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冥不能暴露自己会武,退到凤辇前,被禁军包围起来,看着墨清涯以一人之力对战五人都有些吃力,心下低咒沈家请的杀手在江湖上恐怕都是向前排的,何况百人,这是要置她和大哥于死地!
她看了看正在厮杀的几位杀手,问向将她围在中间的几位禁军:“你们还有几成内力?”
“回公主,卑职六成。”
“卑职四成。”
“卑职七成。”
墨清冥让人替了那个七成的位置,吩咐道:“你去,把那个领头的引到这附近来,要装作力不从心的样子,然后听本宫命令行事!”
“是!”
领头的杀手见有人来攻,急忙迎战,打着打着,他发现面前的禁军似乎一点一点往凤辇前墨清冥站的位置移动,大喜自己碰上了内应,下手也轻了几分,禁军送了口气,真要打起来他根本打不过这个领头的。
禁军一点一点把杀手往墨清冥那里带,领头的杀手一点一点偏离打斗的中心,离其他的刺客越来越远,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然落入陷阱。就在杀手离墨清冥还有三米的时候,墨清冥突然大喊:“攻其左膝!”
那个禁军下意识的照做,左膝刚好是杀手的露出来的的弱点。
“右肋两寸!”
“取下巴!”
“避开中腹!”……
领头的杀手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内应,动作越发狠戾起来,招招直取禁军周身命门,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禁军居然在一旁墨清冥的指导下,不仅躲开他的杀招,还见缝插针,行式刁钻,叫他防不胜防,难怪雇主肯出大价钱买一个小女孩的命。
渐渐的,杀手开始招架不住,身上出现一道道血口,最后一时喘息,被禁军一刀结束了性命。“做得很好。”墨清冥赞许的点头,方才若是他不配合,这里只会多几条亡魂。
围在墨清冥身边的几位禁军,目睹她指导的全过程,心里对她在皇宫门口的行为减了几分不满。“刚才谁还有六成?”墨清冥只觉这么拖下去不妙,京兆府的援兵恐怕没那么容易来,她需要速战速决。
“卑职在!”尚存六成内力的人倒有三个。
“一会儿本宫要你们刺哪里,你们一个人去做,另外两个人制住他一半身体,明白了没有!”
“谨尊公主令!”
内力强的,上前杀敌,杀完一个人,就退下,再换别的人上去,碰到实力功力深厚的杀手,就上两人。按照这样的方法,百人的杀手已被折了一半,太后在凤辇中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墨清冥的命令声,便知道刺杀怕是快结束了,叹道:“冥儿这孩子,真是像极了她母亲。”
太后身边的嬷嬷听见凤辇里的叹息,劝道:“小公主如此堪当大任,皇后娘娘在天之灵想必也是宽慰的,主子不必忧心了。”
太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静静地等待刺杀结束。
就在杀手还剩下二十几人时,方才化装成花甲老人的从身上摸出一只信号筒,墨清冥见此大喊道:“快拦住他!”墨清涯听见这句话跃起向信号筒冲去,
“哧——”一缕红烟在那个杀手倒地后冲上天空,墨清冥低咒一声“该死”,凭她这些日子所看过的资料,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三大组织才会用信号筒传递信息,而红烟代表着需要支援,也就是说,沈家安排了不止一波刺杀!
刹时,一条条黑影从屋檐,墙角,阴影各个地方闪出,各自找到了制高点,手中的弓弩齐齐对准正在厮杀的众人,手指一动,密密麻麻的箭雨袭来,墨清涯自小习武,又曾统领三军,身经百战,虽然被五六个人缠住,应付这等箭雨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在场的禁军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不少人中箭,要紧部位被射穿的当场死于箭上的毒药,死相凄惨,这让仍然站着的人心里一阵冰凉,他们当中甚至有人是知道这次的刺杀的,他们虽然为三皇子,为沈家卖命,但他们也只是普通的士兵,也有家和兄弟,现在却眼睁睁看着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倒在地上,因为毒药的腐蚀连尸骨都无法保全,怎能不心寒!怎能不恨!
