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坐在空荡荡的房中,刚才她和裴老国公说话的时候,那些丫鬟婆子们都退了下去,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无来由地感到一种疲惫与凄清,面前的摆设虽然华丽,可落到她的眼中,却没了任何感觉。
她有一种被裴府所有人抛弃的感觉,这些年来,她虽有些私心,但大体上还是把裴府放在第一位的,为了到了现在,所有人都不原谅她,这请道士做法,他们裴家不是第一个,为何偏偏就在自己的手中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她一面暗恨那道士该死,一面更恨那与道士勾结之人,要不是这两人心怀叵测,那就算她请了道士来做法,那也只是一场简单的法事,绝不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来。
可现在就算她再恨,都是无济于事的,得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平息这一场风波,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她才觉得原来事事老祖宗拿主意也是一种幸福。
她心中明白,比起她来,老祖宗也是很在乎裴家的,为了裴家,自己现在去求她,她总会绑着拿一个主意吧!
想到这里,裴老夫人不再迟疑,马上带着几个人去了裴老祖宗的院子,下人们都是最会察言观色的,见状都退了下去。
“媳妇最近凡事操劳,怎不回去歇着?”裴老祖宗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喜怒来。
“噗通!”一声,裴老夫人就在裴老祖宗的面前跪下了。
“你这是干什么,都是当太祖母的人了,怎么也学那些小辈们——”
“老祖宗,媳妇错了,还请您帮媳妇指一条路来。”到了这个时候,裴老夫人已经不把自己的那点面子当回事了,反正,她跪的是自家的婆母,也没什么可丢脸的。
裴老祖宗闻言,却不吭声了,就任凭裴老夫人这么跪着。
“你知道自己最大的错处在哪里吗?”
“媳妇不该随意乱情道人进府做法。”裴老夫人想了想道。
“你还是没有想清楚,我们府上要是有妖孽的话,那从涵哥儿克死第一任新娘子就开始了,这些年,你我二人的力量都没抓到那幕后之人,为何你一直没想过做法,这一次,偏偏那么迫不及待,甚至事先都不曾对我先说一声,到底是为什么,媳妇你心中明白。我老了,已经不管事了,总之,涵哥儿的媳妇是我帮着娶进门的,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绝没有休妻的道理。”
裴老祖宗说完,就在床上侧过身去装睡,再也不理睬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见状,就知道裴老祖宗是绝对不会为她拿主意了,也是,那个孙媳是老祖宗当初选的,她请道士来做法,老祖宗心中痛快才怪呢,再加上,老祖宗平日对那个孙媳也多有另眼看待的味道。
她还是沉不住气,如果那孙媳身份有问题,也应该手中握了证据动手才是,如今闹的自己怎么都变成了理亏的一方。
如果初雪是自己的孙媳妇,自己哪有这么多的烦恼?不过,此时让孙儿休妻是万万不可的。
裴老祖宗虽然侧身不理会自家媳妇,可多年的婆媳,裴老夫人心中的所想所思未必就能瞒过她去,只是,作为裴家人,她也不想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看裴家的笑话,于是开口:“媳妇在我面前认错是无用的,重要的是叶家那边,虽说,叶家现在还不曾到京城,那叶家表哥只是一个小小的探花,可再小,那也是叶家的人。”
裴老祖宗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清楚了,裴老夫人得罪的是枯蝶,是叶家人,要想让孙媳妇回府,只有裴老夫人亲自去认错才是。
裴老夫人闻言,心中一沉,她也不是笨人,怎能听不懂裴老祖宗的话中之意,只是,让她一个长辈亲自前去对一个晚辈认错,她心中要是能舒服才怪呢。
她没有再在裴老祖宗的院子里待下去,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
