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大典在宫中的祭台上举行,这里是整个宫殿最高的位置,也是最险的地方。
从踏进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她一直以为这里是平原,如今放眼望去,才知道这座的宫殿并非是建在平原之上,而是万丈绝壁旁。她的身后是凛冽的山风,和海浪般的云层。厚厚的云层在她的脚下风雨大作,她的头顶却晴空万里,诡异的天气含着肃杀的气息。
她手持镶着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鹿头杖,身披细织麻衣,站在祭台旁。大祭司的身份是公贞用一只手臂换下来的,紧握的朱颜为古玉的身份做了最有力的证明。她将要承担斩杀叛神者和王之子的“神圣”权利,因为她是上天派来的传承者。
叛神者是丽图,王之子是那个嗷嗷带乳的婴儿。
他们是最有威望的祭品!
古玉的醉酒戏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公贞却用一支血淋淋的手臂把她推向了神位之巅。她将要像丽图一样判决别人的生死,把他们当做牲畜一样毫无感情的斩下血淋淋的头颅。然后捧着头颅迎接尊贵的王后,把他们的鲜血图画在在王后眉间,预示她是在上天的护佑和王之子的拥戴下接受封后大典。这种仪式是历代王后中最隆重的仪式,只有帝桀称帝时才享受到用大祭司和亲弟弟的鲜血,末嬉在帝桀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沉重的鹿头杖迎着山风发出诡异的光芒,空洞的眼眶散发出嗜血的欲望。
倾宫中仙乐升起,威严豪华的封后仪式正式拉开序幕。走在最前面是抱罐的女仆,左十二,右十二;之后是鹿,马,牛,羊,猪,狗等十二种活祭,由十二个健壮男子牵拉着;这之后是手托木盘的女仆,每一个盘子里盛满了晶莹夺目的珠宝;再之后便是拴在一起的人祭,这里面男男女女都有,年龄不一,有的只有十一二岁,有的却已经白发苍苍。古玉很是纳闷,公贞脱离奴隶身份时的人祭品都是青壮年,怎么末嬉的封后大典却老少不一呢?难道这些也是皇族的罪奴?
人祭后将是被拥戴在中间的末嬉隆重登场。
当大祭司脚下的云层被风拨开,刺眼的阳光宣泄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时,封后大典的第一声号角吹响了整个山崖,呜呜之声在连绵到天际的山谷间回荡。比丽图还年老的占卜师早已白发苍苍,背形佝偻,可他仍然拄着鹿头杖艰难的从被雨水腐蚀得不见棱边的石阶上蹒跚而上,硬朗的山风仿佛就要把枯叶般的他刮翻在地。可是他仍然前行着。
等了好久,才见他气喘吁吁的停在祭台边上,虔诚的跪在大祭司的脚下,开了绵久不绝的祭词放歌。别看这老人刚才还似乎油尽灯枯,祭祀开始的唱词确实中气十足,声音浑厚有力,震得脚下的巨石都有了合节奏的轻颤。每一个听的人,都感到一股热流自尾根骨极速上传至头顶。这种功力没有四十年以上的历练是无法达到的。
祭毕,红日当头。抱罐的女仆为古玉斟上满满一杯花酒,古玉仰面饮下,刺眼的阳光掩饰掉了颤抖的目光。饮毕,十二种活祭被陆陆续续牵到占卜师的身边,占卜师每吟唱一句祭词就斩下一只动物的头颅,手起刀落,鲜红的温暖的血液喷在古玉的脚边,飞溅到她的脚踝上,十二句词罢。祭台边尸首一片,殷虹遍地。古玉摇摇晃晃撑着背后的石柱,几乎要瘫软下去,此刻她真想歇斯底里的尖叫,但是她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占卜师已经跪倒在她面前,喃喃吟唱,声音虽然很小,但是钻进古玉耳中的每一个音都像一道魔杖击打着她的整个脑腔。
她仿佛看到丽图的头颅滚落在血泊之中,仿佛看到婴儿的拳头大的脑袋在猩红中酣睡,仿佛看到末嬉眉心中那一点妖冶的红变成一把利剑直掏她的心窝。
“不,我不是来杀人的,我不过是来调查夏篆销毁之谜的。你们是一段历史,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来看看而已,请放开我……”古玉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的话语一直在喉咙里打转,却半个音节也没有发出,突然她全身颤抖,鹿头杖脱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