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将领说道:“将军,我们还是撤吧,免得被对方包围了,此战我们已经大胜,没有必要再冒风险了。”
乔琳娜犹豫了一下,随即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手下说得对,此战已经获得大胜,虽然没有完全将对方的两个步兵旗消灭,但对方的兵力损失当在一万人以上,挡在最前面的那支步兵只怕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是该见好就收了,没有必要再冒风险。
否则,若是被对方的援兵包围,造成部队的重大损失,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正在战场上斯杀的李孝看见北胡军如潮水一般地撤退,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先前他带着骑兵离去时,命战士带了不少马草,并带上了一些火油。他命两测的各两千骑兵在离战场十里外排成五排,每两百人一排,中间拉开距离。每个骑士的马后拖着一捆浇上了火油的马草,在前面的三千骑兵出击后,就将马草点燃,向战场方向靠近,造成大部队增援的架势。
由于天黑,加上距离较远,乔琳娜一时弄不清真假,真的以为有大部队增援来了。若是乔琳娜再坚持片刻,就要露馅了。好在北胡军已经占得了不少便宜,乔琳娜也没有太大的贪心,迅速撤兵了,否则今夜很可能就是自己和手下三万将士的最后一个晚上。
看着脱离战场渐渐远去的北胡骑兵,李孝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这才下令打扫战场上。这一仗败得很惨,士兵的损失应该不下万人,士气更是受了严重打击。想到自己的出师不利必然影响到后面的战事,李孝心里难过万分,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向对自己信任有加的秦大人。
不过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救治受伤士兵,掩埋战士的尸体,然后安排好下一步的行动,才是当务之急。
王横和李立走了过来。王横一身是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身上的盔甲破烂不堪,露出里面棉袄的棉絮,一双血红的眼睛里露出悲哀的光。李立虽然稍好一些,但身上也满是鲜血,盔甲也破损了几处,显然也负了伤。李孝知道二人在先前的战斗中尽了全力,可谓九死一生。
尤其是王横,由于处在北胡军攻击的重点方向,承受的压力难以想象,若不是他意志比常人坚定得多,恐怕早已垮下去了。现在他虽然站在自己的面前,但从他身上的情形就可以看出,他一定受了无数处伤。
伸手拍了拍王横的肩,李孝说道:“都是我轻敌大意,才造成今日的大败,连累二位将军了。我会向秦大人请罪,请求处罚。在此之前,我希望二位将军能够配合我收拾好残局。”
二人点了点头,无言地离去,招呼手下打扫战场。李孝叹了一口气,自去安排骑兵帮忙。
一个时辰之后,战场打扫完毕,士兵伤亡的数字也统计出来了,虽然事先已有心理准备,但听了士兵伤亡的情况,李孝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此战共伤亡将士一万八千三百二十一人,其中死七千五百三十二人,重伤三千四百八十三人。
在伤亡的各部中,王横的第一步兵旗最为惨重,死五千二百五十三人,重伤一千八百九十人,余者皆为轻伤,全旗一万将士,竟没有一个完好的。李立的第二步兵旗次之,死两千一百七十四人,重伤一千五百六十一人,轻伤三千九百六十人。第一骑兵旗由于参战时间短,伤亡数量较少,死亡一百多人,轻重伤加在一起也不过几百人。
令李孝更为惊心的是中下级军官损失非常严重,死亡营长八人,重伤五人,轻伤三人,中队长更是伤亡了一百多人。这些都是军队中的精华,没有了他们,王横的第一步兵旗和李立的第二步兵旗可以说基本上名存实亡!即使将来能够将兵员补充充足,要想恢复战斗力也不是短时间的事。
而现场发现的北胡军尸体只有三千多具,估计北胡军此次伤亡的人数不会超过五千。双方损失的兵力比达到了近四比一,这真是一场惨败!它让李孝等人第一次认识到了伊娜初云和乔琳娜的厉害以及北胡军的超强战力,也让他们的骄傲之心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个面色惨白的男人面面相觑了半天,最后还是李孝打破了沉默:“二位放心,此次的罪责由我一人承担,决不连累你们。”
王横摇头道:“仗打成这个样子,我当然不会回避责任。我现在不是担心这些,而是伤心有那么多英勇的汉中府儿郎伤亡,他们可都是我们的精锐战士啊!”