裴老夫人回到自己的房中后,卢三小姐正在她房中等她。
卢三小姐来了这一段日子,自然是在裴府收买了一些眼线,她已经知道裴老夫人刚才是去了裴老祖宗的院子,心中想知道两位老人家到底说了什么,所以,特意到厨房去熬了一碗燕窝,端到裴老夫人面前等着。
“姑祖母,你这几日劳心劳力,初雪特意下厨为您熬了一盅燕窝,补补身体。”卢三小姐见到裴老夫人进门,忙迎上去,扶着裴老夫人坐好,又窥了窥裴老夫人的脸色,看着对方的脸色有些凝重,她总归是心虚的,说话就带了三分小心。
裴老夫人并没有多想,接过卢初雪手中递过的燕窝道:“总算还有你惦记着我。”现在裴老夫人的心境是最脆弱的时候,看到卢初雪的作为,不仅没有多想,反而觉得还是自家的侄孙女贴心,不像那个孙媳妇,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姑祖母怎能这么说,姑祖父他们只是一时为了裴家的面子才迁怒与姑祖母,倒是表嫂身为裴家的媳妇,却不为裴家着想,实在是——”
卢三小姐见到自己的姑祖母并没有怀疑到自己的身上,遂放下心来,她当日请的那婆子既不是裴府的人,又不是卢家的人,而是自己的老嬷嬷在自己名下的一处庄子找的一个婆子,那婆子和那做法的汪道长一样,见了银子,就铤而走险的那一类人,哪管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裴府就算再怎么查,也是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的,
这年头,只要手中有银子,杀人何须自己亲自动手。
“现在不管怎么说,错处都落到了姑祖母的头上,要是让我查出来,到底是谁让那汪道长那样做的,定不轻饶。”裴老夫人每想起这一点,就觉得自己被人耍的团团转,心中的那股气怎么都平不了。
“那是自然的,其实,都怪初雪,不该疑神疑鬼的,连累了姑祖母,这几日也是心中不安。”卢三小姐突然,目中带泪的跪在裴老夫人面前。
“你这孩子,我还是知道的,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从小却不是个恶毒的心肠,只是,对涵哥儿,也是关心则乱。”裴老夫人伸手将侄孙女拉了起来。
“都是那个汪道长,谁知没有丝毫真本事罢了,还敢谋财害命。”卢三小姐见裴老夫人扶自己起来,也没有继续故作姿态,就站了起来,她心中自然是同裴老夫人一样,将那汪道长恨的要死,真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至于姑祖母说她不是个恶毒的心肠,从前,她的确不是个心肠恶毒的女孩子,没有那个女孩子是生来心肠恶毒的,往日做事为人,至多就是有些小心思,用些小心计,只是面对大表哥,她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
想到这里,她心中难免苦涩,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大表哥是真的对那个女人不一样,她也曾想过要放弃,可不知为什么,每当看到那个女人时,她心中的那股恶念就不自觉地伸了起来,无法遏制,她和那个女人注定是无法在同一方天空下生活的。
“好了,不要多想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裴老夫人的确累了,不想听到跟什么道长,法事有关的话语了,这几天,她最讨厌的就是这几个词语。
“姑祖母也早点休息。”看到裴老夫人不愿再继续谈下去,卢三小姐就自动乖巧地退下了,她知道,这一次,理亏的在裴家,让大表哥休了大表嫂根本是不可能的,也罢,等那女人回府了,她再另外想个法子对付她就是。
卢初雪退下去不久,裴老国公就来到了裴老夫人的院子里,他刚跟裴侯爷在书房商量了片刻,最后决定,不能让这件事情继续蔓延下去了,他们不能再等待了,既然解铃还须系铃人,那就去找裴老夫人看她到底是怎样的打算。
裴老夫人见到自家夫君进门了,本来都要准备歇息了,只好打起精神。
“明日,你和儿子一起上门去孟家将孙媳接回来吧。如果,这媳妇的出身是比不上初雪的,可其他也没有哪一方面比不上,涵哥儿可不是大儿,他性子执拗着呢?当年大儿的那件事情,差点毁了自家的儿子,你怎么就不吸取教训呢,难道家世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你的面子就那么重要吗?”
