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明家,一向是诗礼传家,整个上海滩无人不知明家家教严明,明家的公子恭谨自持,待人礼貌和蔼。可是明楼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一个恶霸少爷正在欺凌一个柔弱的可怜的小女仆。偏偏他的心里没有一点违背家教的愧意,反而心情好的出奇。
他低下头认真打量被他压住手脚的少女。小女仆一样的打扮,巴掌大的小脸粉嫩的几乎看不见毛孔,一双黝黑的像装满了夜空星光的眼睛,此刻像只被欺负的小兔子一样怯怯的水汪汪的看着他,慌乱而且无助。要命的是那软糯的声音怯生生的叫着他的名字,娇软堪怜却比烈性药酒更加让人兽血沸腾。
明楼只觉得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一泻千里的流逝不见,他的嘴角戏谑的翘起好看的弧度,恨恨的想:让你再惹了祸就逃之夭夭,让你将本少爷的心湖搅成了再也不能平静的泥潭,既然沉沦,就一起吧!
明楼低下头,去寻找那让他又爱又恨的菱角一样的粉嫩小嘴。
眼泪,从秋水碧波一样的眼睛里,一滴一滴的流出,流过少女玉白的肌肤再轻轻的滑落,滴到他的衬衫上一直湿到了心里,明楼一呆,有些慌乱的停住自己的动作。他怎么可以去强迫一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可是,怀里这个脆弱的仿佛一手就可以折断的女孩让他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他不想再去追着她的身影去猜她的心思,既然开了端,怎么可以那样轻描淡写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她以为他和她一样的没心没肺?他固执的低下头。只觉得胸口一麻,渐渐的整个身体都不会动了。
许晓宇嘻嘻的滑出了明楼的包围圈。想欺负她,明大少还需要多加努力。她捂住着脸,害羞的跑开。这是她的初吻啊,险些不明不白的丢了。可恶的是方才她居然还有些期待。她是喜欢明楼,可是这种喜欢是一时因为仰慕产生的冲动还是准备携手一生,你在水里,所以我在水里的不变深情?明楼对她又是怎样想的?是一时的戏弄,还是钟情此生?她不敢肯定自己更不敢去揣测明楼,所以她可耻的逃跑,准备再一次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楼的眼中怒火中烧,这只可恨的小狐狸!这只披着兔子皮的狐狸!该死的自己怎么忘了她有带针防身的习惯,又一次在她的眼泪里落入圈套。下次,下次他……明楼苦笑,下一次他还会被热血冲昏头脑做出如此不符合他明大少爷风格的事吗?人要脸,树要皮,他明大少爷何时需要用武力去强迫一个弱女子就范?那样就是真得到了又有什么意思?许晓宇,啊,许晓宇。你到底是怎样想的?那天的话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有其意?
任凭心底波澜翻滚,明楼的面色渐渐平静的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看着许晓宇捂着脸的跑开,然后有蹬蹬蹬的红着脸跑回来,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期待。许晓宇离他越来越近,他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他看见她脸色粉艳胜过桃花,看见她越来越近。看见她……跑过去了。
许晓宇居然红着脸,绕过他,跑进了厨房。
明楼气的呼吸急促带着喘息,许晓宇,老子要再为你动心,老子先锤死自己!
许晓宇在厨房里,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样准备一家人的晚餐。明楼中的麻药也渐渐开始失效。明诚被明台缠着到厨房来接水,却看到大哥呆立在厨房门前,面沉似水。他问:“大哥,你怎么了?”
明楼冷哼:“这里凉快!”晃了晃站麻的脚,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上楼梯!
莫非是许晓宇惹恼了大哥,那么厉害的女生,大哥还是自求多福,兄弟只能奉上安慰了。
明诚一哆嗦,摆好了风流倜傥的笑脸走进厨房。许晓宇一如往常的做着自己的美食,色香味俱全,又是一顿美好的晚餐!
明诚微怔,他们这唱的是什么戏呀!