藏身在角落里的弓箭手和在明处的杀手没有想到,这一波箭雨换来的是仅存的禁军们更为激烈的反抗,每个人都杀红了眼,不要命一般在刺客之间横冲直撞,墨清冥因为站得远了,不在箭雨的范围之内,但看到葬身箭下的诸多禁军,她心下一叹,萌生出了一个念头。
“留下二十个人,护送皇祖母先行回宫,其余人通通散开,不要围在一起!”墨清冥冷静地下命令,声音铿锵有力,神情严肃而专注,宛如披坚执锐的女将军,让人无法不照做。
周围的人一散开,墨清冥就彻底暴露在了弓箭手的眼前,远处屋檐上的三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手上一松,三支箭直直对准墨清冥的头,心以及咽喉飞去。
这时,踏雪突然嘶鸣一声,像是在提醒背上的人有危险,墨清冥装着被甩下来的样子翻下马躲过三支箭,在踏雪的脖子上拍了一下,方才温顺的踏雪却突然发疯一样朝着皇宫的方向跑去,墨清冥松了一口气,凭踏雪的速度,半盏茶到皇宫不成问题,她只要再撑一盏茶的时间,就能等到援兵了。
三个黑衣人见一次不成,却惊走了白马,心道天助我也,有那匹马在他们要射中墨清冥几乎不可能,可现在墨清冥总算是落单了,三人再次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确定了某种信息后,各自从身后拿出两支箭来,扣在了弓弩上,手又是一松,六支箭齐齐朝着墨清冥而去,只是,它们并没有对准墨清冥,而是封锁了墨清冥周身能躲避的所有方向!
深邃的瞳眸里浮现一丝疯狂,墨清冥生来就是个喜欢挑战的人,能够如此精密的锁定一个人的闪避方位,她生平还是第一次见,破解这种箭法最大的筹码就是不能慌,身子若是差之分毫,便有中箭的危险。
双眼紧锁着直直朝自己飞来的箭尖,瞳孔中骤然炸开,素浪碎于礁石,白雪崩于危崖,丹青溅于宣纸,冲击与抵抗,破碎与完整,汇聚与扩散,在这双包罗万象的眸子中一一上演。六支箭几乎贴身擦过,墨清冥毫发无损,然而,耳边却又有破空之声撕裂气流而来,那是紧随其后的第七支箭!
她一惊,随即冷静的运起内力汇聚于手心,此时此刻顾不得暴露不暴露的事了,却探查到丹田一片空旷,内力全无!
墨清冥来不及思考原因,那支箭离她仅剩两丈,她像被点了穴定在原地,视线聚焦在离她越来越近的一抹流光上,时间与空间被生生定住,大哥在不远处大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却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声声回音围绕在她耳畔,这一刻她什么都做不了,忘记了闪身,忘记了说话,只是看着死神踏着那支箭向她飞来。
电光火石间,墨清冥恍惚闻到了她最喜欢的蔷薇花的味道,她想,她一定是傻掉了吧。一双结实的臂膀像张开翅膀一样,从身后牢牢的圈住了她,紧紧的,不留余地。后背瞬间贴上一具胸膛,扬起的风化身寒流从后背钻入她的身体,沁骨冰凉,但她还是感受到了比一个人的温暖。
“哧!”第七支箭狠狠的穿透天夜澜的身体,他方才提气而来,未曾松懈,箭矢便刺穿了肺叶,气息顿时一片紊乱,他晃了晃,站直身体,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抹鲜红溢出嘴角。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只看到黑色的残影如暗夜的蝙蝠飞来,张开翅膀包裹住了墨清冥,即将射穿墨清冥的箭矢被他用血肉之躯挡下。
鼻尖的血腥味让墨清冥立刻回神,天夜澜仍然将她圈的紧紧的,她挣扎了下,却听得一声闷哼,牵动了伤口,天夜澜僵着手臂慢慢松开怀里的人,每松开一寸,胸上的伤口便如开裂一般,撕扯的痛随着手臂一寸寸在骨血里蔓延,呼吸亦是困难至极,松开不过两寸,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滚而落,“吧嗒”落地,细小的声响淹没在大地的震动里。
天夜澜轻轻喘了口气,手掌却被一线冰凉擒住,嫩如青葱,纤若无骨,他愣住了,以为她嫌自己磨磨蹭蹭想要甩开。
谁知,墨清冥抓住他的手掌,灵巧的从他怀里转了出来,飞快的点住他身上的几处大穴,然后小心翼翼的放下他的手臂,从袖中掏出浸过伤药的帕子,按在他的伤口上。
惊喜来得太突然,天夜澜本能的去抓墨清冥的手,唇齿微张想说些什么,一个字出口就被按住了嘴,
“你……”
墨清冥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碰到怪事,先是大清早不明不白出现在他的卧室里,然后他在宫门口不明不白的帮她又不明不白的跟踪她,接着她遇到刺杀不明不白失了内力,最后他又不明不白以身相救,墨清冥觉得自从遇上面前这个人之后发生的没有一件事是明明白白的!
温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麻麻的,她像触了电一般收回手,冷冷道:“若想死的快些,有什么遗言便交代了吧!”
天夜澜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原本痛苦的凤眸里划过一丝笑意,连带着唇角的一抹血迹也妖冶了起来,蔷薇花的芬芳随着凉风消散在秋日里……