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诡异的一次早朝,居然没有争吵。
从挑开这档事开始,一个接一个开始陈述,很有秩序,一句反对的言论都没有,全部是在恳请朝廷开放轨道铺设事宜。
从商贸到官员述职转任,从军需转运到军卒运输,凡是轨道能有的好处,一个说不全,总有人补充。
都一个意思,就是得铺设轨道。
赵曦没指望他们能考虑到延伸以及相关产业,这无所谓,只要能把轨道推开,经济有它自然的规律,人有其趋利性,会引导各种产业发展的。
只要最终别老瞅着苦哈哈的那点田地,都好说。
可是,赵曦不明白,这帮人为什么没有提及轨道的技术……
这是赵曦拿捏众人的核心,居然没人提及。
该不是……还真有可能。
不就是枕木和轨道横竖摆放嘛?不难!
嘿嘿,挺好。
真当轨道随便什么人都能铺设了?
渗水不用考虑?还是地基不用考虑?枕木和轨木的间距和契合不用考虑?还是说锰钢包裹的热胀冷缩不用考虑?
先不说营造,就说运营管理。
站点如何设置,发车间隔管理,各类指示和夜间行驶灯语,包括承重,维护以及更换配件等等,都不用管吗?
就这么想脱开我赵曦单干?行,那就让你们试试吧。
钱多烧的!
赵曦想明白了,只是一个休沐,整个朝堂的臣工就串联成功了。
在知道太子殿下有意收购那些存粮后,又看到了轨道运输的钱景,都着急着想发财……关键是这是一个可以存续很久的营生。
所以,相互串联,并且把利益谈妥了,就开始在早朝发力了。
偏偏撇开了皇家。
当然,谁也不想老被人拿捏着。
所以,在看过了轨道以后,发现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再加上这次粮荒时,太子的狠辣,让他们心有余悸,不敢再去招惹殿下了。
就想着自己干!
可以理解,赵曦也很理解。只要他们能自力更生,赵曦乐享其城。
从立场上,臣工和帝王,本来就不是一个立场。
帝王纯粹的不考虑自家利益不可能,但他会考虑子民的权益。
而臣工不同,他们只有自己的利益。所谓忧国忧民,只是拉出来喊口号的。
当然,不是一概而论,最起码多数是如此。
这么和谐的早朝,确实很少见,只是诡异的连赵祯也很不适应。
没有讨伐儿子,没有相互攻讦,异口同声……这不正常。
曦儿说过,轨道必须以解决国朝三冗为前提,而核心技术必须由朝廷掌握。
铺设轨道,应该是个多赢的局面。
可现在,居然成了单纯的臣工们谋利的议题。
偏偏相公们,还有曦儿,都看戏……
我也看戏!
早朝就这么过去了,很少见涉及利益又不是争吵的早朝。
赵祯还是没拿捏臣工的习惯,憋不住,对这种异常情况憋不住,留富弼奏对了。
“富卿,今日早朝轨道之议何故?”
“官家,弼与殿下沟通,殿下有意向收购如今汴梁之余粮。休沐之日,三五人范围内曾有谈及……”
说轨道呢,你说粮食干嘛?赵祯继续看着富弼。
“这次粮荒之争,让商贾以及臣工看到了轨道运输之便利。是故,臣工为家乡计,为朝廷计,倡议铺设轨道是应有之议。”
尽管大家都明白,可言辞上还是得冠冕堂皇。
总不能说:这帮孙子看着轨道的运力眼红了,不仅是货运,就是客运也有赚头。这不是你家儿子发慈悲要收购粮食嘛,他们觉得有点钱了,就想着投资轨道。
再说了,都清楚,所谓的商贾,所谓的粮商,都避免不了跟臣工勾连。否则,切葱的下人都能领五贯钱的酬劳,上哪搞这些钱去?
其实赵祯根本就问的不是这个,他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这次早朝会如此意见统一?
可惜,这一点富弼也没法回答他。
没人通知富弼,应该说这一次的范围很局限。重点是北人,还是家里有大片田地,历年以粮食粜籴为主要收入的臣工。
这也难怪,南方人航运发达是一方面,轨道铺设的难度相当大。改航运为轨道运输不合算。
真正让这帮人团结的原因,不仅仅是轨道的利润,而是太子殿下粮食的来源。
如果太子殿下能保持这样的粮食运输,势必会对他们传统的盈利点造成威胁,甚至直接把赖以生存的粮食买卖给断绝了。
所以,不顾一切的要找了另外的营生。
北方的臣工中,是有掺和太子殿下有些产业的。比如毛线,相公层级的就掺和了。比如马车,比如石炭,甚至南方的那些产业也有掺和的。
收益也确实见着了,只是,在所有掺和的产业中,他们没有任何主导权,甚至知情权,也只是在太子殿下所谓的通告中知晓。
延伸到运输业也有份,可他们不知道何时有了一个专门的运输队,还直接服务于京兆府和河北道。
就是这一次的粮食购买,从资金总量上,他们也是有份的,可所有跟安南的交易,他们都不清楚。然后,就这样被埋了。
至于南方的臣工,对太子殿下的独断专行也深有感觉,很乐意看到能有脱离太子殿下掌控的操作。
所以,这一次早朝相当和谐。
真正的原因是对太子殿下恐惧了,恐惧于他的谋划,恐惧于他的独断专行,甚至恐惧于未来被掌控的可能。
这些,只是在臣工中有了共识,从而形成想于太子殿下抗衡的团体。
至于富弼等人,抛开了利益,或者说在每一次的勾心斗角中,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
他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太子殿下的谋略。
富弼的回答,相当于没回答,并没有解决了赵祯心中的疑问。
看了看儿子,好像不在意?
有些话,父子俩可以说,当着相公……算了。
赵祯有意让富弼回去了,可富弼反倒没回去的意思。
“殿下,今日斗米三十文,已经回到了大旱之前的粮价。粮贱伤农,米价不能再跌了。否则,就需要由制币来调整米价了。”
富弼觉得这帮臣工有点操之过急了。
太子殿下只是在饮宴上,随口那么一说,能不能成行尚不可知,如今如此着急的撇开殿下谈轨道……太子殿下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蛋,真惹急了,不提粮食收购的事……又是一次傻眼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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