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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第六十三章(1 / 1)

白绍仪微眯着眼:“我想,她该是——”“远交近攻,没想到玉芬还是个能分清轻重缓急的人。()『*首*发』你舅父对着那一对越发的看重,玉芬能没察觉么?她未必知道你有内幕消息,只是这个时候多一个帮他们说话比站在他们对面的人好得多了。”清秋对白绍仪会心一笑。世界上的事情她看的越发清透,虽然尘世有无数不能尽人意的事情,虽然不肯同流合污,但是清秋也不会不自量力的做惊世骇俗的之举。有的时候心里清楚就成了,不必表现出来。

“我想着也是,尤其是我那个舅舅还托我照顾下欧阳于坚。想必他在学校做什么舅舅一概不知,可见是赵一涵在舅舅跟前帮着欧阳说话了。比起来金家三位少奶就没有赵一涵的本事了。没想到舅舅那样的人也听了赵一涵的话。真是叫人奇怪的很。舅妈和你说了什么?怎么她把人全都支出去了?”绍仪看着外面灯火阑珊,陷入沉思。

“赵一涵得了你舅舅的喜欢,舅母却不是个糊涂的。我好生奇怪,赵一涵那样的人,多半是女人不喜欢的,可是男人们倒是说她好的人多,听见有人说她不好,还要帮着分辨几声。我想等着母亲回来,舅母肯定要和母亲关上门说话了。我可能这件事也该和母亲说一声,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没得为了个赵一涵,兄妹之间反而有了龋龉。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舅舅家三个少奶奶不管性格如何诠,全是按着正经的规矩教育出来的。虽然现在提倡家庭里面成员平等,可是你看她们谁敢没事在公公跟前说话讨巧的。老远见着,都是问候罢了。就连着敏之这些女孩子虽然娇养的,对着父亲都是尊敬对于亲昵。忽然有个长得不错,肯撒娇卖乖的媳妇来了,你舅舅一腔溺爱孩子的心思也都有地方了。”清秋不冷不热的评价着赵一涵和金家三个儿媳妇的区别。

“是啊,太太说的极是。还有一点就是,女人看女人更苛刻。男人随便看见个女人只要头脸平顺,大概都会宽容的说中等偏上。但是一个绝世美人在你们女人眼里,也能挑出来好些的缺点。这个是天性使然,你别不服气。”白绍仪含笑着补充上。

清秋忽然眉头一蹙,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冷笑一声:“我就是那种拈酸吃醋,不能容人喜欢挑刺的人,你也不用随便拉扯上人性,男人女人的视角,天性什么的说事。我也不是没了男人不能活了,犯不着你这里旁敲侧击的拿话挤兑我。“

这是怎么回事?白绍仪身上白毛汗都出来了,他傻傻的看着清秋,半晌才委屈的嗫嚅着:“好好地,你拉扯上你自己干什么。我刚才的话没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清秋扭脸不理会白绍仪,她忽然拿着绢子开始擦眼泪了!白绍仪见着清秋哭了,身上腾地一下冒出来一身热汗。他急的和热股锅上的蚂蚁一般,赶紧上前安慰清秋:“别伤心了,以后我再提一句赵一涵就打自己一个嘴巴。叫你嘴上没把门的。”

说着白绍仪作势要自己打脸,清秋哭的抽抽噎噎的转过身:“你干脆直接打我好了,在人前装腔作势的,叫人看着是我冤枉你了是不是。”说着清秋竟然情绪失控的大哭起来。白绍仪立刻把清秋搂在怀里,轻声的安慰着。

晚上白绍仪心有余悸的踮着脚躲在帐子后面,看着床上的清秋,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先躲出去一晚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清秋忽然变得情绪敏感,随便一点事情都能惹哭她。白绍仪有点无奈的叹口气,他想破脑袋也没明白清秋最近是为了什么不高兴。清秋躺在床上面朝里面,她的声音轻柔的传来:“你站着干什么,我还是个老虎么?”听着清秋的语气完全恢复了正常,白绍仪松了口气蹭上床:“你心情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明天的事情还多着呢。我看这几天你在家休息几天,别去学校了。可能是要期中考试,你还有不少的功课,可能是太焦虑了。”

