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子心中好笑,这都在悔什么呀?觉得有意思,又刻意找了找,找到有刻下的一些对道的悟记,及对一些法术的理解,这还有点儿用,果然也是大悟之象。
看完之后心有触动,一人呆在冰凉的石坪上,干脆盘腿坐了下来,心想:“我也在这里刻下点什么,证明我来过吧……”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话刻,虽然能认不少字了,但是写字还是困难。可是心里面又有几分不服气,师傅也不明辨是非吗?居然引诱我到这里来,难道你也怪我错了?真是不服气得很。
想来想去,反正无事,权当练字,把自己的心里话写出来。于是抽出锅铲,让它变得像毛笔那样长,走到跟前石壁跟前,刻了四个大字“小子无悔”。
刻好了以后端详了一阵,哟,我的字还不错嘛,比那三个红红的大字雕刻得更深,好像更有力道耶,还是读书好啊,一个人都能自娱其乐。
刻了半天字,没什么事干了,干脆就借这个地方练功吧,运起坐忘功,打起坐来,一时渐入佳境,也不知过了多久,想想天色也应该黑了,就息了坐忘功睁开眼。
睁开眼睛发现又不对劲了,我明明在石台上面打坐的,边上还有悬崖峭壁,上面写的是“悔过崖”,我自己还刻下了四个大字“小子无悔”,怎么这些东西都不见了?
用他一点点的神识扫视了一下四周,自己居然是在一个山洞里,洞并不宽敞,站起来,需要弯着腰挤身进里,洞中乌黑,不见一点亮光,转身朝前面走,离洞口十几步远处就有一排铁栏杆,谁把我关到这里来了?可以,
嘿嘿,这难不住我,小子笑了笑:我的锅铲天下无敌,这铁栏是普通凡物,自然不在话下,当下心念一动,抽出锅铲子,对着那铁栏捣去。
“咣当”——随着一声巨响,铁栏杆不说成豆腐渣被粉碎,最起码也得应声而倒。可是,他希望的这种声音没有发出来,因为被一种严厉的带有金属声响的声音呵斥住了:“袁小子,你给我住手!”
仅仅听声音都知道是谁来了,在东山观里,小子不怕师傅,只怕这个家伙,他比师傅还要师傅,因为这是最让他不高兴的人,是最让他害怕的声音,仿佛这声音也像他的脸色一样,都是铁青的,都是阴冷的,都是硬邦邦的,都是让他不开心的。
执事在铁栏杆前,刚才根本没有影子的,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不止他一个人,他的后面是刘师兄和鲁师兄,在后面还有几个道士,排成纵列,一个个都像他一样铁青着脸。
被他一呵斥,小子腿发软了,胳膊停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锅铲子在他的头上方熠熠生辉,却使不上劲儿。
“你小子真是胆大妄为呀,知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对方冷冰冰的询问让他心里一动,赶紧收手,可是看到刘师兄冷冷的笑容,他又不服气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既然如此,还怕什么?小子干脆就胆大妄为一回:“我知道,这里是监狱。但是更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把我关到监狱里来?”
“哈,小子气大呀,”刘师兄那棱角分明的面孔挂满了嘲笑,“既然知道,你怎么还能做出那么些无德之事?”
鲁师兄的语言柔和一些:“这监狱也是东山观的地盘,你到山上是来修道的。修道就要有道德……”
他不甘心地问:“我怎么就无德了?我只是来修道的,你们不应该把我当犯人。”
刘师兄阴阳怪气地说:“谁叫你犯罪了呢?”
“我没犯罪!”小子犟着脖子说。
“你怎么没犯罪?你罪大恶极,其罪有三。”执事的脸几乎发黑了,像锅底一样,“其一,深更半夜,偷偷跑进厨房,偷走了两袋面粉,犯了盗窃罪。”
“那不是偷盗,那是借,我写了借条的,而且事先说好的,我解决了道观的饮水用水,你就借给我两袋面粉,你是答应了的。”小子据理力争。
执事说:“尽管答应了,但我没说什么时候借出,观主在闭关,需要得到他的同意,你怎么私自拿走?这就叫偷盗,就等于犯罪。”
“还不光那一件事,”刘青山又在那里扇阴风点鬼火,“传经阁里的书,你不好好在里面看,一而再再而三偷出去,当我们不知道是不是?”