裴老夫人闻言,脸色变了一变,裴老国公说的大儿,指的不是别人,正是裴侯爷,当年裴侯爷在边关喜欢上了一个民女,后来那女子还珠胎暗结,有了孩子,可裴老夫人怎能容忍一个身份如此低微的媳妇进门,暗中动了什么手脚,虽然裴老国公不是特别清楚,但夫妻多年,这些事情他又岂会一无所知。
裴侯爷受了刺激,一度意志消沉,整日买醉,后来,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渐渐地平息下来。
裴老国公承认自家男人未必都是多情的种子,但都有一种执拗的性子,他当年见了裴老夫人第一面,不顾裴老祖宗并不看好这件婚事,非要裴老祖宗求娶,前些年,夫妻之间倒是琴瑟和鸣了一段日子,只是后来,他发现自家夫人在处理有些事情上,过于极端,过于偏狭,过于狠毒。
这才有了矛盾,一气之下,纳了几房妾室,后来,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如今,他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年,他也曾在心里发誓,会对她好一辈子的,如今,他们都有了重孙辈了,为何却变成了今日这等样子?
裴老夫人的神色变化莫测,原来自己对初雪的那点小心思,都被自家夫君看在眼里,她今个说出来,是在敲打她了吗?
至于大儿的那件事,她承认自己做的过于狠毒,可母亲为了儿子,又是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我们都老了,有些事情要看开一些。”
“孙媳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妥当,被人利用了,明个我就亲自去探花府向孙媳赔罪,接她回府。”裴老夫人见裴老国公的语气缓和下来了,心道,不能再把自家夫君给气走了,便宜了其他几个狐狸精,当下,也就顺着裴老国公的心意道,反正,她是真的打算去赔罪的。
“你能想明白最好,这些年,要不是你行事有些极端,我们——”裴老国公看着面有病态的妻子,如今,他们两人的青春风华都已不在,两人的头上都隐约有了白霜,毕竟是,曾经倾心相爱的女人,心中也五味纷杂。
“夫君,我知错了!”裴老夫人也不是个愚蠢的,看到自家夫君的脸上现了怀念的神色,自个也想起了当年的一些情事,心中却又苦又涩,她一向认为自己所做的都是为了裴家好,最终却不受夫君待见,被那些狐狸精夺去了宠爱,哎!
“歇了吧,顺便想想明日该怎么回话才是。”裴老国公因为想起了过往的情事,虽然对裴老夫人对枯蝶的所作所为不满,但想到自己也曾经有负与裴老夫人,所以,还是在裴老夫人屋中歇了。
裴老夫人因为自家夫君睡在了自己屋中,心境就变的好了许多,就觉得怎么着也得将那孙媳妇接回来,讨自家夫君欢心,人老了,虽然儿孙满堂,更怕孤独,她不想每个晚上都孤零零地睡一个大屋子。
至于涵哥儿与初雪的事情,如果涵哥儿不愿意,老祖宗不表态,自己夫君与儿子儿媳都不表态,那就先放着吧。
裴老国公与裴侯爷商量完事情离开之后,裴侯爷坐在书房想了片刻,就见芳菲从门外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他一时有些发愣,最后才想到这不是心仪,而是那晚的那个丫头,心中的滋味就有些复杂,因为那晚做了那样的事情,他对裴大夫人一直有些愧疚,这段日子,一直留在侯府的宅子那边,连带地就不太愿意见这个丫鬟。
可那张相似的面孔,又让他狠不下心来,恶语相向。
“侯爷回来了,不知道夫人的身子可大好了?”芳菲一边请安一边道,她并不是很情愿地出现在裴侯爷面前,只是芳卉说了,如果她现在在侯爷面前不积极表现,过几日,侯爷就会将她忘在了脑后,到时,她只有被变卖到私寮的下场,所以,她只好打起精神,梳妆打扮后来书房见裴侯爷。
“你怎么在这?”裴侯爷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带着些许审视的目光道。
“侯爷忘了,奴婢本来就是在书房侍候的。”芳菲凭着感觉好像感到裴侯爷不是很高兴她此刻出现在他的面前,但想起芳卉有些可怕的眼神,她只好硬着头皮回道。
“哦,我一会就去安歇了,这里不用你侍候了,你回房吧!”裴侯爷对那晚的事情也是存了点疑心的,这世家的人,从小就在复杂的环境中长大的,就算没有问题的事,有时也被他们放在心中反复思量。
