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以为尉迟罗会晚点来,有蒲没有起早,在自己挖的山洞里睡得正香。
猝不及防地被自己设置在树林外的有人进来就提示的妖法弄醒后,她头疼地爬出了洞口。
敏感地看到草地上的露水还没蒸发干净,抬头看向树木与树木间逼仄的天空,有蒲判断出今天又是个挺好的天气,进一步分析出尉迟罗来得挺早的。
起那么早干嘛啊。
疲累的有蒲的眼皮沉甸甸的,但还是迈着不清醒的步伐朝着尉迟罗过来的方向走,幸好走着走着就渐渐清醒过来了。
远远地听到有马蹄声和脚步声的时候,有蒲跳到了树上,飞快地在树上跳跃到尉迟罗的上方,又在几棵树上环顾尉迟罗了一圈。
虽然有蒲非常安静,但火红色的干净皮毛在树林里是很惹眼的,特别是又在不停地动的时候,它在林上飞跃的时候又容易带动树动,飞动的有沙沙响声的树枝上飞动一抹快速的红色,这更加显眼了。
尉迟罗本就一直注意着周边环境,又考虑到有蒲能爬树,所以注意四周的时候连上空都注意到了,自然很快就发现了有蒲的踪迹。
他于是很快就停了下来,站着不动,任由有蒲观察他。
“我依照约定过来报答你了,你能下来拿回礼吗?”尉迟罗提高了声音说道。
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提高后反而不是很好听,他自己也不习惯这种说话方式,说完后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几声,从挂在马背上的布袋里掏出水袋,仰头连喝了几口水。
他这样一说话,本是想引着通人性的狐狸下来,但狐狸反而待在树枝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动作了。
尉迟罗抬头望了一会儿,低头想了想,将马背上的东西都放了下来,又将可能吓到狐狸的大型动物——马牵到在不远处的一棵树边,让它吃草,他自己则回到原处整理带来的东西。
带来的东西很丰富,特别是食物:有水果、点心和肉,肉有生肉也有熟肉。
“我不知道你能吃什么,”尉迟罗蹲在地上将带来的小包一个个展开,一边说道,“所以每样都带了一点点。
”
他尝试着仰头又看了一眼有蒲。
有蒲的鼻子是动了,但身体还是不动,慵懒地看着底下的动静。
尉迟罗只好把剩下所有的东西都打开了,一边打开一边说:“我带了好几张被子过来,你可以带回去放你的洞穴里保暖,还有一些小玩意儿,你可以无趣的时候玩。
”尉迟罗拿起一个绣球抛了抛,像逗孩子一样。
见尉迟罗什么都打开了,有蒲终于下了树,但慢吞吞地走到了距离食物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她停住了,眼睛安静地直视着尉迟罗。
尉迟罗见状,顿了顿,举起双手显示自己无害,然后不停地后退,直直退到他和他带来摆放在地面上的东西隔了十几步为止。
有蒲终于走到那些食物面前,挑挑拣拣地吃了起来。
尉迟罗在她吃得香地时候尝试着靠近,他第一次动的时候有蒲只是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但后面连瞄都懒得瞄了,只全心全意地吃。
尉迟罗终于能满足地坐在有蒲的对面看她吃东西了。
“你好会挑,都是吃最好最贵的。
”尉迟罗看了一眼狼藉的食物,有些开心又有些无奈地说道。
有蒲吃的动作没有因此停顿,好像听不懂,又好像不屑一顾。
“你喜欢吗?你若是喜欢,我经常送来给你吃。
我本来想给你送很多的,但这些东西都容易腐烂。
”尉迟罗温柔地说道,他尝试着想伸手去摸有蒲,有蒲却狠狠瞪了他一眼,警惕地弓起背,龇着牙,一副随时攻击的样子。
尉迟罗只好收回了手再次作罢,因为口渴,他拿起水袋又喝了几口。
有蒲在尉迟罗收回手的时候恢复了正常,但看到尉迟罗喝水的时候却一动不动地紧紧看着水袋。
尉迟罗注意到了,说道:“你想喝吗?”他摇晃了一下水袋。
有蒲向前走了几步。
尉迟罗愣了愣,将还开着的水袋口伸到有蒲面前,有蒲微微张开了嘴巴去咬着水袋口。
给了那么多美食都不近身,靠着这一袋水反而能有最近距离的接触了。
尉迟罗把水缓慢地倒进了她的嘴巴里,眼中划过一丝奇妙的情绪。
尉迟罗喂了几口就觉得差不多了,想拿起水袋,可有蒲却咬着水袋口不肯松开,力气还挺大的,尉迟罗只好继续喂,直到有蒲终于放开为止。
有蒲喝完水打算歇一会儿再吃,她的嘴巴上有糕点的碎屑、果汁、生肉的血迹和水,尉迟罗掏出了身上带着的手帕,温和地说道:“你的嘴脏了,我给你擦擦好不好?”
