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一片鸦雀无声,以秦重和南宫长春为首的两派既不知道皇帝的意图,也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情报,不了解详情,不知说什么好,另外的大臣则不愿意与秦重为敌,自然更是装聋作哑了。
仁和帝见没有人开口,昏花的目光依次扫过殿上的近百位大臣,最后回到秦重的身上,问道:“秦爱卿,你怎么说?”
秦重走道大殿中央,深深地一躬腰,凑道:“陛下,臣有一段时间没有得到愚子的消息,对他近来的动向还不清楚。不过,愚子一向忠心卫国,在凉州郡抵抗北胡军就曾九死一生,到巴山郡后又大力剿灭流民军。因此臣可以担保,他绝无造反之心,请陛下明查。”说完又躬了一下腰,才回到左排站定。
南宫长春虽然也是文官,却由于是右相的缘故,也站在了右排。还未等皇帝再开口,他出列凑道:“陛下,既然孔定方送来密报,他手中定然握有证据,皇上可派人督察,此事关系重大,陛下不可因为秦大人的一番说词就轻易放弃调查。”
南宫长春五十多岁,身材高瘦,细长的眼睛,一张青瞿的脸上留有五缕长须,一副文质斌斌的样子,仅从他的外貌来看,很难想象他就是帝国内手握重权的右宰大人。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矮胖的大臣凑道:“陛下,右相大人说得不错,这事关系着帝国的命运,不可轻易放弃。前一阵子秦子昂报告说广昭郡守齐世昌勾结北胡人谋反,出兵占领了广昭郡。朝廷曾下旨要他将齐世昌解送京城审问,他却回报齐世昌服罪自杀,并弄了一张自首书来应付,也不知道齐世昌谋反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后来朝廷派万明辉到广昭赴任,却在大胤山上莫名其妙地遭刺杀,弄得再也没有官员敢去,这个案件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恐怕与秦子昂脱不开干系吧?”
这个矮胖的大臣是工部尚书皇甫嵩,他是南宫长春一手提拔起来的,多年以来,他为南宫家族也出了不少力,南宫布武的闪电军团战力强大,与他工部大量精良的武器支援是分不开的。前不久,女儿皇甫雅回来传达了南宫宣文的话,他明白自己已完全被绑在了南宫家族的战车上,再也休想下来。所以,此时见南宫长春发了话,他赶紧跟着上凑。
秦重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的一个大臣望了一眼,那个大臣急步而出,伏地凑道:“陛下,皇甫大人这话说得可没有根据,广昭郡守齐世昌勾结北胡人谋反,可是有他的自首书为证的,他的自首书已经过鉴定,确实是出自于他的手笔,怎能说是不清楚真假?新任广昭郡守万明辉是在南阳府境内被杀的,这事怎么也不能怪到秦子昂头上。皇甫大人胡乱猜测,不知是和用意。”
说话的是吏部尚书陈少谋,他可是秦重的铁杆支持者,在这个关键时刻,秦重自然首先就想起了他。
军部尚书罗崇豪接着凑道:“陛下,听说当初护送万明辉赴任的主要是南宫布武元帅的边军,我想到底是什么人谋杀了他,护送的人应该比较清楚,陛下何不让刑部会同御使衙门将当初护送的人招来询问,应该可以得到一些线索。”
军部尚书罗崇豪原本是一个中间派的人物,后来由于南宫家族拉拢军方人物,渐渐将军部架空,使得他失去了很多权利,他也就渐渐投向秦重这着一边了。
仁和帝点了点头,说道:“罗爱卿说的有道理。”
南宫长春听了罗崇豪的一番话,嘴角抽搐了一下,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上次护送万明辉的边军全军覆没,一个也没有逃回来,弄得南宫家族也没有一点证据,他虽然猜测此事是秦子昂做的,可也拿不出证据来,否则早就上凑朝廷将秦子昂办了。
此时罗崇豪提出将护送的人招来询问,摆明了是知道护送的人一个也没有逃脱,不仅讽刺了闪电军团的的无能,更是给己方出了一个大难题。要知道既然由御使衙门会同询问,想造假都不可能!御使侯似道的为人他可是清楚得很,中间派人物,铁面无情,除了听皇帝的话以外,谁的帐也不买。若说自己和秦重二人在朝廷中还有所顾忌的话,主要也就是顾忌此人。
秦重仍是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心里却高兴的很。这几年自己在军方花了大量的精力,果然没有白废工夫,虽然没有掌握军队,但能将军部尚书拉到自己的一边,也算是成绩不小了。今天罗崇豪的一番话,就让自己立即占据了优势,只不知南宫长春这个老狐狸有会如何应对?