更何况,这几日与裴大夫人单独住在侯府的宅子里,没有人打扰,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不必处处提防,心与心的距离就近了一步。
芳菲听到裴侯爷就这么打发她回去,虽然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又想到,现在回去恐怕无法给芳卉交代,当下心中就多了几分踌躇。
“那——可要奴婢侍候侯爷休息。”芳菲想了片刻,终于觉得这句话好像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下去吧。”裴侯爷盯着她看了几眼,直到她的手脚变的有些局促起来,才语调平淡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是,侯爷。”反正她已经尽力了,芳菲就施了礼退了下去。
看着芳菲远去的背影,裴侯爷再心里承认他的心仪再也回不来了,这个丫鬟终归是和心仪不同的。
将书房重要的东西归位,他回到了他与大夫人往日的寝居,大夫人身边的人带过去了一些,就显得这房子都空旷了一些,因为明个一早,要到探花府去赔罪,他派人给裴大夫人送了一个口信,说今个不回去了,明日要陪着裴老夫人一起去孟府。
芳菲回到房中后,看到芳卉果然在等着自己:“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侯爷过那边的宅子去了?”
“没,侯爷不让我侍候。”对上芳卉的目光,她只好实话实说。
“哦,真是个没用的,难不成乞丐当的,连最起码讨男人欢心的招数都没学到?”芳卉有些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我,我不想惹侯爷生气。”她是真的不会讨男人欢心的,更何况那晚上,在那样的环境下,她并没有享受到男女之间的鱼一水之乐,又因为是第一次破一身,疼的要命,又不敢喊出声来,只好生生忍住。
“罢了,改日我再想个法子好好调教调教你。”
对上芳卉有些语意不明的笑容,芳菲再一次觉得头皮发麻,只好小声道:“不用姐姐教,我会想办法学的。”
这边裴府的事情,枯蝶自然不可能全知道,不过她多少也猜想到了一些,倒是几个丫鬟比较心急,她们是真的害怕自家主子惹怒了裴府的主子,虽然大少爷对自家主子的心意她们几个是看的到的,可只要自家主子还会是裴家的媳妇,这一个‘孝’字压在头上,就是一顶大帽子,要是将那边的老主子们得罪狠了,恐怕,大少奶奶回府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除非,是真的想和离,不过,这年头,和离的名声,怎么也是不好的。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府?”晨曦见枯蝶的心情似乎不错,就开口问道。
“怎么,这才几天呀,就想着回去了?”枯蝶这几日在探花府倒是过的很清闲,没一家子的事和人来烦自己,她开始研制一种芳香性药粉。
由于这年代的实验器具实在太简陋,她做了许多次,才成功,几个丫鬟们不明所以,不知大少奶奶制作出的这种东西到底有何用处。
“大少奶奶,您做的这个是身上用的吗?”绿裳倒没有晨曦那么心急,反正她觉得这主子怎么都是不吃亏的主,根本轮不到她们瞎操心,她倒是对这个药粉更感兴趣。
“嗯,以后你们泡澡的时候,将这个药粉在水中撒上一些,这药粉的味道就沾在了你们的身上,就算你们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我仍可以凭着这药粉找到你们所在何处。”
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一种适合追踪的药粉。
裴府的水是那么的深,如果有人动不了她和裴奕涵,必然会在他们身边的人身上动手脚,所以,她就想了这个法子出来,将来,这几个丫鬟要是有个万一,她只需找出一只狗来,追踪这药粉的味道,就可以找出她们的所在位置。
不管到何时,防患于未然,都是相当必要的,这种药粉的香味是特制的,她相信,这个时代应该没有人很快能复制出来。
“那这一包呢?”晚照开口问道,她其实心中还是很疑惑的,要不是自家小姐身上的那颗痣还在,她也会怀疑小姐的身份的,小姐怎么突然之间都会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呢?