有蒲张开灵动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尉迟罗动作无比缓慢地尝试着将拿着手帕的手靠近有蒲的嘴巴,生怕被有蒲当做威胁,就无法擦嘴了。
这次他成功了,有蒲没有躲开,让他的手帕为她擦去脸上的脏污。
“我还没有给谁服侍过呢,你是第一个。
”尉迟罗有些复杂地说道。
但当他全部擦好了,准备上手揉揉有蒲的皮毛时,有蒲却灵敏地感觉到了他的意图,快速退后了,再次龇牙不准他靠近。
尉迟罗很明显没有预料到自己会遇到这种过河拆桥的状况,裸/露的眼睛怔然了好一会儿。
回过神后他有些挫败地收拾好场地,抱起被子和玩具,说道:“你的洞穴在哪里?我帮你搬运过去。
”
但有蒲蹲下来继续咬着清脆的小葡萄吃。
尉迟罗纳闷又好笑道:“你居然还能吃啊。
”
有蒲半眯着眼睛不理会。
尉迟罗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我下次应该带个篮子过来,让你躺在里面吃,你给我指方向就行。
”
有蒲啃完了葡萄,心满意足了,才起身带路。
林子里的东西多,她只吃新鲜的,尉迟罗又说以后还会带,所以她感觉到吃得够过瘾了,就不会再吃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随便林子里的动物吃了,她反正不会再碰这些放在地上的剩菜的。
尉迟罗很少运动,前不久在山林里走了几天就已经双腿都难受了,这次抱着被子和玩具又走了很长时间,手都酸软了起来,偏偏有蒲带路带得慢悠悠的。
不过有蒲走得慢也不是故意为难尉迟罗的,因为她刚吃完不久,不好运动过大,只能慢慢走消化食物。
并且她带尉迟罗去的是最接近树林中央的一个洞口,这样做是有助于以后尉迟罗过来林子里堵她的时候,她能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各种事宜。
终于到达了,尉迟罗特别后悔自己没有把东西都放在马上好牵着马走,不然双手也不至于那么难受。
这狐狸虽然开始抗拒马,但后面不一定抗拒了,他完全可以尝试一下的。
尉迟罗将东西都放到地面上,揉了揉酸涩的手臂。
有蒲严肃着脸蹦蹦跳跳地将洞口前的高草丛踩低,小声叫了一声,示意尉迟罗可以把被子放到这边。
那声音很像狼的叫声,声音又偏冷,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尉迟罗手止住了一瞬,将被子递给了它。
有蒲挖的洞口挺小的,但也幸好被子并不厚实,只是夹了点非常薄的绒而已,所以有蒲咬着被子倒退着进洞里面的时候还算轻松。
尉迟罗见过狐狸,但甚少接触,狐狸洞什么的更加是没有见过,于是在有蒲不停运送被子的时候,他就趴在外面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洞里面,明明有蒲挖的洞里是阴暗又狭长的,根本看不到什么,但他还是这样。
有蒲每次出洞的时候看到洞口有个人在盯着,都非常得不适应,毕竟这个人是个只露着眼睛的蒙脸人,怪恐怖的。
被子好不容易运完了,尉迟罗递上玩具,然而有蒲却不打算运这个,这玩意儿在洞里根本玩不了,不想运。
“不喜欢吗?”尉迟罗迟疑地摇起了拨浪鼓。
声音一响有蒲就龇牙。
尉迟罗换了个镂空的内带铃铛的滚球,一滚就响,有蒲一样的反应。
尉迟罗递给她不会响的绣球,她这才作罢。
一步步地试探、迁就,对尉迟罗来说都是第一次,只是庆幸这些不是很累。
有蒲滚了滚绣球就懒得不想动了,尉迟罗用将球滚过去、让她再将球顶回来的方式,她才愿意玩了很久。
玩闹都需要人伺候迁就着。
尉迟罗眼眸里划过了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
玩到狐狸的眼皮耷拉着不愿意顶球了,尉迟罗再次尝试着触碰这只赤狐。
这次她终于让尉迟罗碰了,但只能触碰背部,而且只能允许尉迟罗的动作是帮她梳毛,一旦违背就上嘴咬或者用爪子打。
尉迟罗任劳任怨地梳了好久,感受着手指下的赤狐渐渐平静地安心躺在地上享受了,他开口问道:“你跟我回家吧,我回家后一定好好待你,给你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住处也弄得比人住的还好,你不必烦忧吃食,不必烦忧季节的交替。
”
赤狐一心享受,充耳不闻。
尉迟罗在赤狐闭上眼睛后,尝试着抱起,但这是他今天的最后一次尝试,因为赤狐猛地起身,往他的手背上狠狠一抓,留下几道血痕后立刻如闪电一样快速地进了山洞。
尉迟罗抓着受伤的那只手,吹了吹那异常难伺候、翻脸不认人的狐狸留下的血痕,看着血流下的状态,缓慢地一边给伤口上随身的药,一边黯淡地垂眸,低声说道:“对不起……”
但洞里狐狸一直不搭理他,任凭他在洞外怎么道歉、怎么逗引。
尉迟罗望着天色,心算了一下过去的时间。
看这光景,狐狸大概是不愿意再出来了。
尉迟罗低声哀怨地对洞口幽幽地说道:“连你也嫌弃我吗?”
他侧耳倾听了很久,洞里还是没动静。
他终于站了起来,说道:“我明天再过来,今天是我失礼了。
”
弯腰将玩具都收拢在洞口的一边,他将洞口的高高的杂草弄回原样来遮挡洞口,又捡了块石头,这才毫不停留地离开了。
他来的时候有放长绳,所以知道回去的路线,一路一边做记号,一边收起绳子,尉迟罗回到了那食物一片狼藉的地方。
捡起了包裹住食物的不容易腐化的油纸,他随手都塞到马身上的布袋里,然后骑着能认路的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