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征仪看到水元初梦中冉正仪的不断出现的身影时,就知道一锅好汤差不多熬好了。
讲真,虐人这事儿,从一开始就要抛弃顾虑什么行为动因,每个人很多行为的背后都有一定的苦。
楚征仪也苦,谁又想着去虐人呢?哪怕那个人前世虐死过他的人。
所以不去想,只顾着结果就好。
那些向着魔鬼求助的人也是为了治病,就当治病了。
他们在魔鬼创造的世界里将前生欠得最多的还了,回到现世了就当一场梦。
梦醒了,病好了。
至于后果什么的,是他们先去找魔鬼的,要论责任也不该摊上她。
于是楚征仪每每浮现不忍,都会硬下心肠压下,不然可就撑不住了。
总要想开一点才能继续。
所以楚征仪在看到水元初被噩梦纠缠以及被包裹着利刃的美梦缠绕时,楚征仪都不会手软。
在楚征仪对饮食、练习和休息时间的调整下,水元初的身体恢复得更快,精神也更好了。
他可以完全不用绷带了,简单的运动也能做了,脸上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他开始学会享受时光而不是放松紧绷焦虑的世界了。
院子里没有杂草就是空荡荡的一片,唯有院脚有一棵老树能在风中招摇。
以前冉正仪还在的时候是会种花的,但都是些需要人照顾着的花,所以人一走,花就完全枯死了。
水元初于是在灰溜溜的地面上见到些绿意时,明知道是杂草,但还是任由生长,不再让婢女拔了。
“跟他们说,我无聊了,想种花。
”水元初在任由绿意滋生的时候留了一处好地,准备到可以毫无顾虑地出院子之前打发时间用,顺便让身边的冉正仪能看到这院落的生机与美景。
婢女为难地离开,不久快步送来可以种植的植物,虽不是名贵花种,但胜在花期长久,而且还陪着盆子和好土。
水元初虽然落魄,但依旧是大少爷,不可能过于冷落。
看着好盆好土上青翠欲滴的叶子和盛开的花朵,水元初默默地把自己为种花挖的坑给填了,然后将盆放到屋前,连放一排,日日浇水。
他没怎么种过东西,也怕弄坏,所以还是照着原样不折腾吧,偶尔听冉正仪指点捉下虫。
“这花开得好,你可喜欢?”水元初搬了张凳子,一边晒太阳一边赏花。
“还行吧……”
可惜冉正仪除了头回的喜悦,就渐渐兴趣缺缺了。
水元初真不知道如何讨得她的欢心,他从来都是讨不得长久围绕他身边的人的欢心,记忆中只有小时候尝试过。
早知道该多学点,也不至于这样无话可聊。
水元初晒着最喜欢的暖洋洋的太阳,周围是他最喜欢的除了虫鸣鸟语就没有其他声音的世界,可是此刻却郁郁寡欢了。
“冉正仪,若是你能凝聚生人可看到的样子了,你想去做什么?”水元初问道。
“不知道,遇见什么都不会比死去更糟糕的了,所以我应该能过得很好。
”
“过得好就好。
”
又是这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聊不下去。
水元初懊悔不已。
他之前是怎么讨得冉正仪喜欢的?就是常去找她的啊,为何现在却不怎么管用了?
水元初准备再晒点太阳就进屋里睡觉,免得尴尬,说不定冉正仪见他睡了也能放松地哼曲子了,对两个人都好。
但冉正仪却主动说话了:“有个问题我一直没问,现在见你我也算亲近了,你眼中也终于听得下我的话了,我想问问你。
”
“你问。
”水元初立刻眼巴巴地说道。
“那日我死时,那位劫持我的人让你交出水家的镇宅之物,那物是何物?有何特别吗?”冉正仪凝重地问道。
水元初渴望的心一下子顿住了,他抿了一会儿嘴,才说道:“那是一口钟。
我出去后要带你找的就是那口钟,那口钟里有个女鬼,是我一直说见过的鬼。
”
冉正仪追问:“有什么作用吗?为什么有人拼了命也要?”
“既然是镇宅之物,自然就是关乎水家的命脉了,别家见我家运势好,想抢了那物,好坏我家的命脉,顺便给他们增加保障罢了。
”水元初淡淡说道,他真的不能和冉正仪说真相。
水家利用鬼得到的益处就是他们可以通过鬼气锻炼探听鬼魂说话的能力,又可以吸取鬼气让自己听到一些慌乱无措的人的灵魂的声音,从而获取利益。
所以水元初是打算即使找到了那钟,也不会让冉正仪和那女鬼见面的,他只会帮冉正仪问。
然而其实看着水元初那么多天的梦境,楚征仪已经猜得差不多了。
冉正仪定定地看着水元初,面无表情道:“你们家里真是奇怪,用有鬼的钟做镇宅,也不怕反噬。
”
水元初低头:“我从出生开始就这样了,那口钟在我们家也已经有两百年了。
”
冉正仪幽幽地说道:“我听说过有人会故意祭拜邪祟祈求不应该的平安,这些邪祟有些还不是自愿的,你们家呢?”
水元初的眼中都是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我有时候挺害怕的,我现在被困在这盒子里,如果被人利用了就不好了。
被世世代代的人利用就更加死不瞑目了。
”冉正仪的声音寒冷得厉害。
水元初手有些发抖。
“你已经是那个杀死我的人了,你会是死后也让我无法解脱的那个人吗?”
冉正仪的声音虽小,却恍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打在了水元初肉做的心上。
水元初心神俱震,失态地晃神,他难过地抬起头,在仿佛身处地震的晕眩中,准备艰难地解释,却突然有所触动,移动视线见到了冉正仪。
死后的冉正仪穿着死去的那天的衣服,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水元初,她身体的一处血窟窿在滴着血。
水元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眼角处泛起了红色。
他有些颤抖地站了起来,踉跄地朝着冉正仪的方向走了几步,朝着冉正仪伸出了手,想触碰却又有些瑟缩。
冉正仪见状反而无措地退后了半步才反应过来,眯着眼睛说道:“你能看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