“这包呀,是给你们防身用的,如果遇到坏人,你们只需将这包里的药粉撒出去,尅使对方的双眼疼痛难忍,暂时看不到东西,这样,你们就有机会逃跑了。”
“哦,那如果误伤了他人呢?”红裳总是想的比其他人更远一些。
“没事的,过一会,用清水洗过眼睛就会没事了,不过通常会疼上两三天。”
“哦。”几个丫鬟将手中的东西拿起来,看来看去还是不明白真的会有那么大的作用吗?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我从一本杂书上看来的,但当时只是觉得好奇,就没放在心上,可自从出嫁途中,还有到了裴家之后,这日子过的太不太平了,你们几个是我身边最亲密的人,我不希望你们受到什么伤害,这才将脑中的东西做了出来,效果也不知怎么样,不过,聊胜于无。”
枯蝶当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引起晨曦和晚照两个丫鬟的怀疑,毕竟这两人可是一点也不单纯的,也不是随便能够骗过去的,就找了一个合理的说辞。
第二日一早,裴老夫人与裴侯爷吃过早餐后,就去了探花府。他们之所以选今天上门,也是因为今个是孟子轩的沐休日,他们上门来,不至于吃闭门羹。
孟子轩与枯蝶也在用早餐,他细细地看了表妹几眼,心中越发觉得这位表妹陌生起来,如此的闲适自在,显然,并不将京城的流言放在心上,是这些年,他们都长大了的缘故吗?还是他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了解这位表妹?
“你真的不怕我这样做,彻底地惹恼了裴家人,这对你回府之后可不是什么好事!”想了想,孟子轩还是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问了出来。
“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下一回,他们做事的时候才会三思而后行,要是任凭他们一味地按着自己的心意做事,那他们会更加无法无天,不知收敛。”枯蝶虽然唇边带着笑,可这说出来的话却是充满锋芒的。
“其实,没有我这个娘家人掺和,你仍有能力应付妥当。”
“那也未必,表哥这一闹,才显出效果来吗。”
“大人,裴老夫人与裴侯爷来访。”两人用完饭后,又聊了几句,府中的下人进来禀告。
“知道了,你还是在后院等消息吧。”孟子轩看了看自家表妹,还不到他们面对面相对的时候。
“好的,那就有劳表哥了。”枯蝶知道,这时如果她见到了裴老夫人与裴侯爷,作为晚辈,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裴老夫人与裴侯爷来访,探花府的人自然不会给两人难堪,这点他们早就经过探花爷的嘱咐了,礼节周到地准备将两位裴家人迎进门去。探花府不大,孟子轩此时已经到了府门口,对两人行礼,姿态恭敬,礼节周到,落落大方。
看到孟子轩,裴老夫人原本平息下来的心绪又波动了,要不是那日这小子临时掺上一脚,事情也不至于闹到最后,无法收拾,但面上却不露一份神色出来。
进了孟府的大厅,裴老夫人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孟府整个都不如他们长房一半大,摆设什么的也比不上,不过就是小门小户,这架子倒也不小。也不想想,他也不过是一个县令小妾的侄子,那里就是叶家正经的表哥了,只是如今,理亏的是自己,这话不好当面明说罢了。
裴侯爷惟恐自家娘亲又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来,不等裴老夫人开口,他就自动将来意说明了一大半,并说这一切并不是裴府故意为之,而是有人在暗地里做事,这才发生这样的事情。
汪道长做法的那日,裴侯爷本就不在裴府,事情的经过他也是后来听说的,心中虽然埋怨自家娘亲不跟家里人商量,就自作主张,但事情现在到了这个份上,只有他是最合适的出面人选。
“侯爷,听说姨父当年曾救过您的命,这门婚事定亲前,侯爷也对姨父他老人家有过承诺的?可对?”孟子轩细细地神色恭敬地听完裴侯爷的话,却没有马上接他们的话茬,反而转了话题。
裴侯爷也不是个笨人,马上明白这位后辈的意思,让自家儿媳到孟府住几天,并不是他孟子轩一个人的意思,而是他这个当表哥的代替自家姨父为表妹讨的公道。
“是本侯没有照顾好蝶儿这孩子,让她受了委屈,愧对叶兄的承诺。”
“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想姨父他老人家也不会过于深究的,只是,表妹在侯府,这凡事做的不好呢,会被人认为是个无能的,出身低微,上不了台面,可这事情要是做好了呢,仍是不讨好,这样的日子,恐怕不是姨父他老人家愿意看到的!”