傍晚的风格外的柔和,夕阳在天边不知疲惫的一层一层渲染着彩霞。明家的人在静默里吃完了晚餐。后天是明诚启程的日子。他要陪严立本环游欧洲。后天也是明台进入寄宿学校的日子。到时,明家就只剩了明楼和许晓宇两个人。
明楼的晚餐是明诚送上来的。许晓宇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可是他却食欲全无。敞开的落地窗传来明台和许晓宇欢快的声音。
明台问“晓宇姐,真的不要一起买种子去吗?”
许晓宇微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找到我最喜欢的花了。我要把它种在花盆里。”
明台好奇的问:“晓宇姐最喜欢什么花啊!”
明楼站在窗帘后恨恨的想:“一定最喜欢桃花,招蜂引蝶,装无辜,然后搅乱一池春水!”他看着许晓宇的手在空中抓了几下,仿佛抓住了什么东西。离的太远,只觉得许晓宇在空中抓了空气。又在骗明台!
“是这个。”晓宇对着明台伸出手,“是这个。我最喜欢的花的种子。”
明台笑:“是它啊。”也伸出手在空气中用力的抓了几下“这还有好多,我们种下去,看看能长出来吗?”
许晓宇笑:“一定能。我种的花一定能长得特别好。”
明台笑:“还会结很多很多的种子。”
许晓宇惆怅的看着天空:“说不定有的种子,会随着风一起飞回家啊!”
明台笑:“说不定还有从家里飘过来的呢!”
许晓宇呵呵的笑,静静地将目光投入天际:家在何方?是这里?徐州的天心药堂?还是那个已经交错了时空不知如何回去的地方?是她梦到了变成许晓宇,还是她本就是许晓宇只是回到了该回的轨迹?恍惚里,似庄周梦蝶,弹指间,往事如烟!终究,还是有了回不去的家园。
她低下头,藏住了自己的泪,蹲下身,拨开了薄薄的泥土,把手里的种子撒了下去。盖好,浇水。如同这身不由己的蒲公英种子,种在这里也一样的会长成一株壮壮的种苗,会开花会结果。
明台兴奋地跑去厨房打水,发誓要把花盆力的花照顾好。
许晓宇用水冲干净手,大声笑:“这是野花啊,不用照顾也会长的很好的。”
明台笑:“精心照顾会长的更好。”
许晓宇笑着点头:“他还是一味好药材呢!《本草纲目》里说他,解食毒、散滞气、清热毒、化食毒、消恶肿、结核、疔肿”
明台兴奋:“啊,这么有用!”
“是啊”许晓宇一边点头,一边摘下一朵粉红的月季别在自己的辫子上,凑在水盆前左右看也看不清,索性跑回了楼上照镜子。
明楼靠着窗帘叹气:“明楼啊,明楼,这分明是一个孩子,你怎么和一个孩子生气。”可是他的手却攥的死紧,说不出缘由的不想松开。
门铃响,明诚去开门,是一封加急电报,他看了一眼,变了神色,飞快的跑进明楼的房间。将电报递给了明楼。
电报是给许晓宇的,从中国上海发过来的,只有五个字:母病危,速归!
明楼盯了一会儿电报,僵硬的将电报攥在手里,缓步而出,敲开了许晓宇的房门。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还来不及开始,就已经运转起下一步的剧情。欢聚苦短,分离痛长!
番外小记
许晓宇离开的七天后,偶尔从学校回家的明楼,听见园丁问:“先生,小明先生为什么要在花盆里种野草呢?还是小明先生种的花被野草盖住了?”
明楼想起许晓宇回国前在花盆里种下的种子,匆匆的走进花园,那个被标记的花盆里种着的种子发芽了。
“这是什么花?”明楼问
园丁笑:“蒲公英,大地的花。”
明楼看着小小的黄绿色幼苗问:“它的花语是什么?”
园丁想了一下:“自由!”
明楼冷哼一声,吓得园丁以为他要发火
小声的说:“还有希望!”
明楼弯下腰,摸了一下蒲公英那小小的叶芽,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