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护卫,难道你不想早点回去吗?这要是再耽误下去,咱们可就过了饭点了。”傅卿和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说道:“车里有点心,我反正是不饿的。”
傅卿和这个样子,十足是个难缠的跋扈小姐。
自己人微言轻年纪小,就算跟李护卫讲道理恐怕他只会认为自己是危言耸听,况且,这乞丐有问题,不过是自己的猜测罢了,并没有真凭实据,所以,她没打算将真实的想法告诉李护卫。
她的目的是将人交到锦衣卫手里,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了,至于用什么手段,又有什么关系。
她冷冷地盯着李护卫:“李护卫架子真大,看来,我是使唤不动你的。你在这里等着,看着那乞丐,我去叫锦衣卫的人来。”
说着,傅卿和就吩咐道:“车夫,掉头!”
李护卫没有想到这个大小姐年纪小小却这般固执任性,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样子。他实在不想陪着她胡闹,却也无可奈何。
这位小姐脾气这么倔,要是真的跟锦衣卫冲突了起来,回头还是个大麻烦,虽然百般不愿,李护卫还是一把拉住了马缰,对傅卿和说道:“小姐在这里等着,还是我去吧。”
他十分生气,硬邦邦地说完这句话,竟是不待傅卿和有所反应,就转身就走。
半夏刚才还以为傅卿和是性格温和的人,这会子见她有几分胡搅蛮缠,又有些看不懂了。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李护卫态度居然这么恶劣,她担忧地望了一眼傅卿和,连忙劝道:“大小姐,李护卫脾气向来不好,就因为这样的罪了不少人。他一直就是这样,并不是针对你一个。”
傅卿和嘴角弯弯:“好了,半夏,你不用担心,我没有生气。”
她的目的就是让李护卫去找锦衣卫来,既然目的已经达成,她根本没有生气的必要。
半夏将帷帽递给傅卿和:“大小姐,戴上吧!”
傅卿和接过帷帽,看了一下,她又想起了在秀水庄的时光,那时候她出门几乎都是步行,也没有那么严谨的男女大防,更不存在戴帷帽这一说。
不过,现在可是在京城啊!她的身份是京华侯门的小姐,而不是乡下那个赤脚郎中。那样的生活,恐怕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傅卿和叹了一口气,乖乖地将帷帽戴到头上:“这帽子可来得真及时,遮阳刚刚好。”
傅卿和撩起帷帽的薄纱,对半夏微微一笑:“你也拿个帽子戴上吧!”
半夏被她的笑容感染,也露出了轻松了笑容:“大小姐,半夏只是奴婢,不像小姐这么金尊玉贵,我若是戴了这个会惹人笑话的。”
傅卿和点点头,也不勉强,转头去看那被困得像粽子一样的乞丐。
他的嘴被堵住了,望向傅卿和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我知道你恨我绑了你,也知道你心里疑惑,不知道我为什么绑你。”傅卿和看了看他黢黑的脸庞下面露出一截白净的脖子,直言不讳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绑你,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是好人,我已经让护卫去叫人了,估计这会子锦衣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乞丐听了,像被开水烫了一样,开始在地上挣扎,不过他手脚都被捆了,再挣扎也不过是像个虫子一样在地上乱扭而已。
他抬起头来,恳求地望着傅卿和,嘴里呜呜直叫,想说话。
傅卿和却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放你走,要是放了你,等会我就没法像锦衣卫交代了,你老实呆着吧。”
说完,她也不再看那乞丐,而是转到另外一边,站在马车的阴影处躲太阳。
没过多久,远处就传来阵阵清脆急促的马蹄声。
傅卿和抬头一看,见一名男子骑马而来,他身后跟着五六个锦衣卫,穿着一样的飞鱼服,在马后面小跑。李护卫就跟在那五六个锦衣卫身边。
一人一马越来越近,来到面前,那人勒住马缰,然后翻身下马,径直走到那乞丐面前。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十分赏心悦目。
傅卿和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又见到他了。
而那乞丐见到来人,先是焦急地在地上挣扎想脱身而逃,继而便面如死灰,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瑟发抖。
等到那人走到他面前,他竟然两眼一白,昏死了过去。
卫昭看了一眼那个乞丐,然后就走过来,对傅卿和一个抱拳:“在下卫昭,是锦衣卫镇抚,此人正是我们要找的人,大小姐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里谢过。”
原来他的名字叫卫昭,傅卿和冲他点点头:“卫镇抚不必客气,不过是碰巧罢了。”
锦衣卫设南北两个镇抚司,南镇抚司负责锦衣卫的法纪、军纪,北镇抚司专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镇抚虽然只是五品官,可是职权却大得很。不知道这个卫昭是南镇抚还是北镇抚。
说话的功夫,卫昭的下属以及李护卫已经赶到了。
卫昭一抬头,那几个人立马将那乞丐拖起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只听那乞丐闷哼一声,然后就醒了,他一见自己竟然被几个锦衣卫拖着走,立马吓的尿了一裤子,随着他蹒跚颤抖的脚步,那淅淅沥沥的液体洒了一地。
“人交给大人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傅卿和道:“镇抚日理万机,我们就不耽误镇抚公务了。”
“大小姐留步!”卫昭拦住傅卿和,声音冷若三九天的寒冰:“大小姐可否告知在下,你怎么知道我们锦衣卫在找这个人的?”
