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阮蓁拒收保时捷后,裴砺给她另外补送的生日礼物是一条手链,纤秀的铂金链间隙密镶钻石的花瓣环扣,浪漫华贵而不失柔雅,戴在阮蓁白皙的手腕上很是漂亮。
而且是她认不出的牌子,精致的首饰盒上绣着一排意大利语,看起来价值不菲。上次的事后,阮蓁其实对收裴砺的礼物有了些心结,但是,就和裴砺害怕跟她吵架一样,她不希望因为同样的原因再让裴砺不高兴一次。
所以即使手链戴上时,她略微有些不自在,还是对裴砺笑着说:“谢谢。”
正是晚饭后,两个聊了几句,电话铃声打断交谈,裴砺拿起手机的时候,阮蓁清楚地看到屏幕上显示着洛宸两个字。
她索性站起身来,“我去切点水果。”
“好。”裴砺放开她的手,按下接听。
阮蓁走到餐厅还竖着耳朵听着,真的不怪她瞎紧张,裴砺说洛宸回来的第一天晚上跟他是偶遇,他自己相不相信都很难说。
几句寒暄后,听起来像是洛宸在跟裴砺说什么事,她那边说,裴砺听着,片刻,阮蓁听见裴砺低沉的声线从客厅传来,“没问题,回头你把他的名字和号码发给我。”
阮蓁端着切好的水果放在裴砺身前的茶几上,用牙签叉起一块苹果喂到裴砺嘴边,状若无意地问,“什么事?”
裴砺就着她的手一口咬到嘴里。
洛宸的确是有事拜托他,她前几天托以前在校时候老师找的几本国外专业资料,刚才老师告诉她找到了。
这位老师明天上午要出发去英国,一个星期之后才回,不巧的是,洛宸现在人在临省,但书她急着用。
恰巧裴砺现在住得离学校近,她的意思是问裴砺能不能明天清早替她跑一趟,中午她回来后,再找裴砺拿资料。
她早年父母离异,洛宸打小跟着爸爸在本地长大,这次她去临市就是探望许久不见的妈。
裴砺没瞒着阮蓁,当然,他省去了洛宸家里父母这些状况。
但回头略作思忖,他明天九点有个会议,早高峰时候路况不好,路上还不一定耽搁多长时间,他自己去取,时间其实有些吃紧。
正想着,阮蓁笑眯眯地说:“你那么忙,要不明天清早我上课前顺便替你去吧,她急着用的话,中午直接找我来取不是一样吗?”
裴砺想了下,“行。”说完就把洛宸发过来的电话号转发给了阮蓁。
吃完水果,裴砺去洗手的时候,阮蓁默默看着屏幕上的手机号,既然这位前任存在感刷得她避无可避,那她明天就索性去会会她好了。
第二天,阮蓁起了个大早,上课前就把资料拿到手了,厚厚的一叠,用纸袋装着。
第三节课下课,阮蓁背着包,提着纸袋,火速冲回宿舍。
看她从包里掏出化妆包,叶琪好奇道:“这是要干嘛?”
阮蓁眨一下眼:“女人的战场。”
描眉画眼的间隙,叶琪听她说完原委,打了鸡血似的,“能围观吗?”
阮蓁这天外套里穿的是一件质感轻薄的上衣,不算贴身,垂坠感极佳的质地淋漓尽致地勾勒着上半身的起伏曲线,深色的铅笔裤包裹着两条笔直修长的腿。这样穿着既显身段,在初春的校园里又不算刻意突兀。
妆容淡得几乎看不出,阮蓁轮廓深刻,但面部线条每一寸都柔美到极致,她睫毛本来就生得又长又密,一双明眸波光流转,嘴唇是自然柔嫩的粉色,小巧挺秀的鼻子,肤白如雪。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得堪称造物主的恩赐。
半个小时候她们一块儿下楼到主楼门口等着,正主儿没到,倒是碰到了卫风彦。
上前还没聊几句,阮蓁就接到洛宸的电话说是已经到了,“你们先聊,”她说。
然后走开几步,四处装望寻找洛宸的身影。
很快她看到一个拿着电话的女人朝着她的方向缓步走过来,阮蓁猜想这就是洛宸了,她很是意外,突然觉得刚才回宿舍那趟真是白收拾了。
洛宸是那种一眼看上去跟漂亮两个字沾不上边的人,阮蓁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外貌和气质能用冷硬两个字来形容。
她身材高挑瘦削,五官并不惊艳,头发一丝不乱地在脑后梳了个低马尾,看起来非常干练,皮肤色度适中,身上穿着一件burberry经典款式的风衣,黑色,搭着同色中裙和白衬衣,算是中规中矩。
看到阮蓁之后,她先是默默打量了几秒,而后很淡地笑了下,“你就是阮蓁?果然漂亮,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她说话的时候,虽然薄削的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是看着阮蓁的双眼中一丝温度也没有,反而带着些审视的犀利。
就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似的,这种眼神让阮蓁很不舒服。
于是,阮蓁的笑意也有些不由衷心,“谢谢。”
直接把袋子递到洛宸面前,“你的资料。”
洛宸伸手接过去,也没道谢,反而直直地盯着她。
阮蓁有些烦闷,眼光瞟向一边的公告牌,叶琪和卫风彦还在那,装作聊得很起劲的样子,实则是围观她对峙情敌。
收回目光,刚想结束这场不算愉快的会面,洛宸目光转向路边灼灼盛放的碧桃,“——就跟这些桃花似的。”
阮蓁用了几秒,才弄清楚,这句是接着上一句“你很漂亮”。
拿她比桃花?