你别帮着我找借口,在车上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心里总是不舒服,非要哭出来才舒服点。听着清秋的声音带着哭腔了,白绍仪可是吓坏了。他忙着扳着清秋的肩膀,叫她转过身对视自己:“你别伤心,我是你的丈夫,你最亲近的人。『*首*发』人有的时候总有点莫名其妙的情绪的,发泄出来比闷在心里好多了。你不和我发泄,还要和谁争吵呢?”白绍仪想可能是清秋每个月不高兴的日子,自己要体谅女生每个月那么几天。

清秋一回家就有点后悔了,今天金太太和她说话的那番神色叫清秋很有感触。金太太的房间布置得金碧辉煌,地上铺着厚厚的宫毯,蟠龙云纹,是以前宫中造办处的匠人精心制造的,一屋子的紫檀木家具,古董字画,金玉生辉。金太太在家被女儿媳妇们簇拥着,在家里说一不二,外面也是显赫体面。可是在灯下,清秋忽然发现除去了总理太太的光环,她只是个不怎么顺心的母亲和妻子。看着坐在宽大的紫檀罗汉榻上金太太,更显得无助和孤独了。今天的金太太没准就是她的明天,现在她和白绍仪的婚姻是很甜蜜,但是谁能保证将来他们的日子一直平顺甜蜜下去呢。没了赵一涵也会有别人,以后孩子家务事,清秋忽然发现人生在世竟然是操心费力,到头来一场空。最后也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几十年之后什么爱情,亲情都是浮云了。

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清秋万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她一会觉得生无可恋,毫无意义,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一会又想,自己若是死了,也不知道白绍仪能记住自己几天,若是白绍仪先不在了,她一个人也没意思活着了。那边金太太隐晦的提起来,赵一涵在里面起了不小的作用,男人都是喜欢赵一涵那样的女人的。她要防备着金铨对欧阳于坚的重视强过了自己的孩子。清秋想起来赵一涵更不舒服,她脑子里面甚至出现了白绍仪和赵一涵卿卿我我的景象。她耐着性子和白绍仪回家,路上还是忍不住爆发了。可是等着回家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太多心了,无缘无故的和白绍仪大发脾气,她满心的懊悔和羞愧。

清秋和白绍仪各怀心思,很快的沉沉睡去。白绍仪看着沉睡的清秋,有点诧异,她刚才还是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谁知一转眼竟然睡着了。最近清秋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可是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清秋的坏心情和露珠一样消失了。她亲自写了假条,请白绍仪带给系里,清秋送走了白绍仪,进城会大宅里面安排白文信夫妻回家的事情。钟妈见着清秋来了,笑着说:“少奶奶有什么吩咐。”清秋听着钟妈的话就知道她是预备和自己打擂台了,清秋脸上没有一点愠怒之色,反而是和颜悦色的指着身边的沙发说:“钟妈坐,你从小跟着母亲,还是绍仪的奶娘,和我的长辈差不多,哪有我坐着你站着的道理。”

钟妈没想到清秋对自己谦虚和气,忙着摆摆手:“我到底是个下人,不敢和少奶奶平起平坐,夫人走之前吩咐了家里的事情都叫听奶奶的吩咐。今天奶奶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我们做就是了。千万别不好意思,自己家里不用客气了。”

清秋听着钟妈的话心里暗笑,她还算是老实忠厚的人,和荣国府的管家奶奶们比起来真的能称为个实诚人了。自己要是真的傻傻的直接吩咐了,下人们固然会按着她的吩咐做。可是清秋擅自做主,不管不顾家里规矩的话也出来了,钟妈这么做可能是白夫人授意她考察下媳妇,也是钟妈这些家里的老人,要给清秋给颜色看看。他们做下人的也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天换上清秋当家作主,被少奶奶捏住了。清秋脸上笑得春风拂面的,叫桂花进来:“你扶着钟妈坐下来,我记得有今年的新龙井你给钟妈沏一杯来。母亲虽然把家里的事情交给我,可是我也不能随便任意行事。绍仪说母亲当家都是有一套规矩的,我是新来的,不知道里面的规矩,钟妈在母亲身边,自然知道里面的事情。我在这里吩咐他们做事,您帮着我看着,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只管当面说出来。或者家里有现成的定规,拿来我仔细看了也好按着母亲的定例行事。这样父亲和母亲回来,家里一切还是照旧,要什么东西,办事情也顺手。我是晚辈,也不能随便改变长辈的规定,那不成了造反了。母亲管家的本事,我还赶不上一半呢,哪有自己随便拿主意的。若是等着母亲和父亲回来,看我哪里弄的也不像样,埋怨我还是小事,钟妈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怎么向她交代呢?”

