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诗诗回来之后,周娉婷就搬了出去,周家本来就是名门望族,不可能置办不出一套院子来,之所以留了那么长时间,除了要陪叶诗诗演一场戏之外,叶诗诗知道,她还没有放弃北冥易,现在搬出去,只是缓兵之计,她是聪明人,现在叶诗诗在北冥易眼里很重要,她若是再不识趣的留在这里,会让北冥易很厌烦。
叶诗诗明白,她还会卷土重来的。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只觉得好像只睡着了一小会儿,被门外的低语声吵醒,她睁开眼睛,竟然已经日上三竿。
恍恍惚惚听门外传进来的声音:“打起来了,少夫人这边要不要先送回北冥府那边?”
像是门口侍卫的声音,还有两个丫头低低的对话,她们俩用的是当地方言,叶诗诗听不太懂,紧接着传来一泓的声音。
“不用,将军并没有吩咐,应该是想让少夫人随军。”
“随军?咱们将军从来没有女人随军。”
后面再没有一泓的声音,叶诗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听到了什么,因为睡的粘,根本没有没在意,又要睡了过去,忽然一个叫声传进来,吓她一跳,顿时吓的醒了。
门外喊道:“少夫人!夫人!”
那声音立马就被一泓喝住,门外没了声音,叶诗诗心里吓的砰砰乱跳,侧卧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外面好像低低说了什么,紧接着就传来极快的脚步声,蹬蹬蹬跑到她门口,推开门就听到一泓的声音。
“少夫人,将军受伤了。”
叶诗诗连鞋都没有穿,就跑出了房间,两个丫头赶紧拎着她的鞋子跟在后面,直到坐上马车,丫头们才能帮她把鞋子穿上,一泓在外面驾车,“驾”的一声,马车里叶诗诗三人向后一仰,马车疾驰起来。
绕着环山马路,马车一路绕过了永定山,叶诗诗将头伸出窗外,这座山就是她站在窗边,经常能望到的那一大片墨绿色,那时候看上去,这座山就像是充满了神秘,但是走到山中来,只觉得随和,一草一木都那样亲切,她来到这里,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座永定山。
终于到了前线海关,隔着一道高高的海岸,对面就在海上开战,一个拱起的海岸正好形成一堵墙,将镇南军的后方隔离了出来,叶诗诗只有一个念头闪过:若是有现代武器,这根本不算什么,一个导弹就炸平了。
容不得她多想,她脚下不停地朝着一泓指引的地方而去,身边路过一小堆又一小堆的伤兵,都是从前线退下来的,叶诗诗闻着满满的血腥味,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她紧紧皱着眉头,直奔那个最显眼的营房而去。
一泓帮她打开门帘,她两步走了进去,屋里的医官正在给北冥易处理腹部的伤口,人影挪动间,叶诗诗一眼就看到了北冥易腹部一个大血洞,在不断的往外冒血,她双手猛然攥紧,上身晃了晃,有些站不稳。
屋里不断传来北冥易的闷哼声,他嘴里紧紧的咬着一块白布,叶诗诗慢慢走过去,抬起的手竟然抖的厉害,医官们虽然看到了她,但都不敢分神,专心致志的用镊子寻找断在北冥易血肉里的箭头。
北冥易已是满头大汗,忽然抬起头看到叶诗诗站在他身边,他忽然皱起眉头,转头恶狠狠的看着一泓,一泓叹口气,上前来拉着叶诗诗。
“少夫人,咱们先出去等吧。”
叶诗诗根本不想走,双脚像是灌了铅,双手攥的死紧,指甲险些抠进肉里面,北冥易又是一声惨哼,声音全都闷在了白布里面,他身下的木板已经被汗水浸湿,叶诗诗多想说句什么,但是她现在已经疼的浑身发抖,颤抖的连双脚都站不住。
北冥易死死的瞪着一泓,不断猛哼,一泓只能狠了心,拽起叶诗诗道。
“少夫人,咱们先出去。”
叶诗诗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可是这一张嘴,就再也拦不住眼睛里的泪水,哭叫出来。
“我不走,怎么弄成这样……你们是怎么保护他的!”
她还是第一次教训下人,特别是北冥易的下属们,此刻北冥易的几个贴身下属都站在他身边,身上站的标直,一脸的焦急,听到叶诗诗这样教训他们,都低下头去,死死的咬着牙关。
北冥易看不得叶诗诗这个样子,猛然瞪向一泓,那眼神里已经满是杀气,一泓紧紧拽着叶诗诗,要往外拖,叶诗诗还在挣扎,伸手要去抓支撑营房的柱子。
“少夫人!”
一泓终于变回了隐居时的一泓,忽然大喝一声,像长辈等着晚辈一般瞪着叶诗诗,大声教训道。
“出来!”