这话一出,半夏吓得瑟瑟发抖,李护卫也脸色发紧地吞了吞唾沫。
傅卿和抬起头来,隔着月白色薄纱看到卫昭面色凝重,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
傅卿和心头不由一个咯噔!
她怎么忘了,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他办的也是非常大的案子,自己帮了他这样一个大忙,他不仅不会感激自己,反而怀疑自己窥伺案件,甚至怀疑自己从何处知道的消息。
她的心不由朝下沉去,整个手心里面都是汗。
李护卫见半夏吓得花容失色上下牙打颤,刚才刁蛮的大小姐此刻也一句话都不敢说,不由硬着头皮说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卫镇抚真会说笑,你们锦衣卫要办什么案子,要找什么人,向来都是密不透风滴水不漏的,我一个深闺女子怎么能知道你们要找什么人?”傅卿和不急不缓地说道:“我不过见那乞丐被撞了不仅不问我们讨要医药费,反而落荒而逃有些奇怪而已,谁知那乞丐就掉下了这个!”
傅卿和一扬手,抛出一个青石色的物件,卫昭一把接住,才发现她抛过来的竟是个十分精致的荷包。
傅卿和继续说道:“我见那乞丐衣衫褴褛,身上却有这样精致的物件,便猜测他是小偷,于是便让我家护卫请了大人过来。”
她语气一顿:“至于这人正好是大人要找的人,这实出乎我意料之外,没想到会这么巧。”
说着,她一抬手,撩起帷冒上的薄纱,对着卫昭微微一笑。
明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牙齿整齐而洁白,修眉端鼻,眉目如画,乌黑曲卷的刘海贴在前额上,说不出的娇憨可人。
卫昭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撩起帷纱,更没有想到居然是她。
乍一见面,他不由呼吸一滞,心砰砰乱跳不说,脸也觉得有些发烫。
他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将眼睛垂下,轻声说道::“原来如此,今天的事,多谢大小姐。”
这意思就是相信自己了,傅卿和松了一口气,声音清越:“镇抚客气了!”
“告辞!”卫昭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个拱手,便跃马而去。
离中午越来越近,头顶的阳光火辣辣的,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那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半夏突然就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李护卫也连连擦汗。
傅卿和也觉得自己后背都湿透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怕的。
“小姐,以后万万不可如此鲁莽了。”李护卫心有余悸地告诫道。
半夏也吓得直点头:“大小姐,那位卫镇抚可真是吓人,您……您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傅卿和将半夏拉起来,然后对二人说道:“我心里有数,今天的事情是我鲁莽了,连累了你们,是我的错,回头到了老太太面前我自会一力承担。”
半夏跟李护卫听了,面面相觑,纷纷不再说话,只沉默地盯着傅卿和。
今天的事情,若是让傅太夫人知道了,自己固然会受到惩戒,那半夏跟李护卫恐怕少不掉一顿皮肉之苦,甚至有可能会被撵出去,他们刚才只是害怕,现在一想到回去说实话的后果,便是惊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