看着裴老夫人与裴侯爷的脸色都有些难看时,孟子轩又道:“前段日子,子轩也曾接到姨父的家书,要让我在京中照顾表妹一二,还说,这门婚事当初是叶家高攀了的,如果表妹实在不适合在侯府生活,大可与裴大将军和离,比起身份地位来,还有什么比表妹自己的快乐更重要!”
“这,叶贤弟多虑了,当初我们为涵哥儿去叶家提亲的时候,就看重的是媳妇的才识品貌,至于身份地位,我们裴家已经有了,还要那些东西做什么!”裴侯爷闻言,想起那位亲家,的确不是一个趋炎附势之人,有此想法也不足为怪,所以,就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当年在心仪的那件事上,他也没觉得身份地位有多么重要,可这段话,听在裴老夫人的耳中,却不是那么顺耳,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将这个孙媳妇请回去,要不然,裴家的名声就被毁了,这后辈还有那么多子孙,姑娘们的亲事怎么办?
所以,在这个时候,她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亲家表哥,是老身做事有些欠考虑,但看在涵哥儿对孙媳一片维护的面上,这和离是万万不可的。”
“老夫人,有句话说的好,齐大非偶,这次,如果不是表妹和表妹夫有应对的法子,那汪道长指认表妹为妖孽,要当众烧死她,该怎么办?姨父虽然只是一七品县令,但也只得表妹一个女儿,也是爱如珍宝的,为了表妹的性命,叶家还是不要高攀的好。”
“亲家表哥请放心,本侯这就马上修书一份给亲家,向他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善待蝶儿,不让她再受无谓的委屈。”
“是呀,亲家表哥,一切都是老身的错,看在涵哥儿的面上,还请不要让他们恩爱夫妻因为这些事情劳燕分飞。”裴老夫人见状,只好再次赔礼道歉,她一辈子从来没有如此卑微过,可今个却在枯蝶面前尝到这种滋味了。
“其实,表妹自小就聪颖过人,这点连子轩都自愧不如,只是她向来低调,并不爱在家人朋友面前大出风头。
只因七岁那年,姨父的某位上官夫人见了表妹,心中极爱,欲让表妹成为他家的儿媳,但那上官的儿子实在是个不成器的,姨父自然心中不愿,就得罪了那上官,这么多年来,才没有升迁,表妹知道这件事后,心中内疚,从此并不爱在人前显摆,力图让自己看起来平庸一些,以避免招惹来更大的祸事,但没想到的是,裴府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表妹的画像,仍会去提亲。”
孟子轩想了想,又说了一段话,他这段话可是半真半假的,叶如蝶小的时候,的确有一位叶父的上官夫人看上了她,打算定个儿女亲家,叶县令只有一个女儿,怎愿轻易许亲,后来,两人在政见和为官上都有些分歧,还真被这位上官给记住了。
