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马老爷子身后慢腾腾走过六个路口,再直行大概七八分钟,总算是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眼瞧着眼前上下三层的独立小楼,再回头看看这一道土路的尘土飞扬,谁又能想到在这么犄角旮旯的地方,竟然会有这么一栋避开所有喧嚣的别墅小房呢?
可说是别墅,却又不完全是。
江宁来来回回扫过几遍,倒是觉得眼前这房子更类似于外面那些沿街的门房。
只是不够靠近路边,又不依附于任何建筑商超,算是完全独立,最重要的是场地足够宽敞,光看外观,应该能有四五个坤伶社那么大。
扰人的施工声音不远不近传来,江宁和东子同时蹙起眉头。
当然了......如果忽略掉这些施工队惊天动地的装修声音,这里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演出场地选择。
“怎么样?还不错吧?如果小尧尧那边到最后也谈不拢,就让他们集体搬到这边来演出。
租金好说,这到底是咱们自家地方,多年之前老房子拆迁补偿回来的,我老头子也不指望靠它赚什么钱!”老爷子笑眯眯扇着蒲扇,脸上多少带着些助人为乐之后的满足笑意。
江宁眯起一半眼睛扁扁嘴,笑:“是不错......就是......也是真挺吵的,我说老爷子,当初补偿的时候,您就没好好挑挑地方,怎么找这么个地儿啊......”
江宁说着又回忆起来时的那条土路,别说未上柏油,就算是能简简单单去一去石子压平一下路面,江宁都不至于这么嫌弃。
这一路上也没见多少楼盘,就算有也是刚起层不久,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顺利完工......
就这么个地方,估计白给他都未必会要,更别提买房子了......
“这小城就算再小多少也算个省会吧?市区里怎么到现在还能有这么荒凉的地方......”江宁嘟嘟囔囔,完全没注意老爷子已经抬手,一蒲扇直接敲在了他的头上。
“你懂个屁!”老爷子啐了一口,“这无论是买房还是选择门面,都不能全程就关注眼下,你得看这地儿未来有没有发展!
这地儿怎么了?吵又怎么了?你们这些小孩子整天都不关注新闻的?知道这施工队做的是什么工程吗?
那可是火车西站!通高铁的地方!这眼看着西站就要开放运营了,你不趁着运营之前拿下这地儿,运营之后再想要这边,哪个傻子开发商能同意给你?”
一旁的东子瞧着江宁委委屈屈揉着脑壳,禁不住偷偷嘲笑,又清了清嗓子凑到老爷子身边竖起拇指笑:
“您是谁呀?我们这毛头小子的上哪儿跟您比?不过我说老头儿,听您意思,您要这里的时候还没西站什么事儿呢?您怎么就知道这里肯定能被开发?”
老爷子斜着眼睛嫌弃地瞧了东子一眼,小声嘟囔:“哪有二十八九还不成家的毛头小子?”转而又扇着蒲扇扬声大笑,“靠什么?老头儿我的人生智慧!”
东子尴尬撇嘴,扭头瞪了一眼没能忍住笑意哈哈出声的江宁,一张脸上随即写满了幽怨。
坤伶社。戚尧接起电话时完全没想着背人,放下电话抬眼看向四周时,难免就有些尴尬。
身旁的小演员小心翼翼拉了拉她的衣角,凑到她耳边时笑得温暖又暧昧。
“姐,你刚才笑了,很开心的样子,好漂亮呢!江宁哥说什么了?”小演员压着嗓子笑呵呵。
戚尧愣了愣,她刚才......笑得很开心?
或许是因为,通过江宁的关系又多为坤伶社找到了一条出路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顺其自然,戚尧,别怕!”
这是江宁挂掉电话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戚尧回忆着,完全不知道在她想起这句话时,脸上再度露出了足以牵动人心的温暖笑意。
戚尧用最快的速度定了定心神,遥遥和刘慧中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直接上前一步开口。
“您之前列出的条件,很抱歉我们不能答应!”戚尧说着,声音极轻,但又掷地有声。
坐在正中央的房东左右看看,这才向着戚尧投去视线,确认戚尧的确是在跟他说话。
“你说什么?”房东立了立眼睛,“你再说一遍?”
“我说,您之前列出的条件,我们不能答应。”戚尧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越发平静。
房东不耐烦地扭头去看刘慧中:“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坤伶社什么时候换了主了,竟然轮到一个小小的演员来决定事情了?我说老刘,你是不是该好好管管你手底下的演员了?”
刘慧中敛眸笑笑:“戚尧说的没错,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之前列出的条件的确有些苛刻,我们不能答应!”
临了又补上一句:“对了,我们坤伶社是传统京剧剧社,不是那些现代企业,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压迫制度,我这班主也不过是个职位,不是剧社的主人。
说到底,这些孩子都是未来的角儿,我才是给角儿们打工的那一个,所以关于坤伶社的任何事情,他们说的都比我说的有分量多了!”
“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房东似乎动了怒意,“你就不好好想想,这时候离开这里再去找一个完全合适的地方,可能是你完全办不到的事情?
你也别蒙我,我也不是没去打听过,但凡外面还在转让的剧场,就没有你们合适的!就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又怎样?
这时候跟我赌气可不是明智的决定,你都说是传统剧社,那你不知道轻易搬址对一家传统剧社来说影响多大吗?”
刘慧中低头推开眼镜,揉了揉眉心的位置,顿了好一会儿才又抬头。
“守了这么多年的传统,足足把自己熬成了个老古板,要是秀芝还在,没准儿也会劝我尝试着做做改变吧......
我老了,这些孩子的时代才刚刚开始,谁又能知道突然间的转变是不是好事?
多让你扣出一分,这些孩子就少进一分,孩子们都饿死了,坤伶社才是彻底完了!当然了,价钱合同都可以商量,只要没有那么过分,我还是很愿意代表他们,跟你好好谈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