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湘素来不喜夜黎这类风流公子,却不知为何,初见他时,心里便涌起一种熟稔的亲切感,似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又似是相见恨晚的知音。
如三月朝阳,四月杨絮,悠悠落在心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莫不是他皮相太好,自己被他迷惑了?暮湘自啐,自己当真是免不了俗,见到如此妖孽的美男竟生生厌恶不起来。
“猴儿,你打滚够了没!”暮湘忍不住踢了一脚在地上不停打滚的北岩。
“啧,这可是我最好的一件衣裳,如今生生被毁了。”北岩很是沮丧,总算是起身拍了拍衣服。
“能活着就该庆幸了,你还在乎这些衣服?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暮湘循循善诱道。
北岩凑近暮湘,低语道:“暮湘我可提醒你,那位魔界的公子哥,深不可测啊,你可得小心点,别被迷惑了,别一不留心被他生吞活剥了。”
暮湘垂下眼帘,灵动的眸子盈盈闪动,“我感觉他……不是坏人。”
“我没听错吧?”北岩满脸不可置信,“你何时变得如此花痴?见一美男就沦陷进去了?”
“呸,我何时犯花痴了?人家现在是我们救命恩人,你这么说他真的合适么?”
“你倒是提醒我了。”北岩右手抵住下颔,思忖道,“这样你就可以直接对他以身相许,以报救命之恩了。”
暮湘咬唇,森白的牙齿咯咯作响,真想咬死眼前这只猴儿。
北岩却是煞有介事地整了整破破烂烂的衣裳,走到夜黎面前,俯首微微一礼,谦逊又敬重道:“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方才若不是公子出手,我与师妹就要死在那梦境之中了。”
玩笑归玩笑,在该正经的时候,北岩还是很靠谱的。
“免了免了。”夜黎轻笑,侧眸望着暮湘,不怀好意地调笑道,“还有,让你师妹以身相许也免了吧,我还没饥不择食到这地步。”
暮湘此时的样貌可谓狼狈不堪,白皙的脸被方才的大火熏得乌黑一片,真活生生像块黑炭,也难怪夜黎这般说辞。
暮湘望天腹诽,世上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难道他以为天下女子见了他都前赴后继的想要嫁给他?
紫吟总算看完了梦魂珠中的过往,她呆呆立在那里,如千年不动的枯木,婀娜的身影有些颤抖。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如地狱的幽魂,一缕一缕,断断续续,微弱的几乎要消逝。
“紫吟……姑娘……”暮湘关切地走近,看到的是一张花容失色的脸,眼神空洞,满脸都是潸然的泪花,那么悲伤无措……
我把痴心付于君,只愿君心似我心,奈何……君心本无我。
紫吟将手中的梦魂珠交还给暮湘,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一步一步走到小白身前,俯身趴在小白身上,纤纤玉手细细抚摸着小白的脸庞。
“我本想着,你心里多少是有我的……”紫吟黯然道。
月色清澄如水,宁静的光辉披在小白恬淡的睡颜上,香炉里的安神香青烟袅袅,此时的他大概还在梦境中看着变幻万千的繁星。
“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她双眸含泪,自嘲一笑,“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紫吟这番话语,让暮湘心头一震。
这番话语……她竟有种耳熟至斯的感觉,恍若前尘的谶语。
哀莫大于心死,曾经的美好,已化为浮沫般的空梦。
紫吟想,若她的人生就是一场浮华美梦,那她多想永远沉溺在虚渺的梦中,痴缠笑嗔,长醉不复醒……
可她无法自欺欺人,小白眼里所看到的,根本不是她的身影,他口中呢喃着的,也不是她。
紫吟轻轻抚着小白的发丝,断了线的泪嵌入他杂乱的发丝中,她白皙的手如美玉般温润,把他凌乱的头发一缕一缕梳平展。
她的动作极其温柔慈爱,生怕惊动了他的美梦,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静默无声。
“你曾从白胡子老道手中救过我的命,世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我,就以命相报吧。”她似是在对小白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多少个夜晚,她都是这样对睡梦中的小白低喃,那些情意绵绵的爱语,缱倦万千的笑嗔,如往事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