说起来,这位上官也算是裴奕涵和叶如蝶的媒人,要不是他心怀叵测,这叶如蝶的画像又如何能落到裴老祖宗眼中,又怎么会有这么亲事出来。
无非是那上官夫人恼恨叶家当年拒亲,心道,既然你不愿将女儿嫁给我做儿媳,那就嫁给一个克妻的,克死你。
孟子轩这一段话,倒是让裴老夫人信了**分,人都有个心理,好东西别人得不到,自己得到了,就会觉得那东西越发好了起来,裴老夫人这时也觉得枯蝶这个孙媳真的是不错,说话也就更加诚恳了几分。
这时,枯蝶突然和裴奕涵从后堂转了出来,来到孟子轩面前,齐齐施礼道:“表哥,当日,蝶儿也是一时伤心,这才离了裴家,可蝶儿毕竟是裴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当日,祖母也是受人蒙蔽,一时不察罢了,怎能将事情闹到爹爹那里,让老人家烦心,还请表哥成全。”
孟子轩却看着几人没有说话,片刻后才道:“罢了,罢了,看在大将军表妹一片深情的份上,这次的事情我就先不告诉姨父他老人家,只是以后,等他老人家到了京中述职,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被他老人家知道了,恐怕不会像今日如此轻松了结了。”
孟子轩,枯蝶,裴奕涵都知道这戏唱的差不多了,该见好就收了,否则,接下来的事情对裴家,对枯蝶都不好。
“亲家表哥请放心,绝不会再有下次的事情了。”裴侯爷忙开口保证。
“表妹,女儿家的名节是重要,但受了委屈也不要忍着,否则,表哥是真的无法向姨父交代。”
看着孟子轩还有些踌躇的样子,裴老夫人上前去,拉住了枯蝶的手道:“孙媳,这次都是祖母的错,就算不看在涵哥儿的面上,不看在祖母的面上,总要看在老祖宗的面上,她老人家这几日都不曾好好用餐了。”
“老祖宗她——”枯蝶说了半句话,看向孟子轩,她知道裴老祖宗一向待她是不错的,裴老夫人既然都将裴老祖宗搬了出来,而且放软了态度,她这是不回去不成了。
“罢了,表妹,表哥知道你一向是个孝顺的人,还盼你日后在裴府过的好好的。”孟子轩这话说完,忽然又换了一个位置,对着裴老夫人和裴侯爷深深行了一礼道:“先前虽说是子轩带姨父为表妹出头,可多少对老夫人和侯爷不敬,还请两位老人家恕罪。”
“好了,都是自家人,这次原本是我们的错,以后,还是要跟涵哥儿多多亲近才是。”裴侯爷见状,拍了拍孟子轩的肩膀。
枯蝶则回房和几位丫鬟收拾东西,打算打道回府。
经过枯蝶离家这么一折腾,她再次回到裴府之后,就发现下人的眼神明显没有先前那么轻蔑了。
至于裴府的其他主子怎么想,枯蝶懒得去想也去管,只要她们暂时不找上门来,她是不会搭理她们的。
不过这次与那汪道长勾结的人,枯蝶想了这几日,最后觉得,最可疑的还是卢三小姐。只是这位卢三小姐并非笨人,要抓住对方的把柄,还需要费一番功夫,她知道,卢三小姐这次没害死她,一定还会想个法子对付自己的,这次,她要想办法抓住对方的把柄来。
没有把柄在手里,没有证据,有裴老夫人挡在前面,根本就处置不了卢三小姐,更何况,枯蝶也希望裴奕涵能看清楚他这位表妹是个什么货色!