“我不还了的吗?”袁小子想起有一本书没还,赶紧又补充一句,“就是第三本书我跑几次都找不到人,叫我还给谁呢?”
刘师兄又是冷冷一笑:“谁叫你把书搞坏了,少掉两页,难道让我接受你破损的书吗?”
这些人的牛鼻子真是灵光得很呀,也不在现场,看都没看到书,居然知道坏了,少两页都能察觉出来,这个本事还不是一般的,看来我真还不能走,走了,我就学不到他们的本事了。于是力争为自己狡辩说:“不是我有意搞坏的,无意搞坏这只能算错,不能算罪,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偷盗,这是修道之人最忌讳的大罪,修道需要道德,偷盗就是缺德,死有余辜!你还不思悔改,居然在悔过崖上刻下了‘小子无悔’的大字……”
“你才缺德呢!”执事在那里喋喋不休谴责他,袁小子一肚子鬼火直冒,他想这个时候桑葚儿应该怎么说,一定会指责他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不关心他人死活……可是他说不出来这些话,他也不敢说,只是放在肚子里生闷气。
从外面那些人站的地方,洞口射进灿烂的阳光,预示着这是上午的时间,这就是说自己修炼过夜入迷了,而他们趁着我入迷的时候打断修炼,把我劫持到这山洞里关起来,让我坐牢房,这是有道之人干的事吗?
可是袁小子不敢说出来,只是反复强调不是偷的,还有偷的人自己写条子留下来的吗?还有偷的人要用巨大的劳动来换取吗?不晓得桑葚儿在这里应该怎么说,又没有书告诉他,看来还是要多看点书,以后才能和那些不讲道理的人讲理。
说着说着,他结巴起来:“我,我不是,我就是,我无罪,我无悔……”
他翻来覆去,只是这么说,执事不耐烦地一跺脚,恨恨说:“家有家法,道有道规,关起来没有赶你出去,只是等道长出关之后再对你进行惩罚。”
他本来就想走了,刘青山又来加一杠子:“不是我们来得快,他那大锅铲子都把我们的铁门弄坏了……”
“你还想毁坏我们监狱的铁门?”执事吩咐身后的人把铁门打开,怒气冲天伸出手来,“把你的法器交过来!”
跟着几个人拥进来,要夺小子手上的锅铲。
他一直以桑葚儿为榜样,强忍住自己,要做个响当当的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所以强忍住自己不哭。骂他,打他都不怕,要夺取他的宝贝岂敢罢休?只有祭起他天生的法宝——哭。想起《万物生》书中介绍的障眼法,一边悄悄地把它缩小藏在鞋子里,一面做了一个往后丢的手势,与此同时张开大嘴,大放悲声。
他身后是黑洞洞的一片,惊天动地的哭声就像巨雷滚过天庭,带着山洞的回音格外响亮,震得洞里面的石头往下掉,带着阵阵尘土乱石向外面扑过去……
道士们也是肉骨凡胎,哪经得住扑面而来的飞沙走石,一个个向后退,“咣当”一声铁栏杆又关上了。
哭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关不住了,他把所有的委屈都倾吐出来,一边哭一边叫喊:“我的爹呀,我的娘呀,你们怎么死得这么早啊?老天爷呀,你怎么不长眼啊?我就剩下一个姐姐,你们还让她陷到地下去了呀?怕你饿了,怕你冻了,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只是想救你,为什么别人没这么好心呢?我要练功,把我关到监牢里,昨天就没吃饭,今天还饿着肚子……师傅哇,你在哪里呀?你闭关就不顾徒儿了吗?”
他在那里哭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鲁师兄看得心酸,悄悄对执事一拱手:“孩子还小,等观主出来处置吧……”
“走——”执事板起像锅底一样的面孔,转身就走,大袖子一甩,洞口就蒙上了一层白膜,吩咐走在最后的四个道士,“你们给我看好了,别让他使那些妖术。”
小子继续哭喊着:“师傅啊,你在哪里呀?你再不来就见不着我了啊,等您出关之后,我已经饿死了,您就只能看见我尸体了哇……”
听到这里,执事脚步迟疑了一下,对身边的人说:“叫人给他送饭。”
鲁无立即点头:“我来安排。”
袁小子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只是在里面哭得昏天黑地的,一直到外面没有声音了,他才停止了号哭,又担心这一下不知道要被关多久,桑葚儿在外面又要养蚕,马上小麦要收割了,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我要几天不回去,她还不知道我到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