然后拉着呆滞的叶诗诗往外走,走到门外,才听到北冥易爆发出来的猛哼声,很显然,他刚才一直在隐忍,直到看到叶诗诗走了出去。
叶诗诗没有跟一泓说话,背着身子,一步步走向阻隔后方与海战的海岸,身后还能传来北冥易的惨哼声,他每哼一声,她的心头颤上一颤,终于支撑自己走到海岸边,她立在上面,迎着强劲的海风,目光迷离的看着整片海域的海战。
离的很远,那一艘艘大船就像是会发射的机器,羽箭满天飞,在她的印象里,海战都是战火连天,炮火声轰隆隆震天响,但是她似乎忽略了,现在还是冷兵器时代,就算是有海战,也是看谁射的箭准,那只船队的弓够硬。
小船跟在大船周围,士兵们在厮杀,肉搏战,扑棱棱的水花四处可见,在这种战争中,被兵器杀死的士兵还算是少数,很多都是在海水里泡的久了,体力不支,溺水而亡。
她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模糊,很想看清前面的战况,但是海风似乎太大,吹的她睁不开眼睛,还吹进了沙子。
“少夫人。”
听到一泓在身后叫她,她转回身,一泓看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将身上的手绢递给她,叶诗诗拿了过来,却没有擦干眼泪,就算擦,也擦不完。
“将军睡了,夫人进去的时候轻声些。”
一泓轻声嘱咐她,她点点头,掀开帘子,悄悄走了进去,北冥易还躺在刚才的木板上,四周的侍卫已经走了出去,毕竟现在还在打仗,没人能闲下来。
直到现在,叶诗诗才向四周看了看,看清了这个简单的营房。拱形房顶,石壁岩色的帐篷只有几个柱子支撑,正里面放着一张毛毯和桌子,应该是平时北冥易休息的地方,而这张木板看似是临时搭起来,一面弄脏了北冥易那张昂贵的羊毛毯。
她检查了他的伤口,处理的很粗糙,看来要回到别庄去好生处理才能放心,她叹口气,洗了毛巾,轻轻给他擦身上的污渍,汗水黏黏的贴在身上,泛着油光。
北冥易睡的很沉,并没有感觉到,叶诗诗又洗了几块布,放在他的胳膊和胸前,这样能凉快一些,果然看到北冥易轻轻皱起的眉头稍微放了下去,睡的沉起来。
她沿着他的床边走了一圈,走到他的铠甲面前,这是一副很高大的铠甲,就算是这副铠甲挂在面前,叶诗诗也觉得能装下她两个,她慢慢伸手摸了摸上面的金属,很刚硬,就像是那个男人。
忽然听到门外有哗啦哗啦的声音,叶诗诗赶紧回头,只见阿满拎着头盔,一边擦汗一边大踏步走了进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是他身上铠甲发出的声音,叶诗诗赶紧做噤声手势,看了眼北冥易,他并没有被吵醒。
阿满进屋才猛然发觉,立马收住脚步,变得轻手轻脚起来,低声问叶诗诗。
“少夫人,将军情况怎么样?”
叶诗诗看了阿满一眼,他一直是一个默默为北冥易做一切的可靠人,一个胆大心细的汉子,经历了无数的战争,一直是第一个冲锋陷阵的那一个,现在他身上也满是血迹,不过他似乎没事,而死在他手上的敌人可就惨了些。
叶诗诗勾了勾嘴角道:“无事,你放心去作战,这里我看着就好。”
阿满急急的点点头,又擦了擦头上的汗,焦急的道。
“敌人有援军来,咱们得先想办法避一避,夫人做好准备,照顾将军离开。”
叶诗诗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敌军有援军来?但是她不好多问,只能睁圆了眼睛,有些惊恐的点点头。
阿满心里不忍,少夫人一直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总觉得她出现在战场,很不合适,但是现在实在没办法,将军身边有个人,总比没有的好。
大军当晚就全军开拔躲了出去,叶诗诗紧紧跟在北冥易身边,退到了大后方,四周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将两人团团保护起来,北冥易被折腾了一阵子,伤口有些裂开,又发起烧来,叶诗诗只能日夜守在他身边,寸步不敢离开。
这一日,大军报来消息,南边的援军已经到了,镇南军正在奋力抵抗,不知道能抵抗多久,若是不行,镇南军只能暂时歇战,要求和谈,说不定会割地赔款,但是这又要牵扯到朝廷,事情会闹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阿满也负了些轻伤,胳膊被草草的包扎好,快步走到后方来,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叶诗诗正在给北冥峰换额头上的毛巾,听到敲门声,起身去开门。看到阿满站在门口,又转身将门关好,跟着阿满走到走廊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