李立也说道:“是啊,仗没有打好,我们都有责任,怎可让将军一人承担?不过这些事以后再说,我们还是要布置好下一步的行动,万一北胡军识破了我们的计谋,回头来攻,我们怎么办?我们可再也经受不了一次打击了。”
李孝说道:“李将军说的有道理,我们立即过河,在河对岸布防,只要我们守住了浮桥,北胡军也不能拿我们怎样。”
李立道:“那将军就快下命令吧。”
李孝点了点头,当即下令东撤。
金川河边的一战,是李孝一生中仅有的几次败仗中的一次,也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次败仗,正是从这个时候起,李孝才真正向一个名将的道路上迈进。多年以后,已经成为帝国元帅的李孝对人说起他一生的成就时,说他能够步上元帅的高位,最应该感谢的是三个人——明皇和他的两位皇妃。
是明皇的信任让他一直带兵下去,是二位皇妃给他的沉痛教训让他在以后的战争中小心谨慎,算无遗策。没有他们,就没有后来的李孝。他的这番话,成为了史学家们研究明皇和众皇妃的重要证据之一。
秦子昂得到黑天的情报已经是二更天的事,此时他还没有睡觉,正在和苏良就政务府的一些事情作最后的商议。政务府是汉中府总督府下面主管政务的机构,它和军务府一起成为秦子昂在汉中府的军政机构的两个支柱。政务府的主官是长史,由苏良担任,下设八司,即吏务司、财政司、工商司、农业司、学务司、治安司、督察司、联络司等八司。
原来的一些州府官员在新的七司中分别担任了重要职务,比如尉迟冰就担任了工商司的司长,连文斌担任了联络司的司长。另外也新任命了一些官员,如郑经就担任了财政司的司长。
秦子昂看到雪怜丹送来的情报,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向她问道:“李孝的部队到了什么地方?”
雪怜丹答道:“傍晚时接到他的飞鸽传书,他已到了金川河边,正在过河。”
秦子昂的脸色更白,一双浓眉紧紧蹙起。苏良不解地问道:“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子昂将情报递给他,用沉重地语气说道:“只怕李孝要吃一次败仗了。”
苏良看了一下情报,说道:“情报上说伊娜初云的大部队不见了,那么很可能是秘密东进了,大人担心对方会偷袭李孝的部队?”
秦子昂点头道:“正是,若是敌人趁李孝渡河的时候突然偷袭,只怕李孝就会大败了。”
苏良道:“大人何不下令李孝停止过河,在河这边严密防守?”
秦子昂道:“来不及了,金川河离此三百里,采用飞鸽传书也要将近两个时辰,这么算来,从李孝发出消息到现在也有三个多时辰了,他的部队要么已经全部过河,要么已经受到了北胡军的偷袭,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雪怜丹道:“那我们该怎么办,若是李将军打了败仗,损兵折将,我们西进的兵力就不是很充分了,以后的仗也不好打了。”
秦子昂道:“岂止是兵力不充分,恐怕对我方的士气也大有影响!伊娜初云,你可真是一个军事奇才呀,不经意之间就又使了一个瞒天过海之计!”说道最后,他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苏良劝道:“大人不必过于担心,我看那李孝也是一个优秀的将领,未必就会中计,再说以他的四万兵力,即使受到偷袭也应该没有大的问题。”
秦子昂摇头道:“我估计这次李孝肯定会受到偷袭,从他率兵急进的举动来看,他这次已有了轻敌之心,这是兵家大忌,很多优秀的将领就是在这方面吃了亏。”
苏良问道:“那该怎么办,大人是不是等一等,将巴中方面的部队再调一些过来?”
秦子昂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圈,停下来望着雪怜丹道:“我今夜就带兵西进,若是李孝兵败的消息传到锦城,你就命人在城内散布我要将李孝解除兵权,并解押回来问罪的消息。”
苏良不解地问道:“大人这样做是何用意?大战之际先问罪主将,只怕会更加打击士气吧?”
秦子昂冷冷一笑道:“我要让伊娜初云也上一个大当!”
金川河战役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大胤历六百四十二年十二月十五日,金川河东岸李孝的军营里来了几个面无表情的军人。没有过多的寒暄,为首的来人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李孝道:“李将军,这是秦大人的手书,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李孝接过书信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愣了一下,随即坦然道:“好,李某早已做好了接受处罚的准备,大人尽可按程序来办。”
为首之人说道:“我就知道李将军不会让我们为难的。”他一挥手,身后几人拿出一副枷锁,就要给李孝戴上。
第一骑兵旗的一名营长跳上来挡在李孝的前面,吼道:“你们要干什么?”他是李孝的流民军老部下,对李孝一直很尊敬,此时见来人要给李孝上枷锁,忍不住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