“蝴蝶姨,我不过进宫待了几天,就听说您变成仙女飞走了?”道士做法那天的前一天,唐少恨小盆友被他的皇伯父宣进宫中去了,裴老夫人之所以选那一天,也是害怕这位小王爷到时在家,出来搅场,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枯蝶变成了京城的话题人物,就连在宫中的唐少恨小盆友也听到了一些传言。
枯蝶摸摸这孩子的小脑袋,心道:“幸亏没狗血地说她变成蝴蝶飞走了。”可唐少恨小盆友的下一句话却让嘴角抽抽。
“蝴蝶姨本来就跟仙女一样,根本不用变好不好,要是变成蝴蝶飞走了,那才好玩呢,本小王爷一定要将东唐最有名的画师请来,将当时的样子画下来,等王爷爹与美丽娘回来后,给他们两人看。”
“少恨宝贝,蝴蝶姨这就请九妹妹拿着画笔过来,你变成一只蝴蝶让她作画。”
“可少恨宝贝不会法术呀,蝴蝶姨您会法术的呀!”这小家伙抬起圆圆的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无辜地道。
枯蝶暗道,没想到这一场法事,还真让自己变成妖怪了。
“不要胡说八道,到你屋里睡觉去。”裴奕涵进房,在唐少恨小盆与的头上拍了一把。“
”不嘛,蝴蝶姨,我要看你和冰块脸叔叔做好玩的事情。“
”什么好玩的事情。“
”就是王爷爹跟美丽娘做的那种。“
”你现在不用看,等你长大了娶了小王妃,就知道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不正常的兴趣,这可不好,她可不希望这小子将来变成一个花花公子。
”将小王爷抱去睡觉。“裴奕涵懒得跟个小孩子解释,直接命令道。”今日在探花府,要是如你家表哥所说的,如果裴府真的让你受了委屈,岳父大人就要你跟我和离?嗯?“唐少恨小盆友回到自己房中之后,裴奕涵将枯蝶的身子揽在怀中道。
”表哥说的可不是虚话,要是你对我不好,我第一个就跟你和离,根本用不到你的岳父大人出面。“枯蝶向后身子偎在了自家夫君宽广的怀中。
裴奕涵闻言,眼睛危险地眯在了一起,自家娘子口口声声将和离两个字挂在嘴边,这让他心情十分地不悦。
他松开揽住她的手,起身在对面坐定,手中端着一个酒盅,却不向她这个方向看上一眼。
”夫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嫌我家表哥今日对你祖母和父亲说话不够礼貌,太过强硬、“枯蝶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清楚裴奕涵的意思,干脆不搭理他,自己开始卸了头上的钗环,拉开被子,上床睡觉。
裴奕涵转过头来,一声不吭,就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枯蝶见状,干脆背过身去,不搭理他,裴亦涵心中虽对自家娘子有不同与其他女人的感觉,可作为大男人,他同样不希望自家娘子说什么做什么时,根本不考虑自己的感觉,她平日可以对她动手动脚,他可以当做是一种小情趣。
但开口闭口和离却是他容忍不了的,不过此时见了自家娘子赌气的小模样,心又软了几分,将酒盅内的薄酒慢慢地呷完,才淡淡地反问:”生气了?“
枯蝶不知道裴亦涵莫名其妙的哪根筋不对了,鼓着气,也不理他。
裴亦涵等了枯蝶半刻,也不见她开口跟自己说一声,心中开始纠结起来,到底是放下身段去哄自家娘子高兴,还是等着自家娘子自动跟他开口。
最后想着自家原本是打算今晚与自家娘子成了好事的,这段日子,泡了几次热泉,娘子的身子骨已经大好了,此时孕育自己的子嗣应该是可以了,谁知自己偏在和离两个字上纠结,明知她只是说说而已。
想到这里,一时英雄气短,放下手中的酒盅,轻步来到自家娘子床前,细细地看去。
枯蝶听到裴亦涵的脚步声时,心中的那股怒气就消了一大半,心中大概也知他要上床休息,却仍闭着眼,装作睡熟了。
裴亦涵站在床前看自家娘子,微嘟着嘴、冷着张俏脸闭目不理人,有一截雪白的胳膊露在被子外边,任是生气也动人,那模样说不出的可怜可爱,当下铁汉心中就满是柔情了。
三两下除了身上的衣袍,揭了被子上床,打算拥着自家娘子入怀温言抚慰了。
他知道这短短的时间内,自家娘子怎会睡着,更何况,对练武的人来说,能够从人的呼吸判断出身旁的人是否沉睡了。
为了引得她理睬自己,故意用手在她身上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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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亲右右的左儿的鲜花,另外,柳絮的文其实从一开始都为了解谜留下谜底的,伏笔很多的,亲们可有所发现,其实,柳絮也很纠结,十分想把真凶告诉亲们,可惜…。觉得那也是一种扫兴的事情,还是由亲们慢慢发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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