一席话下来,钟妈坐不住了,她刚要起身清秋伸手拉着她不叫起来:“钟妈只管坐着,我叫他们进来吩咐事情了。”

“少奶奶心地仁慈,我们要是还敢有坏心眼子就该立刻遭天谴了。家里的事情,往常夫人有个本子,那上面有人情来往的名单,其实家里的事情也没多少,房子一直都收拾着,要紧的是老爷回来,又升迁了官职,肯定有人要上门祝贺的,再有亲友们接风,宴席,堂会的安排,老爷是外交部的,肯定有外国人来,他们的礼仪和咱们不一样。那上面都写着呢。”说着钟妈从身上拿出来个黑皮面的本子递给清秋。

清秋微笑着接过来:“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可要请教您呢。”钟妈赶紧欠身站起来:“少奶奶偶遇什么吩咐只管说,我但凡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文信和妻子回到了北京城内的家里,白夫人换了衣裳看着坐在沙发上正拿着一支烟预备点火的丈夫,上前抽走了丈夫手上的烟:“你上年纪了,也该注意身体了。绍仪的媳妇怎么样?”白文信拿着桌子上的香烟盒,打开看看满意的说:“我以前觉得你夸张了,今天见了真人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聪明的孩子。她的家里真的只有一个母亲?虽然出身平常,可是却难得天生的见识,绍仪能娶她这样的媳妇,也是祖上积德。”

白夫人借着丈夫的手看看香烟盒子,里面按着她往常的习惯放着白文信经常抽的牌子:“方才钟妈和我说了,这几天清秋做事有板有眼,她连着预定好的饭店和戏园子都亲自看过了,等着宾客上门,一切都预备好的。她办事周全,仔细,别人想不到,她能想着。最难得是不自作聪明,全按着咱们家以前的规矩办。她不张扬,对着下人也不作威作福,办事公道,条理分明。我看着不用很久,就可以安心的把家里的事情全交给她了。”家里只能有一个女主人,白夫人冷眼考察,心里对着清秋越发的满意了。

“我看这个事情不着急,绍仪没心思从政,我如今被推上那个位子,一时半晌的也不能挂冠求去,孩子们先叫他们自己创去,我们为子女设定的再好的路线,也不如他们自己选择的。”

白夫人听着丈夫的话,点点头:“也好,清秋还要上学。她这个学上的还有板有眼的,不像别人花架子,专门做给人看的。对了后天金家请我们过去,我和你说的话,你记住了。要是凤举的事情也就罢了,你是他姑父拉拔亲戚也是应该的,要是说起来欧阳或者赵家的事情你不能应承。”金瑛先给丈夫打预防针。

白文信拿着勺子搅着咖啡:“凤举不用你说,只是老赵和我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就是你哥哥不张嘴,只要老赵张嘴,我也不能装着没听见啊。仁爱忠恕,我总要顾及的,多年的交情一下子就变脸,别人怎么看。我刚升官就对着正不得意的老交情板着脸,明摆着叫人说我小人得志势力。”在官场上口碑很要紧。

白夫人心口一阵发堵,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老赵真是老糊涂了,好好地姑娘嫁给谁不好,怎么选个——”她吧到了嘴边很难听的三个字硬生生的咽回去,因为欧阳于坚到底也是亲哥哥的孩子。

“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老赵这个女儿,一般男人还真降伏不住,你当初反对,我还觉得你小心眼了,现在看来还是夫人的眼光深远。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要去见总统,咱们早点休息吧。对了绍仪看着脸色不对,可是遇见了难事?”白文信想起今天来接他的时候儿子脸上似乎隐隐有点阴天的迹象。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我和你在上海,怎么能知道他的事情。孩子大了总要放手叫他们去奋斗的,遇见难事咱们全替他们办好了,以后怎么办?你没看出来,绍仪身上可是换了行头了,他大概是被老赵抢走了肥缺郁闷呢。交通部法律顾问的差事,车马费不多,内幕消息多啊。你没看见家里多了几件你喜欢的古董,全是小两口孝敬的。”白夫人推着丈夫起来去洗漱休息。

