些入迷。
嗯,画得真的很不错,但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假。看了一会,遥山心中暗暗拿画中人与也诃比较,发觉画中那人虽然气质犹若上仙下凡,卓尔飘逸,却令人感觉不太真实,也诃便大为不同,虽不知其修为如何,就那种实在感便绝非画中之人能及。
欣赏了一会,忽然想起龙击天来,于是脑袋四下转了一圈,发觉龙击天就在身边,不由大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未吐完,又想起龙击天遭的那一掌暗劲,再加上眼下这张苍白如纸的脸庞,遥山一颗心又提了上来,正准备俯身查看一番,却听后面传来一个童声道:“咦,你醒的还真是快。”
遥山掉头看去,竟是一个粉妆玉琢般的孩童在说话,于是问道:“这是哪里?”
那孩童听了遥山的问话后答道:“这里是五灵峰,呈长老的修炼之所啊!”
遥山迷惑地道:“呈长老是谁?”
孩童瞪大眼睛道:“呈长老你不知道吗?他是我们青灵宗的护法长老,也是他将你二人带到这里来的。”
“青灵宗?”遥山不禁一楞,“我到了青灵宗了?”
“是啊。”那孩童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看了几眼龙击天后说道:“可惜啊,他就没你这么幸运了。”
遥山一听大急,忙问道:“他怎样了?”
“内脏已毁得差不多了,你说还能怎样?”孩童忽然兴致盎然地问道:“对了,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杰羽师兄要打你们呢?”
遥山心中不快,哪有心情再提那事,只是摇了摇头不语,那孩童见遥山不愿相告,于是说道:“可惜青灵宗没有上品丹药,否则那个人还可以救活。”
“上品丹药!”遥山眼中一亮问道:“那你可知道哪里有那种丹药?”
“我家里肯定有!”孩童想了想又道:“仙医宗内应该也有罢。”
遥山急急地道:“那你去家里取来一颗救他如何?”
孩童跳起来道:“我家距此好几万里,要能回去我早跑掉了,谁还会在这里,闷死了。”
“那仙医宗呢?”
“更远——”孩童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道:“反正比我家还远。”
遥山没辙,一屁股坐了下去只管盯着龙击天发呆。
那孩童见遥山变了木雕,觉得极为无趣,于是又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
再说呈长老于空中飞驰,越过两座青峰后,最终在最大最高的一处山头降了下来,只见这里地势平坦宽阔,建筑成群,人来人往,中央处还有一方巨大的练功场。呈长老健步如飞,直往山峰中间那极其雄伟的大殿而去。大殿上书“天极”二字,两旁依旧有人看守,见了呈长老忙躬身行礼,呈长老心中有事,也顾不得多说,直接便走了进去,拐过几道弯后,一扇红漆大门出现,门口又有两名值卫,见呈长老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忙礼道:“呈长老可是要见宗主?”
“正是。”
“烦请呈长老稍等片刻,珺师姐现正在里面与宗主回话。”
呈长老道:“无妨,你只说呈易戟求见便可。”呈易戟想来便是呈长老全名了。
话刚说完,只见那红漆大门忽然打开,珺诗儿面带不忿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呈长老正在门口,不由大喜道:“呈师叔你来的正好,我们一起去见师傅,他竟然不信我的话,哼!”
说罢便连拉带拽地扯着呈长老再次走进大门之内,只余那两名值卫在门口摇头不已。
这房内空间颇大,但物品倒是不多,止有一方案几、一个书架而已,墙角那一炉道香袅袅杳杳,使得屋内充斥着清香气息,令人迷醉。
屋内中心蒲团上,正端坐一人,看去约莫古稀之年,身着一袭黄色道装,双目微闭,两道长眉垂至颧下,很有些世外之相。
珺诗儿拉着呈长老再次闯入,对着蒲团上端坐之人叫道:“师傅,呈师叔来了。”
呈长老上前揖道:“宗主,我回来了。”
这屋内之人自然便是青灵宗宗主——栢奇。
栢奇微微睁开双眼,轻语道:“易戟你回来了,方才诗儿在我这闹了一通,不知那灵仙峰上,到底发生何事?”
“哼!偏是你不信我,这下让师叔来告诉你罢。”珺诗儿跺着脚说道。
呈长老便将灵仙峰上发生之事细细地说了一遍,栢奇听了,思索片刻后道:“这天算之术虽然神奇,但也并非全无失误,想来是我算错了也不一定,你们无须太过挂怀。”
“是。”呈长老说道:“但那杰羽无故刁难并打伤登顶之人,这事该当何处?”
栢奇重又闭上眼,稍加沉默后反问道:“那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为好?”
呈长老道:“此子无视修界铁规,竟对凡俗之人出手,依着我青灵宗的律条,该当剥夺其第一弟子地位,并罚入天灵石矿选矿二十年。”
二十年,于俗界之人而言着实过长,不过在修者眼中,不过瞬时尔。
珺诗儿对杰羽不满之情溢于言表,闻听呈长老之言后不停点头表示同意。
栢奇面色古井不波,问道:“若是如此处理,你觉得那鼎一澜会否赞同?即便是鼎一澜那里附议,那杰家又是否会眼瞧着杰羽受罚而置之不理?”鼎一澜,乃青灵宗执法长老,亦是杰羽之师。
一派之内,宗主为尊,除却那些已不在宗门内担任职务的老怪物,便属执法长老位级最高,也就是说,那鼎一澜在青灵宗内,除宗主栢奇外,乃话语权最重之人,而呈长老亦在其下。
呈长老语塞:“这——”
栢奇又道:“如若杰羽因此而离开青灵宗,你认为谁又能参加五年后的修界宗门大比?”
珺诗儿听着觉得有些不对,连忙道:“师傅,你的意思是就不用处置那杰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