刑部尚书田青山凑到:“陛下,大胤山刺杀事件,当事人已经全部阵亡,刑部和军部联合调查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什么结果,如今再花大力气去重新调查,臣估计也难取得很好的效果。臣建议先将此事放在一边,还是商议孔良方密报秦子昂谋反的事情为好。”
他一说话,顿时转移了话题,同时将军部参与调查的情况披露了出来,让罗崇豪也不能有什么话说。
南宫长春说道:“陛下,孔良方密报秦子昂有谋反的意图,到底有何证据?老臣反复想了想,如果没有证据,此事就不追究了吧。”
他这一说话,三方的人顿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孔良方密报秦子昂有谋反,明明对他有利,让他有了一个打击对手的机会,他为何要主动放弃?何况他刚才还要求皇帝追查,怎么一会就变了?只有秦重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以退为进。皇帝既然在朝会上提出了此事,肯定要弄出个结果,他这样一说,皇帝就更不会放弃了。若是证据充足,他大可乘胜追击,若是证据不充足,他也留有回旋的余地了。正是进可攻,退可守,不愧是在政界打滚多年的老狐狸!
仁和帝也不知道是否明白了他的意图,说道:“孔良方密报上说,前不久,北胡军向摩天岭发动了进攻,就在摩天岭驻军快要全军覆没的时候,巴、广两郡的军队赶到,击退了北胡军,可事后不久,摩天岭驻军将领姜承功在锦城的家属一夜间消失不见。孔良方一来怀疑巴、广两郡的军队赶到摩天岭的时间有蹊跷,二来怀疑孔良方已投靠秦子昂,所以给朕送了份密报,说秦子昂有谋反的嫌疑。以诸位爱卿看来,秦子昂究竟有否谋反的嫌疑呢?”
秦重说道:“陛下,不知孔良方的密报上有否说过,北胡军进攻摩天岭的时候,州府是否知晓,他是否派过军队增援?”
仁和帝说道:“这他倒未曾提过?”
秦重道:“哦,原来是这样。”不再说话。
吏部尚书陈少谋说道:“陛下,这就是孔良方的不对了,他仅凭秦子昂的部队到的时间凑巧和姜承功家属的失踪就怀疑秦子昂谋反,可是太草率了。”
工部尚书皇甫嵩说道:“我倒觉得孔良方怀疑的有道理,秦子昂的部队早不到,晚不到,恰恰是在摩天岭驻军快要消耗完的时候到,不能不令人怀疑他有消耗州府驻军的意图,加之随后姜承功的家属失踪,很有可能他将姜承功招到了手下。这样明显的消耗朝廷军队,扩大自己实力的行为,不就是有谋反的嫌疑吗?何况他的军队一到,北胡军就撤退了,这里面会不会还有什么问题呢?”
军部尚书罗崇豪反驳道:“照你这么说,秦子昂派部队增援摩天岭倒是错了,让北胡军打进汉中府才对?摩天岭的防务可不归巴、广两郡负责,秦子昂并没有派兵增援的义务!”
刑部尚书田青山说道:“话可不是这样说,只要是我帝国的子民,抵抗外敌入侵都有责任,何况秦子昂还是一郡之首,手下有几万军队?只不过派兵的动机令人怀疑罢了。”
礼部尚书方仪是一个老态龙钟的人,此时他轻轻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觉得秦相问得有道理,我们要先搞清楚孔良方在干什么,说不定他是因为自己玩忽职守,拿秦子昂的事在做遮挡,以推卸自己的责任。”
仁和帝将目光投到御使侯似道的身上,问道:“侯爱卿,你对此事是何看法?”
众人都知道侯似道一向铁面无情,正直无私,是中间派的领军人物,在这两派相持的时候,他的意见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可以说决定着胜利的天平倒向哪一方。因此,大家将目光齐唰唰地投到他矮小的身上。
侯似道面无表情,走到大殿中央,深深一躬,凑道:“陛下,臣也刚刚得到密报,正要上凑陛下,既然陛下此时问起,臣正好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将情况说个清楚。秦子昂派兵增援摩天岭,是应摩天岭驻军将领姜承功的请求。北胡军进攻摩天岭的时候,孔良方正在筹备剿灭长宁高山族义军的事宜,所以没有派兵增援。至于姜承功是否投靠了秦子昂,现在还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罗崇豪道:“这就对了,说明秦子昂派兵增援摩天岭合情和理,孔良方怀疑他谋反,纯粹是无稽之谈!”
皇甫嵩问道:“不知侯大人的情报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比军部的情报还快?”
他这句话一石二鸟,既嘲笑军部的无能,有对侯似道的情报来源表示怀疑。
罗崇豪顿时涨红了脸,侯似道却仍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御使衙门自有自己的情报渠道,这一点不用皇甫大人过问,大人若是不信,要不要我将大人这几天的行踪说出来?”
皇甫嵩碰了一个软钉子,嚅嚅着没有说出话来,他可不敢冒风险让侯似道将他前天夜宿青楼的事说出来,那可就在众人面前丢大脸了。
仁和帝咳嗽了一声,待众人的目光转到他的身上,才问道:“那么依侯爱卿的意思,此事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