清秋这几天忙着整理家务,总算是把公婆给迎接回来,白夫人进屋之后握着清秋的手满意的说:“我不在家辛苦你了。”听着婆婆的话,清秋放心下来,心里一松,她才觉得身上累的酸疼。这几天清秋着实是忙坏了,虽然家里的卫生不是她亲手打扫的,跑腿的事情也不用她亲自跑,身体不累,累的是心。白家的人没多少,下人比起来金家是少了。可是算下来也有十个人。而且这些人几乎全是白家的老人,哪一个都是连着父母,甚至是祖父母就在白家当差的人。清秋使唤起来难免要仔细拿捏分寸,不肯叫人捏了错处,耻笑她。

回家之后,清秋感觉自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在床上躺着。白绍仪看着清秋累的摇摇欲坠的样子很是心疼,扶着她在床上躺着休息:“我忙着学校的事情,也没顾上帮你。你累的厉害,就躺着别动。”白绍仪清楚母亲未必没有考察清秋的意思,他只能背地里帮着清秋出主意,要做自己出面帮着清秋压制下人,白夫人一回来就知道了。清秋躺在床上,感觉腰上酸疼要断了,她哼哼着挥手:“我没事,你帮着我出了不少主意了。母亲信任我把家交给我,我要是这点都办不好,成了废物了。”清秋在暗影里面看着白绍仪脸色不好,她撑着坐起来追问道:“你脸上阴沉沉的,是谁给你气受了?”

白绍仪笑笑:“我好好地干什么生气?”说着借口要洗澡生。清秋顾不上身上累的疼,一下子从床上下来扯着白绍仪说:“你别在我跟前做戏,有什么事情叫我从别处问出来,我可要生气了。”

白绍仪无奈的叹口气,拉着清秋坐下来把最近几天的事情说了。欧阳于坚也不知道是走火入魔了,还是变着法的和白绍仪作对,几次在白绍仪的课堂上发表些看起来很激进的言论专门和白绍仪争辩。欧阳于坚口才好,演讲一向富于煽动性,有些学生竟然很拥护他的观点,跟着在课堂上和白绍仪起哄作对。白绍仪讲的不是什么哲学,大家可以任意发挥。白绍仪偏生教的诉讼,全是司法程序。一堂课一堂课安排的满满的课程。被欧阳于坚打断几次,辩论几回就耽误了不少的课程。眼看着期中考试,白绍仪的课程还没完,学生们还要实习,连加课的时间都没有。教授也有考核,眼看着自己这个学期的考核要被评为差等了。

白绍仪也是心里着急,可是欧阳于坚就是个油盐不进的浪里白条,他根本是卯足精神和自己作对的。私下沟通,只会被欧阳于坚拜拜嘲弄一会,白绍仪也不会自取其辱。白绍仪本想着忽视欧阳,谁知欧阳于坚在课堂上不管和课程有关系没关系,他都自顾自的站起来发言。白绍仪本想着按着教授的权威不叫他说话,谁知地下一群被欧阳煽动的学生跟着起哄,把白绍仪折腾的没脾气。

清秋眼看着白绍仪脸颊竟然消瘦不少,她心里按捺不住火气:“这才是露出来真面目了,可见是小人得志。明天可是有他们的课?什么时候?”

白绍仪无奈的一笑:“这个人和疯狗似得,你理会他做什么。”清秋却是似笑非笑的靠着床头:“他都在你课堂上说什么了,我这几天忙的全是应酬人情,请客喝酒的俗事。正想着听听那愤世嫉俗的高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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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绍仪课堂上刚讲了一个段落,话音还没落下来,第一排的欧阳于坚就站起来:“白先生,上一节课你说要考虑一下,等着这节课回答我问题,请问你预备好药回答我的问题么?”

什么问题?白绍仪略一思索就想起来了,上节课欧阳于坚把进化论搬出来,认为现在的一切都是法律规范都是陈腐的,只阻碍人类进步的。他认为要救国要进化,就要废除一切旧的东西,重新作出来个崭新的东西才对。白绍仪正被欧阳于坚气的心浮气躁,随口说了要想想,等着下课再说。谁知被欧阳于坚钻了空子,这节课逼着他回答。

正在白绍仪想如何辩驳欧阳于坚谬论的时候,教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清秋婷婷袅袅的走进来,她对着白绍仪微微一笑,转眼扫视下教室。顿时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学生们的眼神全落在了清秋身上。“我在门外面听见欧阳同学高谈阔论,忍不住进来也发表一点看法。”清秋的目光只在欧阳身上一扫而过,就定在白绍仪身上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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