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临走时,许牧原邀请我去参加下周一他主讲的一个学术讲座,转眼便到了日子。许牧原的讲座定在下午四点,德元因为上课,没能来参加,我便约了文澍同去。
许牧原在圣约翰学校任教不过三年,却积累了很好的美誉——自然,无论是他谦逊周正的为人,还是博学多识的学问,都足以吸引人们前来欣赏,因此偌大的教室里,很快挤满了仰慕他的来自各个年级、各个学院的学生,甚至还有年轻的教员同事。我们的支持,很快就淹没在众人如雷的喝彩之中。
讲座完毕,许牧原立即被一群学生围住了——我们远远的和他打了招呼告别,便来到了校园里的一处荷塘。
月牙初起,天色氤氲,由于天气尤暖,这里行人如织,说笑声不绝于耳。荷叶如一汪翡翠,早有青蛙蹲立于叶上放喉歌唱,一群金鱼在荷叶下面灵动的游来游去,好似捉迷藏。
忽然想到古人的诗句:“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此情此景,颇有几分匹配。
我和文澍沿着鹅卵石的曲径漫步,随便说着话,甚是轻松、愉快。文澍挽着我的手,说,“真想永远这样——安静、平和,在这象牙塔里与世无争。”
我笑了,“没有什么是永远,一切都在变,一切都会变。”
说完这句话,我便有些懊悔——有时我似乎过于现实,甚至不肯沉浸于短暂的梦幻。这种变化,是我回国之后才明显发觉的,以前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我何尝不是和文澍一样的想法。
“感情,也许不一样。至少我对你的心不会变。”他很执着。
“很多男人都对女人说过这句话。”我继续尊重现实的说着。
“你不相信我么?”文澍看到我如此平淡,觉得奇怪。
我摇摇头,“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人的感情终究躲不过时间的影响,这是无法拒绝的事实。有的人以为,爱上一个人,一定会到海枯石烂,但是在现实中,往往是海未枯,石未烂,人却已经改变。”
“你说的也对——人的感情总会变的。但是一万个爱侣、家庭里面,总会有一两对相濡以沫、矢志不渝的。我见过的固然不多,但是就拿我的长姐和姐夫来说,他们却是这样的一对。”
文澍执意要寻出证明自己观点的例子,却是一个我最不愿意听到的例子。
我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荷塘里的鱼儿,它们自由自在的游着,成双结对,恰恰表现着方才文澍所说的“相濡以沫”。文澍的话一字不漏的渗进耳朵来。
“其实我能够感觉到,我姐姐刚嫁到方家的时候,方云笙并不是真的爱她,可以说,并不爱她。”
我依旧静静的听着,不置一词。月光如流水照射下来,照进荷塘,映着浅浅的涟漪,我的心忽然变得和这荷塘一样幽暗。
“我猜,他的心里一定有过别的女子。以他的品格和气质,定然不会差。只不过因为家道中落,才屈服于长辈的安排。”文澍一边拨弄着路边的花叶,一边说。
“然后呢?”我问他。
“可是多年过去,他终究是感悟到了我姐姐的爱和付出,变得体贴了,开始爱她,爱这个家。”
“哦。”我几乎是被一股惯性的力量推着,才勉强说出这个字。
“所以说,人的感情就像含在贝壳里的砂,就算是最坚硬的砂石,在贝壳的濡染下,也有希望变成珍珠。是不是?”
他看着我,祈求我的回答。
我的头忽然变得千钧重,几乎抬不起来——权当我默默认同了吧。
“你累了么?我送你回去吧。”文澍看着我的神色不如刚才那般欢快,以为我走得乏了。
我点了点头。
到了校园门口,我坚持要自己回去,他便替我叫了黄包车,目送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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