洛宸笑了下。路边绿地的桃花林是一小片,春光正好,满枝满树的桃花恣意绽放,极尽妍丽。
但洛宸的关注点却不在此,她用眼神示意阮蓁看向花团锦簇间的一抹浓绿,意味深长道,“你看到那棵柏树了吗?也不知道谁把单棵柏树种在这一大片桃花里,满眼妖妖艳艳里头,这柏树反而成了特别的存在了。”
她颇为赞许地点下头,“这种树的还真是个明白人。桃花点缀春光用来消遣,松柏才四季常青。只是,这桃花也的确多了点。”
阮蓁听明白话里的深意,面色立刻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洛宸没说话,只是笑意大了些,双手抱胸等着她发难。
阮蓁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这么赤卝o的挑衅,脑子里嗡嗡的,正要反唇相讥,突然听见卫风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洛宸师姐。”
洛宸笑容倏忽间消弭无踪,目光带着丝不悦地看向打断她们的人。
卫风彦笑得波澜不惊,“刚才还以为我看错了,原来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他的寒暄,终于结束了刚才的谈话。
去吃午饭的路上,阮蓁一路上闷闷不乐。
卫风彦说,“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但你先跟她撕破脸,实在不明智,明白吗?”
叶琪状况外,跟着问,“她到底说了什么?”
阮蓁那口气还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这会儿也顾不得是当着卫风彦的面了,“她说我是裴砺的桃花之一,她自己是裴砺有特别存在意义的松柏长青,她说裴砺拿我当消遣。”
叶琪一听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呸了一声,骂道:“不要脸。”
卫风彦比较理智,“她是直接这样说的吗?”
阮蓁眼圈微红,“她夹枪带棒借物喻人绕了一万个圈。”
“回去不要跟裴砺提,”卫风彦果断地做出了结论。
“为什么?”阮蓁心里更加堵了。
“那些绕弯子的话,也可以被理解成你自己多心想错了意思。”卫风彦说。
又轻咳一声,“而且,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女人在他面前,说他朋友的是非。”
阮蓁彻底冷静下来了,是啊,今天洛宸说的那番话显然用心斟酌过。
成功地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缠。
……
就是这天早晨,裴砺接到电话,周或他们叫他晚上出去喝酒。
晚上忙完,裴砺直接去了酒吧,周或、李旬还有白明亮,哥几个都在了。
裴砺坐下,刚喝了一杯,周或问李旬,“洛宸刚才怎么说的,还来不来了?”
裴砺有些意外,洛宸也要来吗?
李旬端杯道:“咱们喝自己的,她怕是来不了了。”
周或急了,“怎么了?这酒不还是她先约的吗?”
李旬欲言又止地看了裴砺一眼。
裴砺明白这事可能跟他有关,“怎么?”他问。
李旬笑得有几分无奈,“也没什么,她早晨约的酒,晚上听说你要来,她说她还是适当避嫌的好。”
裴砺听得一愣,李旬跟着解释:“倒不是其他,她就是不想让你那口子误会。”
裴砺眼色瞬间变得深沉,洛宸早晨约的酒,晚上说不想让阮蓁误会而爽约……
所以,是上午见面的时候,阮蓁跟洛宸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